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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云萝花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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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棠只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下坠,也不知坠了多久之后,她终于重重摔在一片草地之上。
鼻翼中传来青草的芬芳,可又夹带着些泥土的腥味。
蓝棠摸了摸快要摔成两瓣的屁股撑坐起来,眼前是一段覆盖着白色鳞片的蛇形尾巴。
“啊!!!”
蓝棠尖声惊叫,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像是想要尽可能地离这尾巴远一些。
“抱歉,我吓到你了?”
尾巴的主人的声音适时地传来,蓝棠壮着胆子将目光沿着那尾巴往上望过去,只见那是半截人的上身,一身紫衣,容貌姣好,正是那在云萝花藤下与蓝棠对话的花仙。
“怎么会是你?!”蓝棠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你……你到底是谁?!”
那半身是人半身是蛇的女子神色忧郁,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似蒙着泪水。
她像走投无路的囚徒般低垂着绝望的眼帘,目光始终看着地下,像是没有勇气面对蓝棠似的。
“我乃骊州城内的云萝花仙,大约半年前,骊州城内忽然来了一名极其厉害的堕仙,逼我服下一粒妖精的元丹,最终把我变成了这样。”
那云萝花仙哽咽地说道,露水般清澈的眼泪扑簌落下。
蓝棠惊奇道:
“原来你真的是云萝花仙?原来我在淮水河上见到的恐怖尾巴就是你?!”
原来夜画竟是将那墨蛟元丹逼这花仙服下了?难怪那晚悬泓会说黑龙元丹起了反应,可夜画却全不见踪影。
云萝花仙凄迷地点了点头。
蓝棠随即问:“那这里是哪里?你说只有我才能救你又是怎么回事?”
那云萝花仙终于抬起了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蓝棠: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应该是那堕仙以法力支起的虚无境地。
他要我说那些话将你引来,否则……
姑娘,希望你能原谅我……我……我实在是逼不得已……”
花仙说着说着就又淌起泪来。
蓝棠听出了端倪,原来这云萝花仙是受夜画胁迫才会到唐府花园中将她引到这里来,这么说来,她能救她云云都是骗人的?
“花仙姐姐,你先别哭了,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原委都跟我说一遍?”
蓝棠虽然一颗心往下沉,可还没忘了清辉教她的,越是情况凶险就越要冷静镇定,因而她强作镇定,打算先将事情的始末给弄清楚。
云萝花仙病美人似的点了点头,幽幽道:
“大约半年前,这骊州城内忽然来了一名厉害堕仙,一来就要在淮水河中下毒。
河神与他对抗,却被他给打成重伤,之后不知被他关到什么地方去了。
后来他又不知如何想出,要在这骊州城内的云萝花上动手脚,他想来逼迫我,我却在河神出事之时便已远远逃到其他花仙姐妹处去了。”
蓝棠插口道:“那你后来又为何还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云萝花仙长叹一声,面有愧色:
“怪只怪我好日子过得太长久,也学别人思凡。
我爱上了这骊州城外白云观内的一名年轻道士,这件事不知怎么被那堕仙知道了,他便抓住那道士百般折磨,我……
我实在不忍心再见他受苦,便仍旧回到了这骊州城中。”
蓝棠恍然大悟,原来这花仙竟也是个多情种子,会弄成今天这般仙不仙、妖不妖的鬼样子,竟是因为放不下在凡间的爱人。
蓝棠自问若是清辉有难,她也绝做不到袖手旁观,以己度人,便对这位花仙添了几分好感,同时也由衷地同情和关心她的遭遇:
“那你爱的那名道士,他现在安全了吗?”
云萝花仙惨然道:
“没有,他仍在那堕仙手中。
只怪我道法低微又轻信于人,以为只要我肯现身,那堕仙至少会同意放他回去……可实际上……”
蓝棠握拳道:“岂有此理?那夜画真是太可恶了!”
云萝花仙奇道:“姑娘,你说什么?”
蓝棠心想,原来这花仙连夜画叫夜画都不知道……嘴上却说:
“没什么,没什么。”
她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转而问道:
“那姐姐被困在这儿已经快半年了?姐姐就没想过逃离这里吗?”
云萝花仙道:
“想,怎么会没想过?
可那堕仙将我关进来的那天便对我说了,如果我要离开这里,必须得将另一名被困在这里的人杀死我才能出去。”
蓝棠问:“那我们在淮水河中游船的那晚,你……?”
云萝花仙答:“那晚是夜画命我去那里认识你的,他以我那心上人的一对手脚威胁我,我不敢不听他的。”
蓝棠追问:“那也就是说,你是出去了又再回到这里的?”
