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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极短篇之二 说梦 第三章 ...

  •   康熙与黄天霸的冷战表面上并没有和解的迹象,除了必要对话外不会多说一句,对夜晚的一切更彷佛得了失忆症般绝口不提,因此白日两人相对无语,夜晚却依旧相依相偎,明明行径矛盾,两人的气氛却似有种无言默契般和谐,与其说埋头赶路,感觉上更近似并肩同行游山玩水。

      数日后既定路程路经一个偏僻小镇,沿着大道走一刻钟就可从头走到尾的小镇,两人的脚步因为一阵朗朗读书声而停顿。

      「这地方有私塾?」康熙自言自语着,黄天霸左右查探后,两人来到一座茅屋前,竹门虚掩,推开后就看到前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摇头晃脑带着四位孩童朗诵诗经词句,那稚嫩童音听起来着实可爱,康熙听着听着就不想走了,微向老者点头示意后,两人就在私塾里四处走动,发现茅屋后头还有一间小房间,屋檐下有个四五岁孩童正愁眉苦脸坐在桌前,盯着桌上一卷白纸发呆。

      康熙蹲下身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没在前头一起念书?」

      「我背书背不出来,被夫子罚坐在这儿,没背出来就不准起来。」小孩嘟着嘴,鼓起腮帮子。

      「你在背什么?」

      「诗经,里头有一篇在捉鱼的。」

      「捉鱼?」康熙与黄天霸对望一眼,没听说过有这篇名啊?

      「就是鱼儿逃啊要把牠们都捉回来吃啊!」小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我默书在这儿了,可是夫子看了却气得半死,说我乱写一通。」

      那张纸上毛笔字迹歪歪扭扭写着:逃之夭夭,捉捉鳍滑,只只鱼归,一起食佳……

      光前四句就看得黄天霸放声大笑,康熙噗哧一声忍着没笑出,黄天霸见这小孩实在可爱,干脆跟着一起席地而坐放下刀拿起笔来:「你是不是只用听的没看著书背?吶,我写给你。」

      康熙原本以为黄天霸会完整写出整首桃夭,没想到黄天霸却东写一字西写一字,将整篇桃夭用字不分先后顺序写在纸上,笔法苍劲有力,虽称不上名家,却豪气十足畅快万分!果然人如其字,康熙盯着这些字出神,抬眼只见黄天霸笑容满面对小孩道:「你的用字都错了,先看这张纸,从头对看看,有那些字音接近的?」

      何时曾见过那人笑得这么开心?康熙想起两人曾在一家医馆偶遇,那时自己因为没带铜钱付不出诊金正头痛着,还赶秦大悲回宫拿,幸好黄天霸及时丢进一串铜钱帮他解危,之后黄天霸将常三郎的孩子抱在怀中逗弄着爱不释手,也是笑得如此灿烂,康熙轻声一叹,只怕这辈子他是永远见不着那人对自己这么笑了。

      黄天霸耐心引着那孩子认字,一篇桃夭总算歪歪扭扭完成了,黄天霸又带着那孩子重复朗诵几遍,却将完成品收起来,留着那张不分先后顺序的字纸,对着小孩道:「你再背一遍看看。」

      有字纸的引导,那孩子背得很快,黄天霸再将字纸收起来后,那孩子却又背不出来了,于是撒娇着要黄天霸将字纸给他看,黄天霸无奈之下只好将字纸拿出,那孩子看着字纸念得起劲,康熙早已看出这孩子背得差不多了,于是微笑打断他:「你喜欢吃什么?」

      那孩子兴奋大叫:「糖葫芦!我最爱吃糖葫芦了!可惜爹娘没法子买给我,一年吃不到几次呢……」说着说着就泄了气没精神,康熙再道:「若你能背出这首诗,我就请你吃糖葫芦。」

      那孩子跳了起来,双眼发亮:「真的吗?」

      「一言为定!」

      受到如此鼓励,那孩童背书愈发起劲,黄天霸倒是心有不甘起身,白了康熙一眼没好气道:「我努力这么久,还比不上你一根糖葫芦。」

      难得见到黄天霸如此孩子气的表情,康熙微抿唇笑瞇了眼:「这孩子早已背熟了,那是你的功劳,我只是帮推一把,而且这法子得买得到糖葫芦才有用,要是没得买,还是得靠你的法子。」

