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风未眠》化卿年少影

23、风未眠（五）

　　白落珠看着相片，眼泪不停的滑落。梦里，他总是站在不远处等她，他还从来没有牵过她的手，就连梦里都没有。如果他没有从剧院带走她，可能她还不知道原来跟一个人吃晚饭这么安心，人的眼睛那么漂亮，新年的晚风这么温柔，烟火照映下侧脸令人挪不开目光……
　　如果可以重来，她不会出国，不会轻信林晚晴的话，不会住在夏芳绮家，多陪他一天，让他高兴一点……
　　如果他还会回来，她想牵着他的手去看烟花，仔仔细细的打扮，漂亮一点，和他说话多一点，说什么都行，哪怕，哪怕只是无聊废话，哪怕他只是答应……
　　哪怕她当他女儿的钢琴老师，哪怕她不能再靠他太近，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他、偶尔去他家看望他，哪怕他温柔属于别人……又或者再也见不到他，只要有人告诉她，他过得很好，她还能想象他露出开心的笑容，眼中星光流转，笔直的背影在阳光里等人……
　　白落珠跑出房间，急忙颤抖着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冰冷机械的声音，终于有人接了。
　　“张云衢……张云衢还好好的对不对？他只是没空管我了对不对？”白落珠压着哭声，近乎嘶吼。
　　“这位小姐……”对面传来动容的陌生女声。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白落珠的世界似乎很空白，又似乎静止，她想要答案，想要她希望的答案。
　　“是的，小姐。”女声有些哽咽“夫人让你不要再打来了。”
　　“抱歉。”白落珠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谢谢。”
　　白落珠挂了电话，走回房间，倒在床上，笑自己胡思乱想。等不打仗了，她就回去，就算他不见她，她就远远的看上一眼。但是他不是那么喜欢她吗？等打完了，他一定像那天晚上一样，站的笔直，请她跟他回家，哪怕是大雨滂沱，哪怕伞也遮不住的大雨，她也要跟走，这一回，这一回一定要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白落珠坐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眼泪，剧院的老师说了，没有人喜欢毫无形象的女孩。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洗了脸，重新梳好头，别好发夹，收拾好有些凌乱的床。

　　等白落珠下楼，夏芳绮正不安的在沙发坐着，看到白落珠有一些慌乱，又故作镇定。
　　“落珠，吃晚饭吗？”夏芳绮试探的问。
　　“好。你和夏叔叔不用等我的。”白落珠声音中还是带着未尽的哭腔，眼睛肿得十分严重。
　　“都一起吃晚……我们也没饿。”夏芳绮怪自己差点说错话。
　　夏父也有些不自在，毕竟他说了那样严厉的话。
　　吃晚饭的时候，格外的安静。
　　“等再过一阵子，我想出去找工作。”白落珠语气如常。
　　夏芳绮一时间不知道回话，停下来看夏父。
　　“正好夏叔叔也要找工作，帮你留意一下招聘启事。”夏父回答。
　　“如果有急用，可以跟我说，张云衢给我存了两万，我还有一些首饰。”白落珠盘算着自己的财产。
　　“爸爸攒了很多钱的，而且首饰都是张云衢买给你的。”夏芳绮连忙搭话“你回夏家之前，张云衢找过爸爸，都安排好了的。”
　　“有需要我会跟你提。就算你和夏芳绮不工作，我也还能养你们好几年。”夏父觉得白落珠的确是有些乖巧讨喜。
　　“难道你还害怕爸爸把你赶出去？他敢我就跟你离家出走。”夏芳绮说玩笑话。
　　“我哪敢惹夏小姐不开心。”夏父要投降的样子“这个房子是买的，虽然没有原来好，但也不用担心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去。”

　　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温馨。和张云衢吃晚饭的时候，偶尔他也会逗她笑。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她太沉闷，张云衢就停下来盯着她。她反应过来，张云衢就挑挑眉毛，她就忍不住的笑，张云衢会故意咳两声，然后认真吃饭。
　　吃着又停下来，张云衢故作模样的说“谁惹我们落珠不开心呀？”
　　“没有。”通常白落珠也会停下来，怕张云衢误会，好声好气的说“只是没说话而已呀。”
　　张云衢通常会放心一些，偶尔忍不住揉揉她的头。
　　通常过后张云衢都会带白落珠出门玩，白落珠真的没有不开心，而张云衢依旧是老说法“开心也可以出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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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珠，没胃口吗？”夏芳绮的话把白落珠思绪拉回来“要不要喝点粥。”
　　“不用。”白落珠反应过来“可能有些累了，今晚我想早点休息。”
　　“好。”夏芳绮还是有些担忧，但也无可奈何。

　　晚饭过后白落珠想去看看后院花圃，突然停住了，香港的新房子没有后院，白花也早就死了。可是新的环境，想起张云衢的事情就越多。
　　她去留学的时候，离开张云衢的生活也没有那么难熬。张云衢去打仗后，来到香港后，打了电话后，她越发的不安，张云衢越是无孔不入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他的音容相貌，无比清晰，一切恍如昨日。
　　一刹那间，她似乎觉得，或许她太害怕以后不能见到他，所以拼命的回忆，害怕自己忘记他。
　　她会忘记他吗？跟剧院一样。
　　其实在梧桐街的前两年，白落珠时常梦见剧院。有时候梦见很大的错事，要受到很重的责罚；有时候梦见又回到了剧院……奇奇怪怪的梦，现实里根本没有发生过，梦里的她害怕得很。但是她在剧院里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或许是得到了温暖，所以开始害怕只有冰冷规则的地方。
　　有时候她被惊醒了，害怕得很。但却起床趴到窗边，偶尔可以看到张云衢窗口透出的光，她会安心一些。如果看不到，她会有些失望，实在害怕得紧，她就打开房间门，有时候张云衢会被惊醒，出声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房间里的水喝完了下楼打水喝。惊醒后的白落珠根本不怕黑，她害怕的是，没有张云衢的感觉。
　　后来白落珠的房间会放两个暖水壶，她就说突然饿了下楼找吃的。直到有一次，白落珠动静实在有些大，张云衢出房看到白落珠被汗湿的额发，苍白的脸色。张云衢问她是不是病了。她低着头说做了噩梦。张云衢抱住她抚着背告诉她别怕，又带她回房间，帮她擦脸，哄她睡觉。
　　再后来白落珠床头装了个拉绳，牵着张云衢房间里的铃铛。白落珠当然知道会麻烦张云衢，她很想克制，但是最后她还是拉响铃。有时候她很有负罪感，可是张云衢还是这么温柔给她讲故事，哄她。
　　慢慢的她不会梦见剧院，慢慢的她不会想起剧院的事，她的生活里更多的是梧桐街67号的人，夏芳绮，周义深……城里的甜品店，服装店，首饰店……有时候她抬头看见天上静静地云，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张云衢和她有太多的回忆，和规则不同，他纯粹想要她开心，他温暖又温柔，是黑夜里的月光，有了月光，她终于不用身处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