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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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床上的，第二次，我再次度过了一无所知的一天。
奇妙的是，这次我没有感到烦躁，也没有感到从心底里升起的排斥感，我只是像平常一样起床后来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一瓶冰牛奶，在喝光它之后注意到了桌子上岸边露伴留下的苹果。
一颗完好无缺的苹果。
出于某种心理，我将它洗干净后吃掉了，水果的香甜让我眯了眯眼睛，我并不喜欢过甜或者过苦的食物，不过这颗苹果刚刚好，清甜残留在唇齿间。
除了这个苹果，岸边露伴的气味还留在房间里，他坐过的沙发上带着咖啡和琥珀混合的气息，只要挥一挥手掌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应该打扰房间的，但是现在距离上学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所以它们仍然待在原处。
在简短地了解了昨天半天里杜王町的状态后，我发现这半天里并没有任何超出控制事情发生，岸边露伴在八点半回家，十点二十入睡，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他看上去很累，以一个成年男人的精力，连续几天保持高强度的工作也会疲惫，屏幕里绿发青年埋在被子里，从窗帘缝里穿过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留下浅浅的光斑，如果他睁开眼睛，我就可以看到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昨天他对我说过的话仿佛在耳边，当时那些话像车轮滚过，让我无暇分析理解其中的意义，现在我又讲它们扯出来一字一字地研读，昨天的情绪都已过去，只留下被海浪冲刷过的沙滩，平静又淡然。
回顾从开始到现在，我已经给他让出了太多的空间，多到现在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比起走一步算一步，我更喜欢提前掌控一切，但未知能够带来的惊喜是让人不可割舍的，未知代表着危险，同时也象征着无限的可能性。
这一次我要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任何一个选择都会诞生出无数条平行的可能。
在出门前，我低头嗅了嗅手指，闻到了那股来自岸边露伴身上的味道，可能是不久前因为在沙发上坐过而留下的，我捏了捏手指，并不讨厌。
或许，晚上回来之后，我也不会做清理了。
到达学校后，我按照以往的习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维持着认真上课的姿态观察东方仗助他们。
他们暗搓搓的交谈被老师发现，接着就被请出了教室，两人在教室外又接着交谈起来了，具体内容——是我？毕竟三天没有回学校了，位于教室角落的我也收到了来自同学的关注。
但他们的行为也只止步于同学间的讨论而已，东方仗助他们不同，他们会主动找上来。
中午吃午饭时，我先一步走出教室，等到半路，没有人的角落里，东方仗助三人拦住了我。
“石黑同学，你……你出院了啊。哈哈……”东方仗助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最后憋出个尴尬的尾音。
“谢谢你的关心。”
“石黑同学，你身体还好吗？三天都没见到你，我们非常担心。”
广濑康一出来缓和气氛，虹村亿泰贱兮兮地一拳锤在东方仗助的背上，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当时知道你和露伴老师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袭击你们，但是听露伴老师说，他不是主动来的，没想到会那么巧，偏偏让你们遇到了……”
广濑康一声音逐渐低下去，“这件事本来跟你没有多大关系的，害得你住院三天，非常抱歉！”
“非常抱歉！”
东方仗助猛地弯腰，声音盖过了广濑康一，震得我耳朵痛，默不作声地往后移了移，我说:“不必这样，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受伤的，况且我和露伴老师参与了这件事，被攻击无口厚非。”
“……”东方仗助沉默了，他狠狠地揉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把自己心里的闷气都用在了动作里。“行吧。”
“诶，对了。”广濑康一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不知道露伴老师说没有，那个叫吉良吉影的男人，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连环杀人魔！”
我看向他，矮小的高中男生冲我友好地笑了笑，随即脸色严肃地说:“就在我们被吉良吉影袭击的那天，铃美姐说有人死在连环杀人魔手里了！”
“而那个人，根据描述，就是住在我们发现吉良吉影的病房里的中村彩衣！在吉良吉影逃跑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既没有退病房，也没有回家，之前我们还在十字路口遇到过她，当时就是吉良吉影送她去医院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广濑康一捏紧拳头，似乎眼睛里都升起愤怒的火焰，“我们一定要早点抓住他才行！一定不能放任他继续待在杜王町！”
