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鱼》来碗鱼汤

2、第 2 章

　　报志愿的时候，杜青青报了海平大学。在同时可以为家里缓解压力的同时，她情不自禁地想，郑硕会不会报海平大学呢！会不会和她一个学校呢！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同时心里又涌现莫名其妙的悲伤。
　　她再次见到郑硕的时候是大一上学期了。郑硕长高了不少，胡子也长出来了，想是刚刚剃过，下巴泛着青。但是他精神萎靡，意志消沉。见到杜青青，眼睛里那种闪闪发亮的光芒也消失了。
　　约见的就一个休闲室。
　　杜青青开口就问，“你在哪个学校？你知不知道……我……”很想见到你，涌入嗓间后半句话被杜青青活生生就着唾液吞下。
　　郑硕沉默了，说“我下周要去美国了。”
　　杜青青像被针扎了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去美国，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了吗！然后她缓缓垂下头，半天溢出了一个单音节“哦。”
　　郑硕倚在椅背上，疲倦地说，“我爸生病了，美国那边的医疗发达，而且我需要照顾他，在他身边陪着。”
　　“哦！那你去吧。照顾你爸的同时也好好照顾你自己，你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杜青青细心叮嘱。
　　“我送你回家吧。”郑硕突然拉开椅子站在杜青青面前。
　　回到家里的时候，杜健明已经收摊回来了。当时他正在整理碗勺，狐疑地看了一眼跟女儿回来的年轻人，然后目光落到后面的中年人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苍白。“李锋，是你送我女儿回来的！”
　　“嗯？”杜青青心想，我爸竟然还认识李叔。
　　李叔神色淡然，道“少爷和我送她回来的！”
　　只见那十八岁的少年微微向她一笑，“杜叔叔你好，我是郑海龙的儿子，郑硕！”
　　几个白色瓷勺从杜建明手里划过，惨兮兮碎了一地。郑海龙！！！！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杜青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认识我爸吗？”
　　没有人理她。
　　空气压抑到令人窒息。
　　李叔和郑硕被杜建明强烈邀请下留下来吃晚饭，杜建明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他一把老骨头不要紧，但是他的宝贝女儿千万不能有事啊！
　　饭桌上，气氛压抑至极，，杜建明神色紧张，而李叔和郑硕则是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
　　两个人气定神闲地吃完饭，两个人气定神闲地离开杜家。
　　杜青青站在楼下，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她摊开手掌心，是一个玻璃鱼，晶莹剔透，一双漂亮的鱼眼似有似无的在微笑。只听杜青青喃喃了几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了呢！也许能吧，也许不能吧。

　　杜青青在海平大学读书，因为成绩优异，大四保研。毕业以后入职省直属报社，在她事业如日中天的时期，海平市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是一件浩大的国家工程坍塌事件。海平长桥长约1000米，才建成没两年。在，三月二十六号夜里，突然轰然倒塌，人员伤亡惨重。当初人们讶于海平大桥建成速度之快，耗费人力物力之广，政府对外发言人在电视上言之凿凿的确信海平大桥将会成为海平市瞩目的人文景观，海平大桥也会是海平市一个骄傲。如今骄傲已经悄无声息地跌到尘埃里，当初对政府的话云里雾里的海平市民如今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早在事情刚出来的时候，蓝天集团就对外宣称拒绝任何采访，内部会进行调查。如果查出来有纰漏，必定严惩，还海平市民，还海平政府一个交代。
　　而事情过去一个月了，大街小巷地流言蜚语小道消息满街飞，蓝天集团好像如同沉寂的死水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杜青青的任务就是要采访当时海平大桥承包公司蓝天集团的负责人。
　　杜青青所在报社是省直属，相当于为政府办事。所以她们的采访蓝天集团是推辞不了的。
　　工作人员安排杜青青等人在休息室等一下，说他们经理待会才会回来。
　　趁着这个当，杜青青去卫生间理了一下头发，回忆了一遍要问的基本的问题。这是她的习惯，自研究生毕业以来，从助理到专业记者，她每次采访都会有这样的程序。她挺了挺胸脯，看着镜子里面穿着职业装，化着精致妆容的女性，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次罪魁祸首找出来。
　　刚走出厕所，几个人并行刚刚从她身边过去，那中间的被簇拥的那个人，他高高的个子，挺拔的鼻梁，让她恍了一下心神。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在想些什么。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王猛的爸爸，王伟林。王猛前几年因为□□罪进去了，他爸这次走后门也没用，现金，名贵礼物都如数退了回来。而他的儿子则被判了8年牢。
　　采访是在王伟林的办公室进行的。办公室里檀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文件夹和资料。
　　“请问王伟林先生，请问蓝天集团这次承包的海平大桥坍塌事件，您怎么看？”
　　一脸横肉的王伟林看了一眼杜青青的助理祝依然，她此刻正在专心的进行拍摄。
　　“我们非常抱歉。我们并不看到出现这种事情，首先我们正在对对伤亡人数以及受伤情况进行统计，并且尽快对他们的家属进行如数赔偿。第二，海平大桥的建设过程中……”
　　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一个穿着西装年轻男子快步过来与王伟林低声说了什么，很快就出去了。王伟林对杜青青说，“杜记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海平市名嘴，而且这次也是为了政府的民生工程而来。但是真不好意思啊，今日有事，我们改日再约。具体时间我会让我的秘书联系你的。”还没等杜青青说些什么，刚才的那个男子已经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走出蓝天大厦的时候，一旁的祝一然还在嘀咕，“杜记。你说他们能有什么事情？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杜青青目光锁在一个高高个子的穿着笔挺西装男人身上，只见那人被几个人簇拥着上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车。她的灵魂已经不在她身上了，而是顺着她的目光早早跑到那个人身上了。
　　还是一模一样的车……
　　“杜记？？”
　　“……”那车缓缓开走了。
　　“杜记！？！”
　　杜青青缓过神来，灵魂重新附体“我们走吧。”
　　“你刚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杜青青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海平大桥坍塌事件也有些眉目。有关部门查出来，是蓝天集团内部施工团队不完善，招标成功是因为有人贿赂当时的政府官员，但是再详细的事情还需要继续进一步调查。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杜青青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祝一然说“我就知道，这些当官的屁股没有一个干净的。以前小贪小贿，还能瞒天过海。如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那几个人和蓝天集团都跑不了！”
　　同事吴强说接道“那可不是！他们贪了那么多钱，也该有报应了。”
　　同时李宗凑上来神色严肃：“不过听说蓝天集团公子从美国回来了！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动静呢！”
　　办事室的同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杜青青一言不发，思忖着半个月过去了王伟林怎么还没联系自己，难不成等到司法机关把确凿消息传到本报社，他才联系自己？
　　这时候，手机叮的一响，来了条消息。不过一眼，杜青青剧烈的颤抖，整个人像个筛子一样，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只见那条消息是“明天在我办公室进行采访，李叔会来接你。”时隔八年，那熟悉的手机号码，让她无数个夜里喃喃，那号码的主人更让她花了八年时间去一点一点消除他们俩之间的回忆。可是时隔八年，她一如既然还是会颤抖，还是会想念。
　　那个人果然是他！

