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翅膀那几年》琥珀川之夏

3、第 3 章

　　洛轶是在S市长大的C城人，小时候跟着父母在S市生活，高中跟随母亲回到了家乡的镇上读书。毕业时只考上了三本，学费昂贵。好在他自高中起便跟着舅舅跑乡镇的婚庆场子，搭台子唱情歌、和会点戏曲皮毛的舅舅学唱曲，顺带着在人手不够时搭戏，于是他在暑假打两份工攒学费，白天跟着舅舅跑场子，晚上去音乐餐厅唱歌。
　　七月末的一天晚上，他在人声鼎沸的餐厅唱完自己拿手的歌后，另一个歌手还没来，有客人点歌，他便接着唱。一首接着一首，点歌的人好像故意为难他一样，点的都是风格迥异又难唱的歌。他硬着头皮一直唱到他的搭档，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在那一带小有名气的罗栖音来接手。
　　在台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老板过来找他，让他去9号包间，客人找。
　　然后他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经纪人，艾美。艾美姐待他不算差，就是有些操之过急，眼界也不太高，过度消耗了他那贫乏的天赋。那几个月，他跑遍了家乡省市和周边地区，各种小音乐会、小型商演。他挣到了学费，却也没时间学习，只好休了学。
　　后来艾美带着他和罗栖音一起来了S市，投奔酷比行传媒，他才开始了正式的练习生生涯。
　　半年后，他遇到了孟西歌，他的伯乐、老师、出道之路上最大的阻碍、将他年少的清高自傲踩碎的男人。
　　那个时候孟西歌刚刚大学毕业回国，满心抱负，想做国内第一的音乐制作人。作为寰宇太子爷，他生在了别人的终点处，自然有最好的平台最好的资源。寰宇便让他在公司业务范围内随便看看，挑几个练习生练手。
　　孟西歌只挑了一人，那就是在酷比行传媒当练习生的陈洛轶。
　　那会，孟西歌是真心想送他出道的，小半年朝夕相处，洛轶的课程是他一手安排，声乐和吉他是他找的老师辅导，乐理是他亲自教，形体和礼仪一个不落，还给了洛轶小练舞房的钥匙，允许他随时去精进舞艺。
　　他说他要为洛轶量身打造一张专辑，专辑名字都想好了。他为洛轶弹了几个demo，还把他哄到钢琴凳上，环着他的肩膀教他。
　　然而，半年后孟西歌离开了，回了美国。
　　孟公子不仅人走了，走前收回了他赋予陈洛轶的一切。还嫌不够，再恶狠狠斥上一句：“一天不改姓，你一天别想出道！”
　　这话多厉害啊，几乎斩断了他的去路。陈洛轶还没学好走路就被捧着飞行，他像海鸥滑翔在天际，艳羡与嫉妒如暴雨前晦暗的海面在他的肚皮下划过。一朝跌落，顷刻被淹没于鼎沸人声中，浸得湿透。
　　那时酷比行的资金已经到位，开始签人，罗栖音就是那个时候冒尖的。此后的两年，路远、杨愿、罗栖音，三个人打响了酷比行的名声。
　　而侥幸没被踢出娱乐圈的陈洛轶，在泥坑里摸爬滚打。他跟酷比行签了一纸条约，这条约只有他和高层知晓。他可以成团出道，也可以被喜欢，被吹捧，被盲目崇拜。但他永远是别人的垫脚石，娱乐圈的璀璨高峰，他永远也不能登上。
　　至于孟西歌突然憎恶他的理由，陈洛轶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一道想明白的还有杨愿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
　　当年杨愿年纪轻轻就是酷比行的一姐，容貌娇美、身材高挑。她有志气做三栖影星，酷比行也待她如珠似宝。正巧在她打算进军歌坛之际，孟西歌回来了，郑晓琪的软磨硬泡下孟西歌答应顺便监制杨愿的首张专辑。
　　陈洛轶一个一穷二白的新人，何德何能可以跟一姐共用录影棚，背后的揣度多如潮水，但洛轶沉迷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可自拔，孟西歌和杨愿又待他很好，渐渐也飘飘然了。
　　杨愿让陈洛轶在她的主打歌MV出镜，饰演少年爱人。剧本里有一段雨里的吻戏，开拍后几个制作人激烈讨论是否要删这一段。艾美和郑晓琪希望保留，其他人要删除，为此耽搁了几日。
　　某天洛轶在练功房遇到了杨愿，后面的MV她要跳舞，特意请了老师来教，老师走后她还在练，洛轶见她辛苦，主动留下陪她补课。中途休息时两人坐在地上喝水，杨愿突然问起吻戏的事。
　　“接过吻吗？”
　　洛轶摇头。他高中时性格非常内敛，容貌也比现在暗淡很多，加之家境不好，整日里一身灰扑扑的校服，很难有人喜欢。
　　“那可不行，明天要拍了。”杨愿笑道。
　　“定下来保留吻戏了吗？”
　　杨愿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冲他抛了个媚眼。
　　她长得非常美，洛轶也只是个不满20岁的男孩，难免心驰神往，悄悄红了脸颊。
　　于是他们在夜晚无人的练功房偷偷吻了一下，两张嘴唇一触，洛轶就缩了脖子。杨愿摇头道：“这样是学不到东西的。”她揽过洛轶的脖颈，贴了上去。
　　杨愿确实是个好老师，再分开时，洛轶脸红得像火烧云。然后他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西歌。
　　孟西歌的眼神太过可怕，吓得陈洛轶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听见孟西歌咬牙切齿地用脏话问候了他和他母亲。
　　偏偏洛轶是最听不得别人骂他时带上他母亲的，当场跟孟西歌急了眼。
　　到了第二天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昨天在练功房的风波，录音棚录MV时，郑晓琪特意来找他让他跟孟西歌道歉。洛轶僵着脸点头，不管他心中多么不爽、觉得孟西歌莫名其妙，总不能得罪小老板。
　　他是打算录完了去道歉，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回宿舍一趟烤一盘小饼干，孟西歌夸过他烤的饼干好吃。
　　他们快录完时孟西歌才姗姗来迟，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把洛轶的部分唾弃了一遍，连带着杨愿也被波及，录音棚里气氛僵硬得没法正常运作。洛轶忍到后面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孟哥，你对我有意见我们一会再说好不好，先让我完成工作。”
　　孟西歌眼神一变，当即把歌词本一把砸在了桌子上，把桌上的咖啡杯都砸翻了，他指着陈洛轶的鼻子说出来那句噩梦般的宣言。
　　没给陈洛轶想明白和道歉的机会，第二天他就飞了美国。走之前把他这段时间的成果都扔了碎纸机。
　　而陈洛轶在蒙圈中迎来了自己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