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不识春》为君司南

1、第一章:红角

　　“欸，你们听说没，谢家那个死读书的傻子，爱上看戏了。”青石砖瓦的巷子里，有三三两两闲坐着乘凉的男人们。
　　“看戏？看谁的戏？”一个汉子探了头过来，想听的更仔细些。
　　“谁的？那秦向榆的呗，还能有谁？”说话的男子嗤笑了一声，继续编着手中的草木篮子。
　　一众人沉默了下，他们也没人看过戏，那听一曲戏的钱都够他们买上好几斤肉了，况且他们哪来的闲工夫听戏，干活还来不及呢。
　　过了会儿，有人开口：“你们说，那秦向榆的戏，当真那么好看？”
　　“这你就问不得我们了，我们可没看过。”有人回答他。
　　又一人开了口：“这个我知道，我听我婆娘说过，那姓秦不仅戏唱的好，还长的好，皮肤嫩的那叫一个水灵，人大户人家养在闺阁里的姑娘都比不上他。”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婆娘看过？”
　　“那倒没有，听人说呗，我婆娘伺候的那家夫人看过，回来夸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啊。”
　　其他人也跟着啧啧赞叹了几声。
　　“不说了，还是好好干活吧。哪天我们存够了钱，我们也去看上一看。”
　　“哎，还是那个姓谢的投胎好，这天天读读死书看看戏的，那日子过的叫一个香啊。”
　　一众人齐齐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手上的伙计。
　　而被一众人说是水灵灵的秦氏某人，现在可烦恼的很。
　　“那个什么什么谢什么虞的又来了？”秦向榆一见外面守着的小厮进来了，脸上还带着些无奈，就知道了什么情况。
　　果然，那小厮后面还跟了个人，进来了却不是谢家那个傻子，也是个小厮模样的人。
　　秦向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收回了目光，继续去撤下头上的簪子首饰什么的。
　　言生陪了个笑脸，对秦向榆说：“我家公子叫谢洛榆，秦公子还是记住了的好。公子让我来告诉您，今儿个下午他包场了，让您好好演。”
　　秦若檐听了这话，心里感慨：还真是人傻钱多啊！
　　“知道了知道了，会好好演的，你让你们家公子放心好了。”他也不知道那个傻公子抽的哪门子的风，怎么就好好的书都不看了，就要赖在他这儿听戏。但来者是客，他也不能推辞了不是？
　　既然他要看那便看吧，左右他又不是没付银子。
　　言生的话带到了，也不多留，转身回去复命了。
　　玉响有些无奈：“公子，您还真给他演啊？”
　　秦向榆挑了挑眉：“怎么？他没给钱？”
　　“给是给了，但是......”玉响也想不明白，实在是那傻少爷太烦人了，你说平常人，他听戏就是听戏，可这谢傻子吧，他听戏还总喜欢包场，他已经一连好几天没能见着许小姐家的婢女青墨了。
　　“给钱不就行了？”唱给一个人听，和唱给一群人听，在秦向榆眼里没什么差别。
　　“行吧，那小的下去给您准备下午要穿的戏服。”玉响苦着脸下去了，自家公子都没意见，他还能说啥？
　　夏日的风，吹在人身上，都是热的。
　　谢洛虞找着有树荫的路走，可这路上，也没栽种几棵树，他在太阳下都无处可躲！
　　言生跟在他后面，有苦不能言，你说说在家里看书他不香吗？非得跑好几条街去看戏，那戏不也是按着话本子演的嘛，有什么好看的？
　　这火辣辣的太阳，言生晒的头疼。见谢洛虞大无畏的往前走，他找了个树荫停了下，打算等会儿再追上自家公子。
　　谢洛虞耳朵尖，听身后没了脚步声，抬手遮了眼睛往后看去：“你干嘛呢？快些走啊。”
　　言生苦着一张脸开口：“公子你先往前走，我在这儿凉会儿，马上就追上你。”
　　可谢洛虞从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也找了个树荫，然后就回头催促自家小厮：“你快点，再不过来追不上我了。”
　　言生见他这样，无法，只好一路小跑过去。
　　然后主仆两人就站在树下，言生见自家公子也热的红了脸，有些心疼他那一身白嫩的皮肤：“公子啊，您说您这不是找罪受吗？”非得出来看戏，被夫人知道受这么个罪，不得心疼死。
　　谢洛虞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没理会言生的话，反倒是看着他开口：“走啊。”
　　言生懵：“不是，公子您怎么不走了？”
　　谢洛虞直接把他从树荫下踹了出去：“怎么？还不允许我在树荫下歇会儿？你先走，我马上追过来。”
　　言生被踹出去，就向被太阳烫到了一样，迅速的跑到了下一个树荫里。