      「那个地方会买不到糖葫芦……」黄天霸小声嘟嚷着,那孩童已举手大声道:「我背好了!」于是康熙弯身收走那张字纸,小心地折好收在怀中后才道:「你现在默背一遍,默书三遍,再跟夫子报告,好了之后我就请你吃糖葫芦。」

      那小孩三两下就迅速完工,一张交给康熙,另一张塞给黄天霸,最后一张要跑到前庭给夫子交差,小孩突然转过身对着并肩站着的两人大喊:「谢谢大哥哥和二哥哥教我背书!」说完笑着跑开了。

      康熙欣然微笑点头:「是个好孩子啊……」,黄天霸却转头再度白了康熙一眼,挑起眉来:「大哥哥二哥哥?我们看起来像兄弟?」

      我更希望像夫妻。康熙自己在心里偷偷接了这句没出口的话,远望着那孩子又跑回来兴高采烈急着要买糖葫芦,还一人一边硬拉着两人的手往外头走。

      这副景象就确实像夫妻带着孩子一家人出游的样子了,喜得康熙心里乐翻了天忍不住笑咧嘴,眼角一瞄,黄天霸却是一脸窘迫又白他一眼,嘴边还不忘问那小孩:「课堂不是还没结束?」

      「夫子说我背完书就可以回家了!」那小孩蹦蹦跳跳大声应着,康熙却突然有点局促起来,犹豫一会儿后低头悄声对黄天霸道:「……我身上没带铜钱,不知那小贩对玉器是不是行家?」自己身上值钱的也只剩那块随身玉饰了。

      多年前某家医馆熟悉情景再度重现,这回秦大悲的角色换人了,黄天霸直想哀声叹气,无论是在繁华京城还是在穷乡僻壤,皇帝永远都是皇帝,于是黄天霸微带嘲讽笑道:「托书桌里抽屉的福,我带的银两足够买上百支糖葫芦了,您请放心,从不带铜钱的康-公-子!」

      康熙再度挨了黄天霸第四次白眼,笑得既欢喜又尴尬。两人之间的”冷战”,最后就为了一个小孩的糖葫芦,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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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那孩子回家后,康熙与黄天霸以赶路为由婉拒那孩子亲人的招待,再度回到官道上。两人稍微加快脚步,好补上落后的行程。虽说赶路时最好不要说话以免拖延时间,只是两人心情极好,不自觉就聊了起来,浑然已忘彼此之间的”冷战”还没战出个结果来。

      「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说好买糖葫芦给那孩子当奖励,也省得我再花那番力气。」黄天霸倒不是恼,只是奇怪康熙的作法,这皇帝做事一向很讲求效率,整个大清朝每天需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若不讲求效率,康熙恐怕早被活活给折腾死。

      其实并不是康熙不想早点用这法子,而是黄天霸的笑容看得他目不转睛,以至于完全忘了这回事,而且若一开始就用上,他可没机会看到黄天霸灿烂的笑容,也不会看到黄天霸细心教导孩子的模样,更不会有怀中这张龙飞凤舞的”墨宝”,换句话说,如果太早答应给那孩子甜头,那他自个儿的甜头只能注定落空……康熙自是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免得挨黄天霸第五次白眼,不过临时想出个借口推拖当然难不倒他:「读书最可贵的是自动自发,给点甜头当奖励自是不错,若变成只为了糖葫芦才读书就不好了,还记得那孩子背书时说他背不出来吵着要你拿字纸?他其实在撒娇,并非真的记不住,我就等他都背熟了才决定推他一把,否则任他撒娇下去又不知拖延多久。」

      「那小孩还真是好运,我小时候背书可没铜钱买糖葫芦当甜头。」黄天霸嘀咕着,也只是小小抱怨一下并无他意,康熙却突然停下脚步,脸色难看、不言不语。

      黄天霸跟着停下脚步疑道:「康公子,你怎么……」

      「抱歉!」康熙抿紧唇,紧紧蹙起了眉头:「这是我,治国无方。」

      康熙这句话有些突兀,黄天霸楞了一下才会意过来,原来这人居然责怪起以前皇帝没当好,所以自己才没铜钱买糖葫芦吃,忍不住嘴角微扬:「这不怪你,我小时候你应该还忙着对付鳌拜,况且我也没被饿着,只不过少长几两肉罢了。」

