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了黑历史》红烧饺子

2、私生

　　结束了拍摄的宋予川快步走向朗希，随口问道：“是谁打来的？” 朗希并不言语，只将那个手机递给了他。看到未接的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宋予川也不由地一愣，但迅速恢复了：“可能是打错了吧。”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宋予川疑惑地接了起来，电话那段是个难掩激动，微颤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宋予川吗？”
　　“请问您是……” 宋予川的“哪位”还未出口，便听到电话那端一声尖锐激动的尖叫。
　　“啊啊啊啊！真的是宋予川！真的是他的声音，你们听！”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嘈杂的欢呼声和因激动而变声的尖叫。
　　宋予川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听着电话那段的热闹。待到吵闹的声音渐渐小了，才又试探性地问：
　　“请问，你们是？”
　　“予川哥哥！我，我们是，是你的，粉丝！我们都超爱你的！哥哥，哥哥，我们超喜欢你！……”
　　宋予川立即反应过来，他的私人手机号被泄露到粉丝那里了，他看着朗希，皱起了眉头，出声打断道：
　　“谢谢你们，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
　　“好的好的，哥哥，我们不会打扰你的，你要好好的，不要管那些新闻，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你们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我还在工作，要先去忙了，拜拜” 宋予川找了个时机和由头把电话掐断了。
　　看着宋予川逐渐凝重的脸色，再加上刚才的对话也大致听到了一些，朗希语气严肃道：
　　“这都把你手机号卖给粉丝了，看来是要各方面搞你了。你赶紧把电话号码换了，不然你这手机得被打爆了。”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陌生来电，犹豫半天，宋予川还是接了起来，果然是粉丝，同样的话，宋予川又说了一遍。
　　刚挂断没多久，又有电话进来，无奈之下，他还是接了，对方确认完他的身份后，却开始了谩骂：
　　“宋予川，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玩弄女生感情，始乱终弃，是舔了哪位金主爸爸的屁股啊？滚出娱乐圈，不要侮辱我们的眼睛，你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对面的声音很大，大到朗希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铁青着脸，朗希劈手夺下宋予川的手机，忍着怒气道：
　　“请你放尊重点，满口喷粪没人嫌你嘴巴臭吗？你要是再来骚扰，就警察局见！”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宋予川愣了神，他是糊咖的时候，虽然也遭受过不少白眼和讥讽，但言辞如此恶心恶劣难以入耳的还是第一次。他静静站在那里，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希姐对他说的话他只恍恍惚惚地听到一些声音。
　　他双目失神地从希姐手上接回手机，刚到手却又震动了起来，他划掉，又响，划掉，又响，划掉，还响，就像一个永远关不掉的闹铃。心烦意乱的宋予川关掉手机，扔回口袋。
　　朗希见状，知晓宋予川的私人手机号已经大规模泄露出去，心中不免担忧有人要用这个手机号做些什么，甚至要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果不其然，晚上宋予川打开手机，发现所有的绑定了手机的社交软件都没办法登录，有人用他手机号去尝试登录他的社交平台。同时，他收到了几千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还未来得及打开看一眼，电话便又响了起来，似是从下午接到第一通电话开始便没有停过。从他开机后，这手机不到一分钟便会震动一会，有电话有短信，嗡嗡嗡地似是恼人地苍蝇。那支手机就那样躺在茶几上，宋予川也无意去理会，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紧蹙着眉头，似是深思着什么。半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起打进来的那个电话，用几近恳求的语气说：
　　“可不可以，请他们不要再打了，拜托了。”
　　电话那端并未料到会听到这句，沉默几秒，低低地回了一声：
　　“好，对不起，打扰你了。”
　　终于挂断了电话，宋予川依旧心情烦躁，他知道这句话并不能解决现在的情况，也不能减少打进来的电话和发过来的短信。这么折腾了一天，宋予川身心疲累，瘫倒在沙发上，提不起一丝劲。
　　夜色渐深，迷迷糊糊的宋予川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拉了回来，他本身睡眠就轻，更何况这两天心烦意乱地也无法睡得安稳。朦胧意识中的他打开了门，却被吓得一激灵，门外是三五个神色激动地快哭了的女生，手里捧着花，拿着一大袋零食，甚至还有抱着大玩偶的，言语颤抖地让人难以听清说的是什么，但是不难看出，是费劲了心思和功夫找到宋予川住址的私生饭。
　　宋予川被吓得立即关上了门，落了锁，仍旧能隐约听到门外一声声“哥哥，哥哥”的呼喊，很久都不停下来。
　　物业和保安得知后赶忙上来将那几个疯狂的粉丝给赶走了，更是加强了小区的安保，尤其是对宋予川居住这处的监控。这小区的安保本就是数一数二的严格，也不知那些私生粉丝是找了什么样的法子溜了进来，好不容易赶了出去，却仍旧是每天有不少的打扮的奇奇怪怪的人在小区的各个出入口徘徊，就连隐蔽的出口都给她们找到了，物业也头疼地紧。
　　宋予川戴好帽子和口罩准备出门透透气，在家憋了两三天终究是越来越烦躁不安，索性出去走走。没想到，刚走出小区门口没几步，他便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盯着一样，回头看却也没发现有人，正心下疑惑，迎面疾步而来一个年轻女子，像是带着怒气冲过来一般。她在宋予川面前急急停住，把宋予川也吓得停下了脚步。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宋予川一番，看得他一阵莫名其妙，随后这女子便破口大骂：
　　“宋予川，你这个陈世美，玩弄女人还当绿茶，又当又立，是个男人吗？！枉我还喜欢你这么久，以为你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哥哥，没想到你如此恶心！” 这女子看着不过十六七的年岁，还一脸少女的稚气，还穿着一身校服，可一张嘴骂起人来可真是和她样貌天差地别。
　　宋予川端详着这名少女的神态和语气，一瞬间竟错以为自己和她产生过恩怨情仇，令她如此气急败坏。还没待那女子吼完，他身后突然冒出了几名男男女女，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
　　“你说什么呢，你这么污蔑我们哥哥，你说话讲点良心好不啦！” 宋予川背后一名短发女子不示弱地回道。
　　“我怎么污蔑他了，他的料全网都有。我浪费时间去粉了这么个玩意儿，还给他氪金，这种垃圾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你追星你花钱是你乐意的，没人逼着你，再说了，现在黑料满天飞，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哥哥，别担心，我们保护你！” 宋予川身后另一名长发女生颇有底气地回，还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见状，短发女子一手排掉攀在宋予川胳膊上的那只手，一脸不爽带醋意地说：
　　“你怎么还上手了，你趁机占便宜是吧？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干这事的吗？”
　　校服女看着听着，轻蔑道：
　　“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嘛，口口声声说爱着哥哥，不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那也好过你，脱粉回踩，还来挖哥哥住址，要不要脸啊！”
　　……
　　两方人马在大街上吵得沸沸扬扬，惹得不少路人侧目而视。宋予川被夹在中间，尖锐的争吵声让他头疼不已，他从未见过这般吵闹的女生，更未见过这样的女生吵起架来的疯模样。他好不容易找了个间隙，从一片混乱中脱身而逃，那群人见他跑开，都顾不上骂战，撒开腿也追开去，留下一群路人在那窃窃私语。

