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鱼》来碗鱼汤

1、第一章

　　生活在深海里的鱼，从不游出水面，因为它们想要忘记人世的欲望和痛苦。

　　十年前。青青还是个高中生。那时候的她面容姣好，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闪着灵动的光。每天天蒙蒙亮，爸爸就要起来准备出摊，她每天在忙完生意后都是踩着点进教室。班主任找过她跟她讲这样会影响学习，她一直沉默着，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穿了大半年的球鞋，班主任突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和你爸爸很不容易，但是你要知道学习才是最重要的，至少你妈妈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因为这耽误学业。

　　青青还是低着头，一会，空气中荡出“嗯”的一声。
　　从高一的时候就是这样，她的功课并存没有因为少了早读课而拖后腿，当然，家里的经济也没有因为她每天早上帮爸爸忙生意而好起来。
　　那天杜青青在给一位油腻的中年男人端豆浆的时候，大叔有意无意的摸了一下青青白皙纤细的手背，杜青青两眼一挑，唇边笑意绽放，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而郑硕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杜青青被人占了便宜的“嘴脸”，他坐在崭新发亮的加长车里嘴角一撇，不屑地扭过头，跟司机说“李叔，我们走！”
　　那天青青踩着点匆匆赶到教室，她依旧埋头看她的书，那么认真，顺到耳后的头发有一缕掉在前面，她也没有管。过了一会，她出去接了杯水，依旧是那个用了很久的白色磨砂杯，郑硕记得上面的图案是几个英文字母，而现在墨迹几乎掉光了。
　　完全没察觉有个男生一直若有若无地瞟向她，郑硕愤恨地想果然是婊子，被人吃了豆腐还依旧跟没事人一样。

　　郑硕作为转学生开始只是模糊地知道班里有个很漂亮的女同学老是踩点来，每天非常准时，好像每天像个自动的闹钟，早一分钟都不可以，前脚刚进后面铃声响起。那时候郑硕虽纳闷，内心却了有慰藉地想，也许这次有人给他垫底了。
　　第一次月考出来，青青总分比他多了100分，班级排名第五栏杜青青三个字赫然醒目。
　　第二次月考，杜青青考了第八。
　　郑硕望着杜青青三个黑体，在想一个天天不上早自习和晚自习的女生成绩怎么能考那么多。而郑硕的成绩总是风雨无阻的出现在倒数后十。他咬牙切齿地想，杜青青的脑子到底有啥！
　　下课的时候，他故意地拿着从网上搜来的物理题，跑到杜青青旁边问她:“杜青青同学，请问这道题怎么写？”青青放下笔，顺势把卷子拿过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她让郑硕等一下，然后埋头算算写写的。可她没想到的是，跑来问她问题的这个“问题学生”正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笑话她这道题不会做。
　　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校服，头发是很随意的马尾辫，但是郑硕似有似无地闻到了来自女生的淡淡地体香以及她清爽的头发的味道。那味道钻进他鼻孔里，挠地他心痒痒的。好一会儿，杜青青才抬头，她完全没注意到刚才这个人一直在盯着她，她笑了笑道“这道题第一小问我做出来了，第二小问我不会，不好意思。”郑硕若有所思地凑过去听她讲解。
　　窗外蓝天白云，时有飞鸟掠过，梧桐树叶子哗啦啦地响，让窗户里的某个少年心湖荡起了青春的涟漪。

　　距离高考还有3个月，全城所有的高中生都在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为了高考而努力。自习室里，杜青青缓了一口气，把数学练习题放在面前的书海中的同时抽出了一本英语阅读。那道函数题还真是难，整整花了她一个小时才做出来。郑硕又照例过来问问题，只是他这次的问题并没有之前在网上搜过的超纲题，而普通的高中物理题。杜青青一如既然地在题上勾勾画画。郑硕忍不住地想这样的漂亮的女孩子又努力学习又好，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家庭里。他打听了才知道杜青青的母亲常年瘫痪在床，她爸爸为了照顾她妈妈和不耽误度青青学习不能出去务工，只能在家里开了个早点摊。他有点可怜这个身世悲惨的女孩子。
　　题讲到一半，放学铃声响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回家了。杜青青抬头望着郑硕只说了一句，我会快点的，你别着急。