　　第二天，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车按时在杜青青下班的地方等着她。杜青青和李叔一路无言。倒是祝一然，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哇，这座椅是真皮的吧”
　　“这个车真气派，加长车，一定价值不菲。”
　　“……”
　　杜青青很想问问李叔，关于郑硕的情况。可她发现自己的嘴巴像被缝上了一样张不开。她突然想到最近的海平大桥坍塌事件，心里好像突然明白了。
　　车在蓝天大厦前停了下来。李叔一路领着她，上了这栋大厦的最高层。
　　最终李叔和她穿过长长走廊，在一间看起来比一般办公室要大许多的装修更考究的办公室前停下。
　　办公室门口上贴着“总经理室”几个烫金大字。
　　杜青青轻轻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朗声说道。
　　正是中午，房间里的帘子都拉下来了，室内昏暗，一个修长的背影正负手对着她。
　　他高了很多。
　　一切安静至极……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背对昏暗的光源，看不清他的表情。杜青青的心脏跳的飞快，她以为她不会对他再有任何感觉了，可事实上她错了。
　　“杜小姐。”三个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杜小姐”穿过幽暗的路径打击着杜青青耳膜。
　　“杜小姐，请坐。”那人说话的同时，自己也坐在椅子上。
　　“郑总，你好。”作为一名资深的记者，杜青青很快平静了心情，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一句“杜小姐”她也确信了郑硕见她的原因。
　　八年没见，他变了。他从一个稚嫩的少年跃然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他面容的线条依旧俊朗，只是岁月在上面雕刻了几刀沧桑，眼神也变得深邃
　　“之前贵公司项目经理王伟林先生，接受我社采访，当时他突发有事，说下次联系我。请问郑总经理，这次海平大桥建设过程中负责人是王伟林先生吧”
　　“是的。”
　　“海平大桥不过才建成两年，可是如今坍塌速度令人咋舌。海平市民对这个所谓的民生工程产生了怀疑。不少市民表示，他们觉得施工团队和石料采购方面出了很大问题。请问您觉得呢？”
　　“大桥建成不过两年，就成为一片废墟。自然是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但是不好意思，杜小姐，我们公司也在调查并且非常积极配合有关部门调查。但是在结果尚未完全确定之前恕我们无可奉告”
　　采访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郑硕在跟她打哈哈，玩游击战。她有些丧气，只是旁边的助理祝一然还在兴致勃勃的拿着摄像机。直到两个人出去蓝天大厦的时候，祝一然依旧是满面红光。她听见旁边女孩子说，“天啊，这就是蓝天集团的公子，太帅了。听说是美国的哥伦比亚的硕士呢！”
　　杜青青晲了她一眼。
　　祝一然自顾自地念叨，“太优秀了！哎呀！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这样的高富帅怎么可能没有呢！不过没有听说过呢！”两个粉红泡泡从她迷恋的眼神冒出。
　　杜青青清了清嗓子。
　　祝一然这才反应到自己失态，羞红了脸。
　　杜青青生硬地打断她，“回报社，主编找我们。”
　　主编要她们把采访报告整理一下，然后刊登出来。第二天整个海平市都知道了蓝天集团全力积极配合有关部分调查，并且对伤亡人员家属一大笔赔偿。
　　而这平静的海面下面则翻涌着酝酿着汹涌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