　　没几天，朗希就急匆匆地找了个房子，让人给宋予川搬了家，悄悄地搬去了郊区一个小小的房子，周边没有地铁公交，也没餐馆九八咖啡店，甚至外卖还要额外加钱才能送来，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令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上海，更让宋予川不由心想，公司是要把他永久雪藏在这里了吗？
　　简单安置了一下屋内，推窗看到满眼泛黄，有些凋零衰败之意的景色，宋予川竟觉得放松了许多，这么个偏僻之地，想来也不会有人能找到，这不正好能好好度个假。
　　手机的问题，希姐也帮他解决了，现在他不用再闻声色变。天知道那一周，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有粉丝堵在家门口，无论早上还是晚上，保安物业来赶了多少遍；进不了小区，她们便堵在小区的各个出入口，日夜不离；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多的触目惊心，以致于宋予川一看到那个手机就如同见了瘟疫一般，碰都不敢碰；宋予川不是没关过机没设置过黑名单，但一关机，所有的绑定的银行卡社交平台就无法使用，实在不便；设置了黑名单白名单，但那些人总是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将电话打进来。
　　无法出门，无法正常生活，宋予川一度以为他被某个黑暗组织盯上了，时时刻刻被盯着是要暗杀他。那一周，他吃也吃不下，谁也睡不好，时刻担心着电话有没有响，门口有没有人敲门，房间里会不会突然出现陌生人……

