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旧事》heron_flight

1、华北沦陷

　　1935年7月6日，何应钦与梅津美治郎签订《何梅协定》，取消党国在河北及平津的党部；撤退驻河北的东北军、中央军和宪兵第三团；撤换河北省主席及平津两市市长；取缔河北省的反日团体和反日活动，华北主权完全沦入日寇手中。
　　尽管如此，委员长仍通电全国，继续抗日，友军在敌后坚持不懈地打着游击战。虽然失去了华北，但我们还有武汉、重庆；还有白崇禧将军、李宗仁将军；还有友军共产党军队；还有四万万顽强不屈的同胞；还有全世界反德意日轴心的正义力量。虽然我们在北平的抗日组织也因叛徒出卖而遭到了破坏，然而只要一息尚存，我们就会坚持下去，决不会向日寇低头，抗日战争一天不胜利，我们便决不会停止战斗。
　　1937年秋，作为刚刚成立不久的军统局接受过全美式教育的王牌特工之一，我接受了潜伏在北平重新建立起组织同时伺机刺杀进驻北平的日军指挥官宫本少校的任务。因为日本军官、政客和文人都对中国的字画古玩有浓厚的兴趣，我将扮作一名古玩字画商人，我名下的古玩店，自然将成为联络点之一。组织上为我派了个助手，来扮作我的太太，为我做一些辅助工作。
　　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军统局并没有很多女性工作人员？即使有，也多半是文职，不会被派这种任务。前一段时间倒是有不少男女青年，被一腔爱国热情鼓舞着加入了我们的军队，他们总不会派一个从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仅凭爱国和冲动便加入了中央军的女学生或者大小姐来吧，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要助手。
　　古玩商店距离我的“家”不远，现在已经完全准备就绪，明天就可以开业了。按计划今天下午就是我的助手到位的时间，我所有的猜测都会被——或者证实，或者证伪。
　　正想着，有一辆黄包车停在我的家门前，一位身着旗袍、头发烫得微卷的妙龄女子娉娉婷婷地下来：“徐先生在家么？”徐甫华是我的化名，喻“须光复中华”。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女子左手上拿着的淡紫色阳伞，这是我们的暗号。我故意拉了一下自己也作为暗号的暗红格子的领带，显然她也注意到了，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秀珊，你回来了！多日不见，样子变了好多。”“甫华！三表婶还好呢，昨儿我离开的时候，还特意交待了多注意身体，天气变化，可不要病了。”暗号全部对上！“秀珊”也是化名，意为“锦绣河山”，中华锦绣河山，当然不能拱手让给侵略者。
　　进了屋，我将家门锁上，拉上了所有窗帘。秀珊跟着我进了内室：“徐先生，组织上派我做你的助手。”我点点头，这女人动作、表情和眼神都熟练得不像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军统局还有这样的人才，我有点意外。不过接下来她的自我介绍，却更加令我意外了。
　　“我本是男人。以前是戏子，专门反串青衣。因为执行这样的任务，女人不方便，然而除了你的太太，又没有其他合适的角色可以做你的助手。”眼前的“女人”容貌清秀，身材高挑纤细，刚刚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又极婉转悦耳。如果不是因为这时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竟然是个男人。
　　和一个男人白天做出相亲相爱的样子，为了应付日本人晚上随时有可能的搜查还要夜夜同床共枕，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然而想到中国的国土还在日寇的铁蹄践踏蹂躏之下，还有无数同胞在战火纷飞中挣扎，党国的精英和友军的壮士还在浴血奋战，为完成这个任务，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这种生活。秀珊大概也是这样，他的扮相和演技都是如此自然，如果是和平年代，也会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吧。
　　经过了战友们的种种努力，军统局在北平的组织终于重建了起来。在日寇的眼皮底下，暗杀日本兵、小规模的爆炸，以及抗日的传单、报纸纷纷出现，虽然没什么直接的杀伤力，却成为了最让宫本头疼的事情。北平城治安如此“混乱”，想必他也逃不掉责任。
　　暴怒之下，宫本下了戒严令，每天半夜日本宪兵会抽查各家各户的良民证，一旦有“反日分子”嫌疑，立刻投入集中营。我和秀珊小心谨慎地应付过了几次，凭了我对付鬼子的经验，和秀珊高超的演技，倒也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那把我即使睡觉也从未离身的勃郎宁手枪，也没有被发现过。至于白天日本人的“光顾”，我们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就这样一边三心二意地经营着古玩店，一边负责北平城军统组织的联络，一边等待着上面的正式暗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