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妖传》九点先生

2、第二章 楔子 下

　　新城驻扎不过一个周，她就又看到了他。

　　那时的他在与一干百姓们推销新的种植方法，据说能让北方的小麦增产十分之二，可惜百姓们对他这个大忽悠的信任度不高，看在赠送小糕点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多逗留了会儿。

　　他看到她正维持城内治安，朝她笑了笑。

　　“总算找到你了，不说南军北军，差点找错了地方。”

　　新驻扎地分了两批，北军在前线，与敌方对线，走的是出其不意的路线，藏的比较严实，南军在后方，负责新收回的城池的治安，她被安排在南军。迁移的消息是从她的信中得来的，他能找过来，必定是看倒了她的信，可是两人，却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信的最后一句。

　　她想嫁给他的那句。

　　之后的日子很平淡，她维护城里治安，疏解失去家人的百姓内心的苦楚，时不时去他那里串门。他依旧到处忽悠各种粮食增产，牛羊增收的方法，亦或者教授农闲时节的百姓们几个大字，闲下来时会给她寄信，寄小零食，时不时调戏她几句。

　　防线来回变换，她在几个城池间兜兜转转，他也就跟着在几个城池间来回。

　　又入冬了。

　　“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生个火！”她嫌弃的撇了他一眼。

　　他剥了新鲜的橘子递给他，这年头，又是在北边，新鲜橘子可是不容易弄到，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过吃着倒是挺甜。

　　“我不习惯生火。”

　　是的，他不喜欢生火，别说是冬天生火取暖，就是平常家常做饭，都没见他生过火，住在巷口完全是为了出去买熟食近些，之前她把这归结于君子远庖厨，现在看来，那是大有问题。

　　“你不会怕火吧！”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哈哈哈哈，一个大男人，居然会怕火！哈哈哈哈～”她嘲笑他。

　　“怕就是怕，我承认，没什么好丢人的。”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反而让她笑不出来了，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总不至于去揭人家的短。

　　“那个，我明天要上战场了。”她抠着橘瓣儿，低着头说。

　　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她们在营帐里冻的瑟瑟发抖，敌人也是一样。游牧民们习惯了寒冷，可是动物植物们没有。水草枯死，没有食物加上冷的厉害，牛羊们死了不少，这让本来就食物匮乏的牧民们生活更加拮据。没有食物，他们便来边关讨，他们来边关，就免不了要打仗，今年打的更是特别厉害。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别去了。”

　　这是第一次，她要上战场他阻止了她。之前他从未反对过，只是站在她一旁，等敌人的大刀坎来的时候一剑刺穿敌人的心脏，偏偏他游走于大军之间却没被任何一方发现，如果发现了，以将军的性子，肯定是要招揽他的。也是这些让她知道，他不止是一个书生。

　　他有很多秘密，她是知道的，他不说，她便不问，两人保持着这样的默契，对她来说，能活着，能见到他，已是足够，她不知道的是，对他来说，亦如是。

　　这一次的阻止，肯定是他提前知道了什么内幕，可是她是个兵，当兵的在参战名单上写了名字，就不能不去，否则就是逃兵，她那无情无义的父母和哥哥们都会受到牵连，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回家了，虽说回了家父母哥哥们也不会待见她，可她不能不去。

　　“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第一次打仗，怕什么！我就是死在战场上，也不会当逃兵！”她生气。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

　　门外，天色灰蒙蒙的，平白增添了许多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愤。

　　什么意思？她懵了，他又不是兵，怎么光明正大的一起去战场，之前也只是偷偷摸摸帮她的。

　　“在这之前，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她歪头问。

　　“如果这场仗结束你还活着，我娶你。”他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她想起两年前自己写的信，脸红了。

　　他还是喜欢她的，这个温柔体贴，又数次在战场上救了她命的男子，愿意娶她了。

　　他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他其实想说的是如果你还活着，我就把一切全告诉你。包括他是谁，她是谁，包括，他是妖怪的身份，也包括，他没有回应她两年前信的原因……

　　她砍断身后一个偷袭她的敌人的脖子，怕他被她的凶悍吓到，朝他笑了笑，敌人攻的猛，将军开了城门同他们在城外厮杀，以免守城太被动伤及城中的百姓。

　　他们就在这城外几里的枯草地上决战，本来优势尽显，虽然敌人人高马大，但是他们士气足，将军领军有方，他们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队伍。

　　但是后来，敌人使用了火攻。

　　这些天没下雪，地上的草干燥，遇火即燃，她们又在铠甲里穿了棉花袄子御寒，这时候想撤都来不及。

　　他怕火！

　　她猛然想起自己昨夜对他的嘲笑，他是怕火的，平时连生火取暖做饭都不敢，又怎么能在火海里站稳脚步。

　　她看向他，他正站在火海唯一一片空地上，白衣飘飘遗世独立，那是她未来的相公。

　　她跑向他，逃兵又如何，父母哥哥又如何，就算是死，她也要护着他从火海中出去。

　　“小心！”

　　一只点了火的箭矢朝她射来，划过他的身侧，他拿手去握，火焰刺痛他的手指，燃烧了起来，他几乎本能的缩回手，火箭钉在她的胸口，带起一串血花，就在离他几步之遥。

　　她还是没能活着走出这战场，没能等到嫁给他，也没能，等他告诉她，他是一只妖怪。

　　书妖，是他的物种，因为本体是书，所以极惧火焰，他本能的缩回救她的手，并不是难以理解，可是他却不能原谅自己。

　　他冒充家属取回了她的尸体，埋在初见她的院子里，那棵他经常与她喝茶的花树下，虽然她一到春天就迁移，从没看到这棵树开花。

　　答应了要娶她的，即使等到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