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歌》十九丌

4、第四章

　　谢时韵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到底谁会带走林来意呢？难道是冲自己来的吗？可她虽树敌无数，但江湖上的大多人都自诩名门正派，自是不会如普通宵小一般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何况，她并不觉得抓住林来意便能够对付自己。
　　说到底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来意的脸却老是在她面前晃。谢时韵被烦的不行，打算去找号称无所不知的包打听去问问看。
　　谁知还没踏出房门，信鸽便飞来了。
　　这通常是任务来临的信号，纸条上会写着她要杀的目标和一些讯息。
　　谢时韵做好了准备，或者说，她一直都准备着。
　　打开纸条，却只有三个字：君可归。
　　谢时韵心下不解，却还是仔仔细细将纸条焚烧成了灰烬，拿好剑，骑马上路。
　　到达幽州城的时候已是次日晌午，谢时韵策马直奔萧王府后门而去。
　　当今圣上第七子——萧昊择，于弱冠之年被封了王爷后，便久居于封地幽州城。
　　表面上不问朝堂，实则暗地里养了大批杀手为其所用。短短数年间，暗网布满天下。而谢时韵，正是其中一个。
　　后门处早早有人等候，谢时韵下了马，随着来人一起往王府里走。
　　谢时韵站在偏厅等候，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眼角看见那抹玄色衣角时，谢时韵便静了心神，拱手低头行礼。
　　“见过王爷。”
　　昊择在主位坐下，噙着笑呷了一口茶。
　　没有得到允许，谢时韵不敢抬头，便一直保持着动作。
　　昊择手中的折扇在手掌上敲来敲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想起一般，免了她的礼。
　　谢时韵站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二人都一言不发，耳中只听见折扇敲打的声音，空气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让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昊择忽而笑了笑，开口道，“林家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
　　谢时韵眼角跳了跳。
　　“可你为何一把火将他们烧了个干净呢？”
　　昊择垂下眸子，似玩笑一样，“你与林家有旧仇？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早知道瞒不过的，可没想到他的消息竟会这样快。
　　谢时韵跪在地上，低着头，“十一不敢。”
　　“不敢？”
　　昊择走到谢时韵跟前，低下身子，用手中折扇抬起她的头。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所以当年他当年才会挑中她。
　　他教会她一切，可他记得，他从未教过她撒谎。
　　昊择眼神变了变，扇子轻轻拍打着谢时韵的脸。“那你怎么就偏偏放了林来意呢？”
　　林来意！莫非…是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昊择伏在她肩头，对着她耳语。
　　“你是本王最好的一把刀，可现在这把刀，也学会了心软，你叫本王如何是好？”
　　“十一，本王喜欢你，所以不妨让我们一起看看。林来意，能不能成为你这般，你这般好的刀。”
　　昊择眼里涌出一丝疯狂，冰冷的面具不时划过谢时韵的耳朵，让她的身体也微微僵硬起来。
　　“本王只要一把刀，一把最好的刀！”昊择拉着谢时韵的领口，看着她道，“不是你，就是她。”
　　“哈哈哈哈哈…”说完，昊择甩开谢时韵，大步离去。

　　谢时韵瘫倒在地上，苦笑着。
　　如此，甚好…甚好。

　　林来意在这府上住了一段时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昊择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每日被困在房内，哪儿也不能去，哪儿也去不了，房门外总是有人把守着。
　　她开始有些想念宋蔚言了。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女子，有着同娘亲一样好看的眉眼。
　　她通过零零碎碎的消息也得知了昊择的身份。这才明白自己算是被困死在这个地方了，干脆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这日房门外的侍卫都被撤了去，林来意不知其中缘由，只兴奋自己重获自由。然而大门还是出不去的，于是便只好在府内四处乱逛。
　　看到那个身影时，林来意还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时，那人熟悉的面孔又叫她心底竟生出一丝小小的喜悦来。
　　谢时韵转过头去，便看见林来意朝她走来。
　　王府内种了好多的树，树上开了好多的花，林来意每走一步，便好似踏花而来。
　　谢时韵敛下情绪，向着林来意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林来意看着她开口。
　　谢时韵不知如何回答，将头一偏，不去看她。
　　“他同你说了什么，叫你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连个消息也不留下。”
　　不等林来意回答，谢时韵自嘲地笑了笑，“应是答应了你，帮你杀我，对不对。”
　　林来意看着谢时韵脸上的笑，不知怎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杀人本就是要偿命的，她想杀谢时韵再正常不过了。
　　却怎么也不能堂堂正正说出口来。
　　谢时韵读懂了她的沉默，眼神随着半空中缓缓下落的花瓣飘啊飘。
　　“你当真想好了吗？”
　　“成为我这样的人。”
　　林来意不大懂她的意思，什么叫做成为她这样的人？
　　林来意还小时，娘亲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那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开开心心就够了，她求的不多。想着若是太贪心，神佛自是不答应的。
　　“你知道，昊择是什么人吗？”谢时韵继续说道，“他会如你所愿，可你，也会成为他的杀人利器。”
　　“就像我一样。”
　　谢时韵好久没有说过这般多的话，十岁之后，她再也不敢跟人说那么多的话。
　　只是看着林来意，她就忍不住想要说这么些话，林来意还小，那条她走过的路那么难，布满荆棘无数，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
　　或许她的确不再是一把好刀了，谢时韵这样想，她竟也有了心软的时候，妄想劝林来意不要去。不要去她的过去，不要走她走过的路。
　　“我跟你不一样。”林来意后退一步，冷着脸。“我只想杀你一个。”
　　是的，她跟谢时韵不一样，她才不会成为，谢时韵那般的人。
　　谢时韵动了动嘴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被提着去见赵大人的时候，林来意还有些迷糊。
　　赵大人有了些年纪，两鬓微白，眉间有一道疤，快要靠近耳朵的位置，很长，叫人一眼就注意到。
　　听带她来的人说，赵大人是替王爷培养杀手的人，每年，都会有大批的人死在赵大人的暗室里，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被送来这个地方。
　　活下来的，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谢时韵，便是赵大人亲手教出来的。
　　“随我来吧。”赵大人背着手，不怒自威。林来意听见沙哑声音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她跟上前，穿过一道道门，而后在一个暗室前停下。
　　暗室很空旷，四周到处插着火把，所以林来意看得很清楚。
　　随着一声闷哼，一个身影口吐献血倒了下去，再没了声息。站在他对面的拿剑少年也浑身是血，他有些累，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随后一个人上来把那具尸体拖了下来，周围的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自此，少年才终于放松下来。
　　这便是，她日后需要学习的东西吗？
　　林来意脚底如同灌铅一样，走得缓慢又坚定。
　　“怕吗？”
　　赵大人看了她一眼，仍旧没什么表情。
　　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要么活着出去，要么死在其他人手里。
　　弱肉强食，他已经见得麻木了。
　　林来意握紧拳头，“怕。”
　　“来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谢时韵可以做到的事情，她凭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