“他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东方仗助的手插进兜里，他的目光锐利，比起之前尴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现在冷静了下来的他更像是那个在险境还能理智思考的替身使者。
“只要他敢出来，我就要把他的脸打成猪头！”
虹村亿泰赞同地吆喝道:“打成猪头！狠狠地痛扁那个家伙！哼哼！”
广濑康一抽抽嘴角，他无奈地笑了笑，对我说:“那……石黑同学，今天下午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和大家见面吗？我们要商量关于怎么找到吉良吉影的事情，露伴老师说你也要来，刚好我们可以一起。”
我并没有说过。
我只是点点头，“那么拜托你们了。”
“没事没事，打扰你的午饭时间了，我们也去吃午饭了，下午见。”
东方仗助跟着说了再见，迫不及待地推着广濑康一离开了，虹村亿泰吵吵闹闹地跟了上去。
他们想让我一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我吧，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脱离团体就很容易再次受伤，就算我说不用了，他们也会偷偷跟在身后的，还不如直接答应好了，走在一起也省去了远距离使用替身消耗的能量。
但是，一想到要和其他人见面可能引起的麻烦……
不管怎样，在我干掉吉良吉影之前，必须防止东方仗助他们发现任何不利于我的信息。
时间快进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我跟着东方仗助三人一起走出学校，收回了很多好奇疑惑的视线。
当我们到达目的地点——杉本铃美所在的消失的街道时，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个小镇里所有的替身使者，包括空条承太郎。
这是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了。
戴着帽子的男人因为身高缘故，打量的视线是从高处投来的，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适。
我挪到岸边露伴身边，漫画家朝我打了个招呼，嘴角翘起显得心情很好，我扶了扶眼镜，在广濑康一向大家介绍我时点了点头，象征性地打了招呼，话题很快进入正题。
“目前可以知道，吉良吉影还没有离开杜王町，他的父亲隐藏在一张照片里，目前已经被控制住了，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他说出的信息可信度是有的。”
空条承太郎拉拉帽檐说:“现在我们要调查酒店，旅馆，查找可能存在的失踪的人，根据这些尽快抓住他。”
“既然他不可能乘坐电车离开，他父亲又说他还在杜王町，那么他的活动区域从商业圈往外扩至三到五个区，就从美容店开始访问周边的旅店和居民楼吧。”
空条承太郎说完，岸边露伴举起了手，他说:“对于吉良吉影没有跑回家，而是折返经过美容店这件事我有其他的看法。”
“他也是替身使者，而且在杜王町潜伏这么多年，很可能他已经知道了店长的替身能力，所以，我怀疑他是为了用店长的能力来给自己换一副新的面孔才来到这里的。”
“！”
广濑康一惊讶地叫了起来，“如果他成功的话，那就麻烦了……辻彩店长！一定要小心！”
金发女人为难地皱起了眉，她扬起笑容，自信地说:“不用担心我，他来了我自有对付的办法。”
“……我来吧。”山岸由花子突然开口，“我跟着店长，如果吉良吉影敢来，我可以帮忙。”
她和辻彩对视一眼，别开脸，金发女人笑了起来，而山岸由花子在被广濑康一感激后，脸腾地红了起来，眉眼柔顺，仿佛一只摊开肚子的刺猬。
“……”
空条承太郎转头安排起其余人员的分配，东方仗助，虹村亿泰被分在了一组，广濑康一自告奋勇跟空条承太郎组成了一组，剩下了我，岸边露伴，意大利厨师，间田敏和以及矢安宫重清。
意大利厨师因为沉迷于他的餐厅，他只能在自己的餐厅里盯梢，不能加入巡查任务。
间田敏和嘟嘟囔囔地瞄了我一眼，喉咙很痒似地咳嗽了好几声，暗搓搓地靠近说:“那个……要不——”
“她跟我一起。”岸边露伴打断了他，无视后者无措的眼神，“你去跟那个初中的小鬼一起。”
“才不要！”
“你……你不要，我也不要！”矢安宫重清吸吸鼻子愤愤地说，“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什么吉良吉影给抓住！哼！”
“露伴老师，让我加入……”间田敏和鼓起勇气看向岸边露伴的脸，像漏气的气球似的，说话的气势一点点消失了，最后变成了蚊子般的嗡鸣，“好的，我……我跟胖重一起。”
“那么就这样吧，一旦有消息就打电话，不要擅自行动。”
空条承太郎一锤定音，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杉本铃美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能够一起守护杜王町真是太好了。”
“这次一定可以把杀人凶手抓住，让那些死去的灵魂安息！”
粉发少女模样的幽灵眼角带泪，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岸边露伴第一个转过身，向招手，“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杉本铃美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她无声地做着口型。