　　夏夜的高中校园，微风阵阵，头顶的月亮皎洁明亮，映在明镜似的平静的墨黑的湖面，一湖银色，柔美的月光撒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撒在怜心长廊的红色砖瓦上，撒在两边到人膝盖的草丛里，草丛里虫鸣寂寂，这幽幽夏夜就像走在校园里的郑硕和杜青青一样静谧而美好。
　　在路上，郑硕和杜青青并排走着，他知道她要去车棚推车，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为了打破这尴尬，郑硕问道:“杜青青，你想去哪个地方上大学？”杜青青沉默了一会，干瘪瘪地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可能海平大学吧，我不想离开家太远。”
　　“因为你妈妈……？”
　　“嗯，她常年有病，我爸又要忙早点摊，我得照顾她，她这一生……很不容易。”杜青青说着。
　　“哦！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我非常愿意帮你的！”郑硕停下了脚步，郑重地跟她讲。
　　雪白的月光下，他看到杜青青先是一呆，然后眼角弯起来，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你？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贫苦人家的生活是啥样的。”
　　夜色突然止住，空气凝固起来，连草丛的昆虫感觉到了某个少年不可抑制地悲伤，停止了欢歌。
　　“你怎么知道我没过过呢？”
　　“……”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爸跟别人合伙做生意，有过很多困难都挺过来了，后来我爸的合伙人卷钱跑了，一分钱都不剩。那年我八岁，家里非常困难，天天有许多讨债的人在我们家门口叫嚣，往我们家门口喷油漆。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一群人在我们家门口围着我妈，要我妈拿钱。我妈苦苦哀求，说我们家根本没有钱了，仅剩的几千块钱是给我交学费和一家人生活，希望他们多给我家一点时间。那伙人不信，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我们家还有一个空壳公司，开始推推搡搡的，我妈被他们推到在地上，突然心脏病犯了，被送到医院以后……”郑硕沉默了一会，艰难地开口，“我妈就再也没醒过来……”
　　夜被一把利刃无情划过，草丛里的小虫子放声大哭，郑硕脸色苍白如纸。
　　短暂的沉默过后。
　　杜青青突然失声啊了一声，她惊恐地表情告诉郑硕她内心极度的恐惧。循着她的目光，郑硕看到一个十六七岁染着黄毛的男孩子正边抽烟边倚在自行车上，那男孩痞里痞气，俨然一个小混混。
　　他……在等杜青青？
　　郑硕好像猜到了什么，刚想开口问。杜青青一把拉过他，转身往回走。
　　那混混好像也觉察到动静，就往两人方向走去。

　　杜青青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表情好像要哭了一样，步伐好似逃命。一股从后的力量揽住了她，她停止了脚步。
　　“是……附近技校的王猛，他喜欢我，但我已经拒绝他很多次了，他就经常堵我，我……我害怕！！”
　　“别怕，今天这事我帮你解决。我会保护你的。”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王猛的爸爸王伟林在他爸爸公司上班，难怪刚才看他那么眼熟。
　　杜青青抬头看着他，眸底什么东西在回转，心底一直压抑的某种情感突然势不可挡地喷涌出来。
　　郑硕就一直揽着杜青青，冷冷望着王猛走的越来越近。
　　王猛看清两人后跳起来，把烟头一把扔在地上，“杜青青，你他妈的婊子，我在这句天天等你啊，你她妈跟别人搞一起！”
　　郑硕明显感觉到怀里的杜青青像摊软泥，要不是他揽着她的腰，恐怕已经瘫在地上了。
　　可怀里的女孩还是挺了挺脊背，强装镇静，声音很大“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请你和你的兄弟离我远一点！”
　　“呸！不喜欢我，你喜欢他？就他！我分分钟让我的兄弟们把他撂倒！”王猛狠狠瞪了眼前瘦弱的斯斯文文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对杜青青安慰似的说了一句“你放心。”后就向他慢慢走过来。他眼神阴郁，表情冷漠，那两束刷刷的目光向王猛扫射过来。那少年慢慢张口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杜青青了，她是我的人!”
　　王猛无端地在这夏夜感觉到背脊发凉，他扭头向地上吐了口痰，“操！你说什么就什么？！”说完拳头向少年挥去，少年反手挡开的同时一个过肩摔，王猛就歪在地上嗷嗷叫痛了起来。少年整个身影笼罩在王猛身上，身影慢慢下来，郑硕盯着王猛扭曲的脸
　　“你爸叫王伟林对不对？！你妈叫李梅对不对？！他们都在蓝天集团工作对不对？！我告诉你，我爸是大股东，如果，你不想见到你爸妈失业，你自己不想进局子。识相点，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来骚扰我女朋友。”
　　郑硕整个人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气，“跟我女朋友道歉！
　　王猛终于想起来了，那次他问他爸要生活费去公司找他，见过这个男孩子。
　　只见王猛砰砰磕了两头，“对不起，青青姐，是我不长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夜，静悄悄。

