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网骗有风险，面基需谨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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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过布满碎石的地面，湿气覆盖上一层水亮的薄膜，鞋跟发出脆响。亚麻色的袍子边缘被火舌舐出焦黑的边缘，线头七零八乱，纠缠着耷拉着垂下，如一株将死的枯藤。
他嗅到潮湿的空气，感到微微的冷——冷。神经末梢传来陌生的触觉，他不由得裹紧了袍子，等着面前的白袍人说些什么，听觉却像被淹没在海里，水流压迫耳膜，气泡上浮发出“咕咚”的声响。
随后是一声不大的炸响。木柴噼啪溅出火星，楼房坍塌倾圮，恐惧像头发缠绕上他的心脏。他惊慌地倒退，躲开白袍人伸向他的手，却被黑暗中的手拽入更深的黑暗，肌肉组织被炙烤散发出的焦糊味钻进气管灼烧他的肺部，死人的面孔扭曲着，先是自杀的马里斯比利，然后是藤丸立香，然后是他，他喃喃：“——御主，不，不。”
旁观的梦魔拄杖叹息，脚下粉色的花瓣在虚空中绽放，他的身影虚幻模糊，像信号不好般不时抖动，表面有噪点浮现。
“你真是一刻也不放过自己。”他的感慨饱含模仿出的人类情绪，嘴角带笑，脚下粉色的花向远处绽放，花瓣被飒爽的风卷起，替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填充进暖色，某种柔软的领域以梦魔为原点展开铺满了空间，将罗玛尼·阿基曼包裹其中。
“嗯哼～接下来就去看看小立香召唤出了哪位从者吧，连千里眼都无法勘破的存在，大哥哥我只能亲自跑一趟了啊。”
——
再读不懂空气的人也能看出所罗门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他健步如飞，闯进管制室的气势把还在半梦半醒间犯迷糊的罗曼吓了个激灵。
“所罗门？！啊……！大卫房间附近的防御墙出现损坏，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所罗门的脚步顿住了，他紧绷着脸，见罗曼茫然惊慌的模样，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揉着发僵的脸，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怕，“没有……抱歉，打扰到你休息。只是一些、私人恩怨。”最后四个字从牙根挤出来，试图说服自己不要迁怒于这个世界的梅林。
没人想打听能让一贯没什么情绪波动且温和的所罗门面沉如水的所谓“私人恩怨”究竟是什么，只有罗曼联想到所罗门刚从大卫房间赶来，脸色瞬间变了变——王族之间的父子矛盾想想就叫人头疼。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在所罗门及时察觉并打消了罗曼的疑虑，疲惫地按压太阳穴，“和大卫没有关系，是一些、别的事，一个讨人厌的同事，不在这个世界——还是先谈谈迦勒底吧。”
于是达·芬奇适时走上前说明情况。
“……综上所述，我们推测是死去的魔术师的怨灵。种火塔的构造基于天然灵脉，受玛那外泄的扰动，这种现象并不少见，只是迦勒底的魔术师和普通的怨灵，哈哈，显然不在同一等级。”女人脸上始终挂着神秘的笑容，“藤丸君也会参与行动，要拜托你啰~”
罗曼收拾起严肃的表情：“安全起见，管制室会全程监控相关指标，有特殊情况会随时告知你们。尽管相信所罗门你的能力，但也不用勉强。”
“诶？罗曼医生刚刚还在睡觉吧？真的没问题吗？”指挥台下传来不知名迦勒底员工的揶揄。
“那是个意外！要不是——”他猛地截住话头，稳重的形象瞬间破功，“——总之就是没有问题啦！藤丸君催人睡觉有多唠叨你们明明都知道吧？！我有好好休息！”
随后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闭目养神不算睡觉”，“达·芬奇睡眠法”云云，管制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所罗门面无表情接过种火井下的实时数据，和自己近几日烂熟于心的资料及记录日志进行对比。