      康熙却摇头,脸色依旧严峻:「身为一国之君,让百姓丰衣足食是最基本该做到的,怎能找理由?方才那小孩的住处你我都见过了,家境并不富裕,仅可温饱,想必他爹娘将他送上私塾已甚是吃力,才买不起糖葫芦给他。我不止欠了你小时候糖葫芦,也欠了那小孩糖葫芦,今天晚上写信时我通知一下施仕纶,找来这地方知县跟知府问问,想个法子怎么让这地方发达起来。」

      黄天霸面露喜色,他知道康熙政令言出必行,这地方的百姓有福了:「天霸代这些百姓,先谢过了。」

      「这事没这么简单,动到的可不是只有这个小镇,整个县都要全盘考虑,也可能牵扯到他县,必须从长计议,得拖上一阵子。更何况我大清,这样荒凉偏僻的小镇何其多,我这辈子不知能让几个发达起来……」康熙摇了摇头,轻叹口气,痛心着自己治国能力不足。

      看着这人自责的模样黄天霸莫名心中一阵难受,于是凭着一股冲动冲口而出道:「我们先约三年后再来此地一游如何?看看此地变成什么模样?」

      「好!等这地方发达了,你再谢好好谢我。」没想到黄天霸提出如此约定,康熙心中大喜,欣然答应。

      「就这么说定了!」黄天霸应了之后才想到,这岂不是间接同意他这三年都要跟着康熙?而且竟然还是自己提议的!猛然想起之前为了与康熙拉开距离打起冷战,现在全泡了汤,看到身边人一脸眉开眼笑,更忍不住一阵懊恼,于是转头就走。

      康熙忙跟上,心里明白自己若再这样笑下去那人就再也不肯理他,连忙让脸上表情正经些,过了些时候才开口道:「我这些天一直想,难道只因为我对待你和大悲的态度不同,就值得你跟我打起冷战?」其实这几天已不算是冷战,只是单纯谁都不想先开口的闹别扭,康熙主动拉回话题:「要说我对你另眼相待,早从你这次入宫时就开始了,那时你怎么没反对,而且欣然接受?」

      「我……」明知迟早会面对这话题,黄天霸依旧只能无言以对、眼神躲闪,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说是因为害怕康熙日渐亲密的言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的沉默早在康熙预料之中:「你不是大悲,撇开我对你的心意不谈,同样都是我的护卫,你有认真想过你和大悲有什么地方不同?」

      「大悲当自己是奴才,是皇帝的附属品,你,办得到吗?」康熙这句问话却让黄天霸一震,眼神相接。

      「你、大悲,还有施仕纶,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可以将自身性命交到你们三人手上,然而你们三人对我而言,意义却完全不同,更不可能一视同仁。」

      「至少我知道,在外人眼中看来,我绝对是最容易背叛、最不值得信任的一个。」黄天霸口气微冲,不自觉瘪起嘴。

      这家伙还在闹别扭啊!康熙轻轻笑起:「施仕纶是于公、秦大悲是于私,而你,则是于心。」

      「施仕纶极有能力、绝对忠诚,却也是个极有个性的臣子,他若不赞成我作为,表面不明讲,私底下也不知动了多少手脚,要不是碰上我,他脑袋早不知搬了几次家了,我却能把国家大事放心交给他,就算我不坐在这个位子上,也能与施仕纶结为好友。而秦大悲,他是最忠心无私的一位,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自裁,但我心里也明白,大悲在乎的是皇帝,未必在乎我这个人,若我不是皇帝,他眼里不会有我。」康熙说着说着微叹口气道:「方才那些话,你听过就忘了吧!」

      明白这些是康熙平常绝难出口的真心话,黄天霸微微点头悄声应道:「是。」

      「至于你……不管是皇帝也好,是乞丐也好,我都希望能遇见你,与你相伴。」望着眼前人依旧一副别扭模样,康熙唇角微抿柔声道:「你,可千万不能忘了这句话。」

      康熙谈他与谈施仕纶、秦大悲的语句长度差异甚多,但其中情意却差距十万八千里,黄天霸只觉脸上起了一丝灼热,忙别过脸去,不敢应声。

      康熙见状只是微抿唇,轻声念出被那小孩改得颇凄惨的”捉鱼”诗原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如此相伴,你觉得如何?」

      「皇……」黄天霸一惊:「你怎么扯到夫妻来了?」

      「为什么不能扯到夫妻?」康熙微笑道:「你忘了你我于江宁府初次相见,我在戏园后台昏迷被你挟持,而后施小红救我那时候,你穿着新郎装骑在马上,而我被你五花大绑坐在大花轿上,这不是夫妻是什么?」