‘谢谢你’，她无声地说。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岸边露伴开口了，他说:“其实我小时候就住在她家旁边。”
“那件事发生时，我也在现场，是她救了我。”
我没有说话，安静地听他讲完，岸边露伴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我，“抓到吉良吉影之后，我的童年也算补全了一部分，很幸运，你也能够参与到我的过去了。”
“她是个好人。”我说。
岸边露伴说，“好到有点蠢的女人。”
“露伴老师其实很喜欢她吧。”
“……她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他别过脸闷闷地说。
这一刻，我才有强烈的想要窥看岸边露伴的过去的情绪，漫画家耳边的笔尖吊坠闪着一点明亮的光，让我手指动了动。
很想把它扯下来。
“露伴老师有耳钉吗？”
“？”岸边露伴疑惑地看了过来，“有是有，就是不常戴。一般我都把它们放在抽屉里，心情好的时候会换，换来换去还是觉得这对适合我，怎么样？”
“好看。”我笑了笑，我更喜欢记忆里红色的耳钉，要是菱形的，用银边包裹住中心的宝石，然后戴进白皙的耳垂。
“欣赏水平不错。”
岸边露伴跟我走在一排，嘴角勾起，“我们就从这条路一直往西查起好了，之前吉良吉影可是从这条路逃走的。”
一般按照逃跑者的思维应该从相反的反向查起的，吉良吉影有没有反侦查能力我不知道，但是他依旧选择了他逃跑的那条路，然后拐进了他的公司附近的一栋住宅楼里。
或许他最后还在想着第二天上班缺勤的问题。
当然不能在和岸边露伴一起的时候动手，我跟着岸边露伴绕了一圈，问了附近旅馆和住宅区的居民，只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和疑神疑鬼的回复，还差点被当成推销员给赶出来。
岸边露伴一点受挫的表情也没有，被拒之门外也只是对着本子划上一个叉，我没有见到他用能力，按理说这样会更方便。
周围也没有什么人，用了也不会被发现，但是他没有召唤出替身，而是跟我一起一点一点地调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但是这样反而让我很安心。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等太阳即将下山，我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
浪费了三个小时跟一个人相处，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我却心情平静，一步一步走在路上的感觉也不糟糕，岸边露伴偶尔抖出几个点子，也正中我的兴趣带，对话顺其自然地进行着。
就像喝水一样自然，对话是不是对其他人来说也想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相处和沟通在他们的日常看来是必须的，我并不理解他们能够从这里得到什么，毫无意义的注水的交流里，一遍一遍重复的内容是有意义的吗？
现在的我不能够坚决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件事正在我身上进行着，像所有平常会发生的事情，我也正在做这件普通的事。
普通地走在一个人身边，聆听并回答，交换视线，某一刻心领神会，心有灵犀地站起来，路灯亮起，岸边露伴的脸被昏黄的灯照亮，微风吹着树叶，这时，我的心是宁静的，它终于平静地行走在地面上。
天空中隐隐约约几颗星星闪烁着，岸边露伴告诉我这是小熊座，几颗星星几条线，人类总可以发挥出奇怪的想象力。
岸边露伴手指在空气中移动，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感慨道:“越过大气层，其实人类本身什么也算不上，在地球之外远有比地球更大的存在，宇宙之外可能还有超越所有想象的存在。”
“那么人类的存在就失去意义了。”
“意义？”
岸边露伴笑了起来，他摇摇头一贯犀利地说道:“意义是相对而言的概念。”
“你说一个东西是否有意义，只是对你来说是否有意义而已，一朵花，它可以是无意义的，它的存在带不来任何的利好，但是当你爱上一朵花，它就变得有意义了，它不再是一朵花，而是你爱的花。”
“人类存在的意义不在于是不是渺小，而是他们是否能够打动你。”
“对我来说，勇于坚持自己的人，不管是一往无前的英勇还是一意孤行的愚蠢，都是闪光点，对于那些在绝境里爆发的人，他们也是熠熠发光的，人类的历史上每一个结点都存在灭亡的可能，但是我们却能发展到现在，这不就是一种奇迹吗，即使宇宙再大，时间再长，人类的精神也从未改变。”
“人类的伟大，就在于渺小。”
我望向天空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就算闭上眼睛，依旧可以看到残留的光斑，风吹过手指，轻飘飘的。
仿佛自己变成一颗灰尘，在万千星空闪耀的宇宙里，一切都显得太渺小了，莫名加速的心脏让我脸颊发热，就像窥探到了整个世界的秘密一般。
岸边露伴就这样安静地和我站在一起看夜空，看星星如何闪耀，如何明亮。寂静的环境里，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逐渐和我同频，就连心跳也重叠在一起。
一种充实感让我格外平静。仿佛被泡在母亲的子宫里一般，从细胞深处穿出的喜悦感让我笑了起来。
“露伴老师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这么说显得有点傲慢啊。”
“会吗？”
“嗯……我接受你的说辞了。”
“露伴。”
“嗯。”
“该回家了。”
“嗯。”
然后谁也没说话，昏黄的灯光下，相握的手心间藏着星星般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