六座副井在最初的爆炸中全部损坏，其中有四座仅是供能的种火熄灭，迦勒底技术团队用藤丸立香回收的“圣杯”——不具有真正圣杯的许愿能力，只是极高浓度的魔力结晶——作为替代能源坚持到现在，而剩下两座是爆炸发生的中心。
至于支撑迦勒底运转至今、堪称整个“拯救人理烧却”计划基石的主种火井……
除了一些外部涂层的剐蹭，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这太诡异了。
同管制室的人道别，所罗门独自走在走廊上，他左手支着胳膊，右手扶住鼻梁上的黑框平光眼镜，白眉微微蹙起。
雷夫既然能直接在A组任务出发现场、所长奥尔加玛丽的脚下埋炸弹，又的确能进入种火井内部炸掉两座、“重伤”四座副井……
他为什么不直接对迦勒底亚斯、特里斯墨吉斯忒斯、英灵召唤系统或者主种火井下手？
随便破坏掉其中一个都能对整个人理修复计划造成无法逆转的毁灭性打击，这不是多几个高等级的魔术使能扭转的局面——人在自然的伟力前依旧渺小。偏偏选择了最无关痛痒方式……而A组成员甚至还活着，真正的牺牲者只有奥尔加玛丽和那些迦勒底员工们。
站在人理修复的角度，这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将万分之一的幸运归因于敌人所谓的“一时疏漏”未免太过偷懒。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罗门的思考没有得出答案，远远地在道路尽头看见已做好准备的藤丸立香一行人，他随即转移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迦勒底的维护上。
也趁这个机会调查一番好了，如果凑巧还可以测试和达·芬奇开发出的新武器……
——
深度越深，魔力环境就越加复杂，由混沌中诞生的怨灵出现的次数愈加频繁。那些乳白色的半透明残魂总是出其不意地从障碍物内部窜出，在玛修的盾上砍下清脆的一击。
它们攻击时凝实的镰刀手臂切开钢筋水泥就像滑过一块豆腐，留下的切面平整光滑，身体却不会被物体卡住，意味着它们发起突袭时更加隐蔽——缺少自保能力的藤丸立香只能远离那些大块的落石和报废器材，指挥玛修挥舞盾牌击散怨灵的魔力核心后再前进。
他们此次的任务是扫清怨灵，调查白色影子的事件，并将圣杯安到种火塔上为下一个特异点的供能做准备。阿摩司负责稳定怨灵被清除后的魔力环境，藤丸立香带着老大一个圣杯，而所罗门——
“轰——！”
一团蓝色光焰骤然炸响，瞬息间吞噬了横亘在道路上的大块金属切板，没有碎屑炸出，也没有剧烈的震荡，金属切板像块黄油融化在火焰中，藏匿其中的怨灵发出一声扭曲的、仿佛拿指甲在灵魂上刮擦的尖啸，随着火焰的燃烧一点点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穿迦勒底制服的白发男人比对实时记录下来的数据，手中的记录笔在记录板边缘敲了两下——这是他对结果满意时的习惯性动作。
“空气与魔力湍流扰动得到有效抑制，火焰曲率半径还有提升空间，这里的引发机制再改动一下符文的话……高活化能……空间曲面燃料浓度……”
……在负责定点爆破。
让魔术师/使们男默女泪的画面正在迦勒底堂堂上演，始作俑者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人造成的冲击，兴奋地（尽管很难察觉）喃喃自语，下意识忽略他人感受可能是王的通病，因为他们大多是凭自己的意志压倒多数的一方，世界围绕他们旋转是理所应当。
所罗门走向下一个爆破点时阿摩司忍不住侧目，管制室笼罩在默契的无言中，随后他们再一次看到体格并不强壮的男人单手抬起半人厚的水泥板，轻松得仿佛那是块泡沫。只有达·芬奇在通讯里兴致勃勃地嚷嚷些别人听不懂的词语，罗曼捂住腹部，感觉胃被命运殴打了。
“……玛修。”藤丸立香握着圣杯，忧心忡忡地说，“我们这里不会是异闻带吧。”
玛修：“？”
清障工作的推进迅速而高效，在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和打斗声中，一行人穿过回廊。视野豁然开阔，老树根一般的漆黑管线深深扎根于平台之上，互相缠绕着向上生长，末端的分叉像枯死的枝桠，锐利而突兀地刺进穹顶，仿佛一只手从地底破开，要将天穹撕碎。