云萝花仙解释道:
“你可以这样说,但实际我出去和回来都是被那堕仙烙在我手臂上的咒文操控的,我自己并做不得主,就如同你来到这里时一般。”
她说着捋下紫色的衣袖,露出藕色玉臂上那一枚血色的咒印。
蓝棠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又破灭了,她原本还指望这花仙能认得去路。
“那么现在此处就你我二人?”蓝棠在脑中将花仙的话理了理,“如果你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杀了我?”
云萝花仙挪动了一下身子,她那半条吓人的蛇妖尾巴便也跟着动了动,令蓝棠一阵心惊。
“姑娘,是我害了你,你有救我之心才会被困于此处,你的好意我很感激。”
云萝花仙终于敢直接与蓝棠对视:
“我和我的心上人怕是再也无法脱离那堕仙的魔掌了,不如就由你杀了我,这样一来你又可以离开这里,又可以帮我解脱。”
蓝棠没想到这花仙会这么说,着实被她这大胆的提议给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苦笑道:
“花仙姐姐,怎么你说的话比你的这条尾巴还要吓人呢?”
云萝花仙却执意道:
“姑娘,我并没有在和你说笑或是想吓你。
我如今已深信那堕仙不讲信用,与其我们两个都被他困死在这里,那还不如至少放你自由。”
蓝棠却道:
“既然他不讲信用,那你又怎能确信我杀了你之后就能出去呢?”
云萝花仙闻言怔了一怔,似是被蓝棠问住。
可她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后却仍旧道:
“即使你杀了我仍出不去,至少我们也尝试过了,至少我也可以解脱了。”
花仙在说末尾几个字时又带上了哭腔,声音甚是凄楚可怜。
蓝棠心想,你若是自私自利、作恶多端之辈,我倒是真的可以杀你不手软,来换得自己离开这里的机会。
可实际上你却这般多情娇弱、楚楚可怜,比起我来还要再天真好骗上一截,我又怎能忍心对你下手,来损人利己呢?
蓝棠微一沉吟已打定了主意,便强撑起笑容宽慰那花仙道:
“花仙姐姐,如今有我到此与你作伴,你也不必再整天愁云惨雾的了。
我们谁也不要杀谁,就先在这里跟他耗着。时间一长说不定就会有转机呢?”
那云萝花仙听到“转机”二字,不禁将信将疑地问:
“姑娘所说的‘转机’是指?”
“我们找到其他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就是我的朋友们能找到我。”
蓝棠虽然自己心里也没底,可却要装出有□□成把握的样子,以达到鼓舞士气的效果:
“总之啊就是不让他称心如意,气也要气死他!”
那云萝花仙被蓝棠咬牙切齿地说“气也要气死他”的样子给逗笑了,这是她这半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可笑过之后她的心里却越发涌上一阵自责,她结结巴巴问道:
“姑娘……你……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叫蓝棠。”蓝棠自我介绍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云萝花仙提醒蓝棠道:
“蓝棠姑娘,是我按照那堕仙所说,先在那晚引你见到我的尾部,再故意在淮水河底留下我尾部的鳞片,待你们下水探查之时将鳞片带回来,你一定会因忍不住好奇而去碰那鳞片。
你一旦碰过那鳞片,那堕仙施在鳞片上的法术便会转移到你身上,所以你才会在花园中看见我的幻象,并最终被引来了这里。”
蓝棠听花仙讲完,腮帮子鼓成两个小气包,像条河豚一样,过了片刻才道:
“谢谢你告诉了我我被骗来这里的全过程。
但我知道你是受人胁迫、情非得已,所以我不气你,我气的是那处心积虑的夜画!”
云萝花仙这回听明白了:“夜画?你说的是那堕仙的名字吗?”
蓝棠斩钉截铁地道:“对!夜画就是那个堕仙,这一切恶事的幕后黑手!”
云萝花仙旋即问:
“那蓝棠姑娘与这夜画之间可有什么过节?
请恕我直言,我觉得这夜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蓝棠姑娘你,他……他如此处心积虑,都是冲你来的。”
云萝花仙的这个问题可把蓝棠难住了,她与夜画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呢?
她的前身,也就是白翎仙子与夜画同住无忧宫;
她的爱人,也就是清辉与夜画不共戴天;
她无法回应的追求者朝歌,曾是夜画的同门师兄。
也许这云萝花仙说的对,夜画是为了这些人而冲着她来的,所以本质上并不是云萝花仙连累了她,而是他们这些与夜画关系密切之人连累了这骊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