      「你……」黄天霸倏地想起他自幼订的亲没过门,第一个名义上的妻子牛妞也仅止于拜过天地,他倒真的忘了自己第一个穿上新郎装迎娶过门的居然是大清皇帝,不止比牛妞还早,更是自己绑他上花轿的!黄天霸一下子整张脸涨得通红:「那怎么能算数?况且还有阿冲跟你一起在轿中。」

      「他可是拿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又坐在我腿上,真正坐大花轿的还是我。」康熙一脸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没想到你第一次当新郎官就坐享齐人之福,现在居然又不认账,我还真是所托非人遇人不淑啊!」说着说着又是哀怨一叹。

      「你……你……」黄天霸气得说不出话,自己什么玩笑话场面没见过,施仕纶的笑语、葛元礼的嘲弄、赖玉格的调戏他都从容以对不放在眼里,唯独竟被康熙气到脸红脖子粗还回不了半句,这皇帝做弄人的本事,今儿个他总算见识到了!

      那人亮着一双眼狠狠瞪着自己,满脸红晕的模样煞是好看,康熙愈说愈是起劲:「再说我们还没拜过天地,没入过洞房,你总该给我一个名份交代。既然是我入你的门,就该冠你的姓,黄.爱新觉罗氏?听起来还不错,也免得你一天到晚叫错称呼,直接叫我黄(皇)公子不就好了?」

      「你够了没有?」黄天霸忍无可忍,再听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不会拔刀砍人以下犯上,起码怀里那块免死金牌终于派上用场:「别再痴人说梦了行不行!!」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痴人说梦。」康熙这句回答让黄天霸一楞,一肚子火居然发作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梦,我这个真的当皇帝却很难做梦,只因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等到真心想做一个梦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康熙停住口,跨出几步让自己更接近那人,近到一伸手就能碰触的距离后才轻声道:「你就陪我做做梦,可好?」

      当那人的气息欺过来,黄天霸直有想逃走的冲动,却硬逼着自己瞪着那人与他直视,语气不善:「做什么鬼梦?我巴不得你离我远一点,不要一天到晚对我说这种话,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着深仇大恨!」

      听到黄天霸如此恶言恶语,康熙反而笑了起来:「我果然没猜错,这才是你跟我冷战的真正原因,前些日子我故意亲近于你让你起了警惕。但即使我亲近你,用着亲昵的语气与你说话,我又能拿你怎样?」笑容一收,康熙直直望着眼前人,沉声问道:「我倒想知道,你究竟在怕什么?天霸!」

      黄天霸不自觉小退几步,他岂不知两人夜夜同塌共眠,康熙始终谨守以礼没有越雷池半步,总是小心翼翼搂着深怕惊醒他,替他掖好被子深怕他着了凉……那是康熙从未以言语述说,黄天霸却在每个夜晚、在那人怀抱里,知道自己确确实实被那人珍爱着,当作珍宝般疼惜呵护,唯恐自己受到一丝一毫委屈。

      你究竟在怕什么?黄天霸!

      黄天霸紧咬牙根,他其实无需担心康熙会对他做什么,自己真正害怕的、唯一畏惧的,是自己在那人无微不至的温柔中软化、在那人柔情攻势下逐渐瓦解,忘却掉大明被满清灭掉的事实,忘却掉心心念念的民族大义,他可以不报仇,却不能不牢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被屠杀百姓的哀号,不能不记住惨死在清兵手中自己亲人数十条的冤魂!

      他怕!他真的怕自己会遗忘,若真的遗忘这一切而臣服在那人手中,他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瞬间黄天霸只觉无边凄苦无处可诉,天地辽阔却无地自容,额间突地被敲了一记,黄天霸这才发现康熙用玉扇敲了自己额头,一双凤眼瞪着他,语带怒意:「不能应我、不能理我,不应不理就是了,何必苦着一张脸?」

      黄天霸怔怔望着,那人眼中有着愤怒,却有更多心痛,一直以来自己心思从来瞒不过那人的,那人心疼着自己所以一把敲醒他,告诉他:不能应就不要应,何苦勉强?

      为什么告诉我不要应?我若不应,你的满腔深情又将何去何从?