　　几天几夜没睡过好觉的宋予川，在这个偏远的小房子里，他终于能安稳地闭上眼睡上一觉，梦到了还没受到这么多人关注时，那段苦中带甜，笑中带泪的时光。
　　宋予川的幼年时光是和外公外婆一起的，直到要上初中才被爸妈接去了国外，高中的时候，外公得了严重的中风，和外公外婆感情深厚的宋予川执意搬回国内和二老一同居住，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抽几天去瑞士看看爸妈。宋予川的父母对他简直就是放养模式，丝毫不插手干预他任何事情，给他很大的自由。其实说白了，就是将他扔给外公外婆照料，定时打钱问候罢了。他们这对夫妻可真是一对神奇的伴侣，在事业方面的价值观可谓是出奇的一致，两人更像是为了达到某个目标而一同奋战的战友，并肩而行，默契十足。宋予川总觉得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别扭，犹如房客，同事，别人家小孩一般，一家人和和睦睦，几乎从不吵架，闹脾气，使性子，所有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理智有序，像是遵循着什么金科玉律，按着模板进行。跟父母生活的那几年，他也渐渐收敛了小性子，不似往常在外公外婆膝下撒娇耍闹，愈发显得稳重成熟。
　　和大多数的普通孩子一样，宋予川也经历过埋头苦读，挑灯夜战的高中生涯，最终披荆斩棘，在高考中杀出一条血路，考上一个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的重本，也不枉费身为教师的外婆对他的督促。也如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大学校园里的时光不过是参加社团，打兼职，偶尔逃逃课，再谈段恋爱，和朋友插科打诨四处游玩，恣意潇洒。这样普通的生活在宋予川二十岁那年被挖掘做了艺人便戛然而止，兴许是年少的虚荣骄傲和对娱乐圈的好奇，这位少年没多想就一头扎进了这个复杂的圈子。从那时起，他便两点一线地奔波往返于学校和公司，就连女朋友也见得少了。就这样折腾了一年，懵懂青涩又单纯直白的大学恋情终究是撑不过渐行渐远的生活目标，也抵不过几天才见一次面而带来的疏离和误解，宋予川三年的校园恋爱在两人的心平气和的谈心中悄悄结束了。恢复单身的宋予川，更是发狠地投入到训练中，没日没夜，有时候累到直接在训练室睡到天明，甚至有几次还虚脱到被送进医院。
　　被发掘做了艺人的小少年，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总不免有些骄傲轻狂，这些骄矜自傲在比哪都现实的娱乐圈中被全盘击溃。这是最真实的名利场，人与人的交往是建立在你能不能给他带来好处的基础上，那毫无名气的糊咖又能给这些制片人，导演，资方带来什么呢？

　　秋日的清晨有点透人心脾的凉，清冷的风悄然摸进了宋予川的被窝，一股混合着落叶和泥土的湿润气息唤醒了朦胧睡意的宋予川。微微伸了下懒腰，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头来，睡得鸟窝一般的头发，脸上却是这段日子以来少见的放松和愉悦。
　　梳洗打理完毕，宋予川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先是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环顾一周之后，发现除了杂草就是落满黄叶的树，连会叽叽喳喳叫的鸟儿也不多几只。放下戒备的宋予川终于能有心情在餐桌前坐下来好好地喝一杯咖啡，清净一番。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宋予川不由一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看了一眼新的手机，是个有点眼熟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接起，却不敢出声，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熟悉而关切的声音：
　　“喂，宋予川，你这小子，怎么换了手机号也不说一声啊？！”
　　是纪秦！听出电话那端的人是谁后，宋予川嘴角不由地咧开了一个弧度，回道：
　　“老纪啊，你这不是找到了嘛，你不在深山老林里好好拍戏，怎么有空找我啊？”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找到你这个号码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屁孩。听说你最近遇到点麻烦，你，你还好吗？” 对面小心翼翼地问。
　　“嗯，有点烦，现在被公司安排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呢，也算还行吧。”
　　“我过两天也要杀青了，离下一次进组还有一小段时间，要不要出去转转，我也正好休息一下。”
　　“我现在还能去哪啊，但凡有点人流的地方，都能有人盯着我。”宋予川无奈地回道。
　　纪秦思忖一会，提出了个让宋予川有些意外的想法，
　　“那不如，我们去非洲大草原看动物吧。”
　　宋予川没忍住笑了出来：
　　“老纪啊，你这是想去喂蚊子还是喂狮子啊？”
　　“看小动物多好啊，他们又不会唧唧歪歪的，怎么样，去不去？”
　　“…… 好啊，看看你是要被狮子还是猎豹追着跑。” 宋予川想了一会，轻笑回道。
　　猛兽再可怕，也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恶意可怕，相比之下，狮子豹子可能还更可爱呢。宋予川低头轻啜了口咖啡，唇角轻笑，眉间尽是舒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