　　二恩仇
　　快高考了，杜青青现在早课晚课都回去上，即使偶尔迟到，班主任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郑硕还是每天都来问她问题，看着认真的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杜青青心神恍惚，她在想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个梦。王猛再也没来骚扰过她，又很明确地告诉她，的确有此事。郑硕的成绩突飞猛进，从倒数第五跃飞到前三十，第二次模考稳稳进了前十。第二个次模考成绩出来的时候，老师问他最近是怎么进步这么快的。他昂头挺胸，好像在说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是杜青青同学帮助我的。”
　　六月高考，盛夏的高温严刑拷打这世间万物，炙热的阳光把活生生的人都能烤熟。
　　高考过后，郑硕给杜青青发了条短信，“明天我让李叔接你，我们见一面吧。”过了一会，杜青青给他回消息了“好。”
　　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叫U的清吧。
　　杜青青如期赴约，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披着头发，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笑的时候眼角总会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娇媚。郑硕好像又闻到那种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的心神随着杜青青的一颦一笑而颤动，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叔黑着脸。
　　郑硕问她，“你报海平大学吗？” 他想进一步确信一下。
　　杜青青“嗯。”然后她又道，“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郑硕笑笑，“我也会留在海平的。”
　　杜青青低头思忖，她该如何告诉郑硕他们俩并不合适呢，家境简直差的太多了。一个富家少爷，是接管一个集团的未来接班人。而另一个人则是在贫苦的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子，吃一顿肯德基感觉都已经是一种奢侈了。这样的天壤之别，让她不敢也不能和郑硕继续下去。
　　“嗯……”
　　“其实我那天说的是我的真心话！”
　　“嗯？”
　　“我喜欢你！”
　　就是这句话，让杜青青几个夜晚都不能忘怀。看到窗外的月光，她会想起这句话。想起那曾经的走过的鹅卵石小路，她会想起这句话。甚至她看到那天晚上自己穿的白色校服，手会不由自主地停在腰间，好像郑硕手的余温从没有消失。这句话同样让她恍惚了，出身富贵的郑硕会喜欢她？？？一个除了能吃苦的一无所有的女孩子。
　　如今这句话再次从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杜青青仍是心惊。
　　回去的时候，路边飞逝的霓虹灯光影不断撞在李叔脸上，手上。李叔面色迟疑，“少爷，你真的要为了杜小姐留在海平，不去美国了吗？”
　　“嗯！”郑硕望着漆黑的窗户倒映他的半边脸。虽然她今天没有说他喜欢他，但是他还是感觉了她对他的十八岁的喜欢。
　　“可是……”李叔欲言又止。
　　“什么？”郑硕正脸，不解地看向李叔的方向。
　　“她爸爸……”李叔望着黑漆漆的夜色，眸中戾气浮现。
　　“怎么了？”郑硕皱着眉头。
　　“当年老爷找人弄残她爸爸，她妈妈为了保护他爸爸才会打的瘫痪在床的！”
　　“李叔，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郑硕睁大了眼睛。
　　“他爸爸就是当年上门讨债的头子！”李叔终于将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顾虑倾吐出来了。
　　夜晚的海平市灯红酒绿，车辆川流不息，郑硕只感觉一道惊雷从头顶劈过，在耳边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