管线内部的暗红忽明忽暗，好像那是只活物在呼吸，只看一眼藤丸立香便难以抑制地涌出一股无名的厌恶，仿佛有人朝他的喉咙里塞了一只甲虫。定睛细看管线间的缝隙中有向上的台阶，一直通往顶层。
“真是……魔术师就不能把东西建好看一点……”少年嘟囔着抱怨道，“明明是拯救人理的机构，看上去却像最终boss的老巢……”
他们刚踏上台阶，罗曼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主种火井深处突然产生原因不明的异常高能反应！有数个反应点正在向你们接近！”
“什么？主种火井？！”众人皆惊，主种火井若是遭受攻击，对迦勒底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藤丸立香立刻喊道：“玛修！立刻向主种火井的方向前进！准备应战！支援方面就拜托阿摩司先生了！王上——”
“来不及了！通向别的种火塔的通道被封锁后越来越多的反应点在朝你们的方向聚集！战斗一定会被拖住！”
“必须想办法突破——糟了！”右侧原被封堵住的通道突然被轰开，玛修咬牙持盾替众人挡住碎石，看见那群喷涌而出的怨灵时仿佛吞了一块冰晶。
……太多了。
无数半透明的身子重叠在一起，甚至形成了乳白色的实体。细碎的嬉笑与哭泣在回声中不断放大，积聚形成的巨量灵压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风刃，在地板墙壁留下深深的刻痕，仅剩的本能驱使它们向魔力最集中的地方（也就是藤丸立香手中的圣杯）发起疯狂的进攻。
如雨泻的攻击自四面八方袭来，光是守在原地护住圣杯和种火塔已然吃力，一时竟找不到突破的缺口，藤丸立香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看向所罗门，从者对面前的突发局势未有动摇，冷静地护在他身侧，手中黑键的影每闪一次便有数只怨灵被切割成碎片。
现在能突破的人只有……藤丸立香转瞬间作出了判断，就在他开口前一秒，达·芬奇那激动甚至透着一丝狂热的声音提前响起：
“所罗门！用「那个」吧！！！”
“「那个」……？”
不止一个人心中抱有疑惑，只有被点名的所罗门不赞同地皱起眉：“对灵体特攻的爆炸性武器还处于试验阶段，威力范围都不完全可控……”
“现在可不是纠结那点误差的时候啊！立香！是时候展现你身为人理拯救者、人类最后的御主的魄力了！！！”
“魄力是这个时候用的吗？！”藤丸立香抽空吐槽了一句，更加关注起所罗门的态度来，他毕竟不想下达任何违背从者意愿的强制性命令。
所罗门接收到藤丸立香的视线，轻轻叹了口气：“悉听尊便，我的「御主」。”
——
主塔底部同样是一片“刀光剑影”，比起停止运转的副塔，这里的仪器设备更加活跃，庞大的魔力气旋汇聚于此，扭曲的光影中不断有怨灵生成，混乱的中心是难得手忙脚乱的梦魔，他一面以矫健的身姿穿梭在密集的怨灵群中，挥动圣剑劈砍，一面强颜欢笑：“啊哈哈哈，这下麻烦大了……罗玛尼知道大概会想杀了我吧……”
“因为人理烧却才用了空间系魔术，没想到引爆了不得了的东西啊……真是的，迦勒底也是，居然在主能源中心埋这么大的隐患——就算是！安保措施！！”他急忙后仰躲过一次迅猛的抓挠，同时手中法杖顶端突然射出紫色光线将袭击者化为齑粉凭空散去，“也太过分了吧！！！呼……这招阿尔托莉雅经常上当呢……嗯？”
梦魔的耳朵捕捉到一丝来自空气的震颤，没等他仔细分辨那是什么，炫目的白光自通道口闪烁，迟来的轰隆声伴随冲击波轰散了大半敌人——声势浩大，却未对周遭环境造成物理损伤，反而是爆炸范围内镌刻的魔力符文熄灭了大半。
花之魔术师趁此机会念动咒语，却只见一道人影自爆炸的方向冲出，认清对方面孔的梅林瞬间咬了舌头：“嘶好疼好疼……诶？你怎么在迦勒底变成——”
“——！”
不幸的是，由于这样那样的信息不对称，彻底把梅林当成动乱罪魁祸首的所罗门，给出了一记威力十足的腹交拳。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网骗有风险，面基需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