　　两人就这样追追停停，一直到了戏馆所在的青石巷。青石巷里头顶有东西遮掩，挂着些灯笼纸片的装饰，遮去了部分太阳，巷子里又两头通风，倒是比外面凉快很多。
　　谢洛虞与言生进了巷子才松了口气，这太阳，实在是太烈了。
　　“等我有空了，那街我得安排上，种一排树，不然这路走的太艰难了。”谢洛虞想想刚刚暴露在太阳里的那段路，简直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言生听他说这话，赶忙想遏制住自家公子的念头：“不是，公子，我们就看几回戏，用不着这一路全种上吧。”
　　谢洛虞挑眉：“谁说我只来这几回的，以后来的日子还多着呢。”
　　“不是吧公子！”言生哀嚎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戏馆。
　　戏馆里倒是凉快，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放了冰，温度不是很高。
　　还没到表演的时间，谢洛虞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
　　玉响伸出脑袋往外看的时候就发现谢家那个傻少爷已经坐着等了，他连忙缩回了脖子，赶回去叫自家公子。
　　“公子公子，该起来了。”玉响进了房间，推了推床上的人。
　　秦向榆还在床上睡着，被玉响推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言玉见他有要发火的样子，连忙开口：“公子下午还有场戏要唱呢，那谢家的傻公子都已经等着了。”
　　他这么一提醒，秦向榆才想起来，哦！对了，他今天下午还有个包了全场的傻客人呢。金主啊金主，不能怠慢了。
　　秦向榆动作利落的从床上起来，三两下穿好了里衬，这大热天的，最外面的衣服自然是要等上好妆上台之前再穿的。
　　“玉响，过来，帮我把头发束上去。”秦向榆的手忙着上妆，腾不出空来折腾头发冠妆。
　　“公子别着急，是那谢家傻子来的早，不是您起的迟。”玉响见自家公子这急吼吼的样子，出言安抚了一下。
　　其实秦向榆心里也是有私心的，这大热的天，得趁着先头赶紧演完了。戏馆里虽然有冰放着，但也不是无限供应的，那唯一的一点儿冰也就是解解这正午的暑，等到了日头稍下去一点的时候，那戏台旁可就没有冰摆着了。
　　戏服惯常是厚的，即便他这夏天选的薄，但那两三层也是逃不过的。
　　但是秦向榆会这么跟别人解释吗？怎么可能，于是他开口：“来者是客，总不能让客人久等了。”
　　偏偏玉响也就是个傻发发的，还真就信了自家公子的鬼话：“那谢家傻子也真是的，来那么早，扰得公子都睡不了午觉。”
　　秦向榆不开口，手上的动作越发利索，不一会儿就把妆面都弄好了。
　　玉响也给他绾好了头发，带上了头冠。
　　今日这出戏，讲的是个风花雪月的话本子，本来也就是唱给那些个姑娘小姐听听，自然要挑些男欢女爱的。虽然这谢洛虞包了场，但他也没说要听什么样的本子，既然客人都没有要求，秦向榆那么懒惰又怎么会去重新挑本子，自然是按照原来的来。
　　夏日不能穿的太艳，也不能穿的太深，热的慌，秦向榆夏日的戏总是唱些凄凄惨惨的，这样才好配些浅色衣服，比如浅绿，浅蓝，浅黄，或者直接是个白的。
　　今日这出戏，也就是那些个风花雪月的本子里最惨的一个了，秦若榆本来准备挑个白的戏服穿上，奈何玉响上午的时候准备过来的是个浅黄的，这时候也不好让他去换了，收拾好穿上外衣就上了台。
　　台下清清冷冷的，就两个人，谢什么虞的和他的小厮，这样的清冷，秦向榆倒是第一次经历，以往只要是他的戏，台下必然都坐满了人，呜呜泱泱的一大片，闷的他难受，这下就两个人，他倒是感觉空气里的温度都少上几分，在这炎炎夏日里，清清凉凉的舒服。
　　先朝台下作了个揖，以示礼貌，然后清了清嗓子，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秦向榆的声音极其纯澈，学什么便向什么，唱什么也便是什么。
　　言生在台下，见那个人身穿着一身黄色就上了台子来，在平常男子身上极其娘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是好看的紧，柔柔嫩嫩的黄色将他那一身雪白的皮肤衬的更加好看，再加上这夏日的明媚天气，真真是个让人一见心里就生出喜欢的人儿。
　　他不由的赞叹了一声，对旁边自家公子说：“这戏馆红角不愧是戏馆红角啊！”前几次自家公子来看戏的时候他有事要忙，没有跟随，说到底，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见这秦公子在台上唱戏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