      「……抱歉。」一抬头就看见康熙蹙着眉一脸忧心站在他面前,想伸手触碰他额头却又缩回,顿了一会后才道:「走吧!路程耽搁了。」

      两人并肩走一段路,黄天霸突然发现康熙落后于他,于是停下脚步望着身后差几步的人,那人正笑看着他:「皇上?」

      康熙笑容满面道:「只是突然觉得可惜了,我可是很认真想着入你家门,成为你娘子。」

      这皇帝又开始做梦了,黄天霸终于给他第五次白眼后不理不睬转身就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身后的诗句让黄天霸僵住住脚步诧异回头,康熙仍站在原地微笑望着他,轻声自语道:「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黄天霸不可能不懂这首蒹葭之意,他回头走向康熙,发觉自己心脏无法自止地砰砰跳了起来:「皇上?」

      康熙举步而行,反而把黄天霸丢在身后:「不用理会我,我不过又在做梦罢了。」

      黄天霸有点恼怒跟上:「别把我当成情人!」

      「谁说伊人一定是情人?」康熙一句话又堵得黄天霸语塞,待两人再度并肩而行时,康熙却突然一把拉住黄天霸的手握着,笑道:「你可知这第三个梦,是诗经那一首?」

      康熙这一握竟让黄天霸如触电般全身一震,急忙挣开他的手躲他躲得远远的。康熙也不恼他,只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人微微苦笑着,一阵苦涩淡淡涌上康熙心头。
      当那人知晓他的心思后,竟连作梦,也成为奢侈。

      黄天霸当然明白康熙指的是那一首诗,就因为明白,自己才急忙逃开,他保持距离瞪着康熙道:「我记得我说过,巴不得你离我远一点。」

      「我也说过,就算我亲近于你,又能拿你怎样?只要你不愿意,梦就是梦,永远也无法成真。」再说下去,又将回到方才质问黄天霸在怕什么这件事情上,康熙于是转开话题:「我本来想寻些话逗你开心,只是……」

      康熙的确想转移黄天霸的注意力,说些有趣的事让他开心点,别再心心念念着那些国仇家恨,这事本应难不倒他,结果康熙脑子里光想着这件事,双眼却只顾着紧盯那人的身影,不自觉浮起那首切合无比的蒹葭喃喃念了出来,又或许方才戏弄那人上了瘾,康熙最后还是忍不住再度戏弄黄天霸惹他生气,吓得他离自己远远的……康熙无奈对自己苦笑,逗他开心不成,惹他生气总比让他伤心害怕来得好,他不想再见到当自己逼问他究竟怕什么之时,那人凄苦欲绝的神情。

      如果应了我的情会让你如此畏惧痛苦,我宁可你不要应我、不要理我,我只希望你长伴左右,偶尔陪我做个梦……

      没有人比康熙更明白,即使两人夜夜相拥而眠,彼此的距离依旧遥远,梦境仅仅就是梦境,他与他之间,比起生与死来,不知那边的距离更加遥远,更难以拉近?

      这梦,做得让人心疼欲裂,却又让人舍不得放手。

      康熙不知道自己脸上神情与方才的黄天霸相比,那一个更凄惨些,他只见黄天霸眼神不停飘向他,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走近,轻声问道:「你身子不适吗?」

      自己脸色果真难看至极,康熙苦苦一笑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对自己或是对黄天霸:「……没什么,就是疼。」

      「那里疼?」

      康熙无言只用扇头点了点心窝,黄天霸却觉得自己心窝也跟着疼了起来。

      康熙的爱情可以不求应,不求理,却无法阻止他的心不会疼、不会痛。同样地,黄天霸可以逼着自己不应康熙的情,不理康熙的爱,却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跟着康熙一起疼、一起痛。

      黄天霸咬牙瞪着前方好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是要我猜一首诗?」见康熙疑问一瞥,黄天霸恶言恶语瞪回去:「你第三个梦我还没猜中!」

      康熙忍不住嘴角偷偷上扬:「那你方才逃得那么远是做什么?」

      「我……」无法阻止脸颊微红,黄天霸只能硬逼着自己语气更凶恶一些:「再让我听到诗经里头半个字眼,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了?康熙笑而不语,于是伸手一把握住黄天霸,黄天霸只觉得耳根热得发烫,听到康熙轻声笑道:「陪我这痴人作一下梦吧!一下下就好……」

      痴人、痴人……这世上的痴人,又岂止康熙一个?

      黄天霸挣了几下没挣开,终究被牢牢握住,十指交缠。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 国风邶风 击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极短篇之二 说梦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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