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幻影碎玉》月远生

5、恨否

　　十里云说：“取决于我？薛白，你是不是又在想折辱我的事情？”
　　薛白站了起来，高高大大的逼近十里云：“睡你是睡你，大事是大事。我需要你把时鸢给我，由我保管。我，带你去找李沉女。”
　　十里云和李沉女是不共戴天的关系。当年，他在逃难中差点被李沉女抓到，不小心中了李沉女的毒，拿他的身体养蛊，也毁了容。他不仅要抓到李沉女弄清时鸢的真相，更想弄死李沉女。
　　十里云：“我可以给你。但是怎么给你？”
　　薛白从兜怀里拿出雪琉璃，按了一下，雪琉璃慢慢伸展，变了一把细细的玻璃尖刀，很细、很小，带着相当的科技感。
　　十里云没有接过：“时鸢离开了人的身体和血液，会死。”
　　薛白：“这你不用操心。”
　　十里云没有犹豫，但是他也没有接过雪琉璃。他温柔沉默的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酒杯，在栏杆上砸碎了。名贵的美酒哗哗的往外喷。
　　在月亮下很醉人。
　　他捡起了一块玻璃碎片，把心头的血肉连着时鸢剜了下来，撇给了薛白，他剜得很深，血流不止。
　　薛白垂眼瞥了一下时鸢，把它装进了雪琉璃中，雪琉璃刷刷的调整身形，最终变成了一块戒指，里面封印着时鸢。薛白放进了风衣的内兜里面。
　　薛白用手按了按风衣，好整以暇的说：“你跪下来求我，我才帮你。”十里云沉默了，薛白看着对方的表情，想从对方的眼里找到情绪的缝隙。
　　然而十里云却笑了，他的眉眼很清澈：“那你就和时鸢一起死。”
　　十里云赤裸着上半身，他忽然飞身站到了栏杆上，一股气慢慢在他的左手小臂上聚集，接着他的左手虚虚的握着。在夜色下，似乎能看到一个空气弯刀的痕迹。十里云并不隐藏自己的实力，也不保留，他猛地甩出弯刀——从他有动作到甩出空气刀，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空气刀直直地翻滚着劈向薛白的脑袋，夜空被凌厉的风声劈开。薛白往后退了一步，用雪琉璃戒指挡下了一刀。然而刀锋凌厉，戒指中间有了一道裂痕。
　　薛白抬头仰望着夜空中漂浮的十里云，眼中满是恨意和嫉妒。“化气”。他终于知道十里云为何依旧那样张狂无忌了，只有准天阶修为的人，才能凝气成形。准天阶的人杀人，不需要武器。
　　但是在整个大雪山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准天阶的人，那是神话传说般的存在，几乎和天阶修为可以划等号了。
　　大雪山的修为等级中，最低的人没有阶层，只会一些最简单的巫术。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修为层次，他们被叫做术士。有心于巫术凝练的人需要有专门的师承，学习条件很严格。首先是地阶，会一些能伤人巫术；其次是金阶，能操纵实体的兵器；再高一点就是沙阶，到了这一修为阶段，人们的身体就可以像沙子一样柔软、甚至可以像沙子一样渗透，这一阶段的人就寥寥无几了，几乎就可以成为一代的巫师。下一阶段就是准天阶和天阶，传说天阶修为的人能无中生有，以气杀人，御气飞翔，不可阻挡。准天阶和天阶的区别十分模糊，因为没有人真的到过这个层次。
　　传说中只说，如果到了天阶的修为，则能翻云覆雨，令日月变化，长生不死。但是人类是永远到不了天阶的，除非，有时鸢的指引。
　　十里云柔软的头发微微的颤动，他的手上又化形出一道气流。
　　他并没使出全力，否则雪琉璃是不可能挡下的。
　　薛白后退了两步，坐了下来，说：“要见到李沉女，也不是不可能。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是没有时间的。”
　　薛白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涌上了刻骨的恨意。七年前，他与十里云都是沙阶的修为。但是却因为十里云的背叛，他被关在了深渊，同时废去了他的一身修为。后来他再逃出来，却已经很难有所恢复了。而如今的十里云....
　　薛白仰头望着他。
　　十里云从栏杆上跳下来，光着上半身，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平静的问：“哪里？”
　　薛白说：“梦里。你可以用巫术在薛怀的梦里找到李沉女。”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他想杀了眼前这个人。
　　奸尸。
　　“你是说，引梦术？”十里云皱眉问道。大雪山确实有这样一种神秘的巫术，关于引梦术，在大雪山分很多种，其中，最凶险的叫做“吞梦”，它能够让巫师的梦与另一个人的梦连接。
　　“没错，身为至高无上的大巫师，你应该可以发动引梦术吧。”薛白阴阳怪气的答道，他用拇指摩挲着戒指。
　　十里云皱眉疑惑道：“薛怀是你的儿子啊，为什么会和李沉女有关系？引梦术只能在血亲之间开展，你和李沉女有亲戚？”
　　薛白说：“雪琉璃被你砸破了，这时鸢最多只能再保存三天，必须在三天内找到唤醒它的方法。这方法，只有李沉女才有。”
　　十里云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他一把拉起薛白的手，端详着破了痕迹的戒指。
　　破了痕迹的戒指，就再也无法圆满，里面的生命，也最终会失去鲜活。
　　十年前，十里云那样无所谓的背叛了他。当他在三年前借助残余的力量逃出来之后，白族危在旦夕，他只能屈服于女族，事事听命于李沉女。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他无力与李沉女进行任何的抗争——作为族长和白族军队的统帅，他已经失去了法力。
　　薛白看着十里云离开的背影，眼神很复杂。
　　————————————————
　　十里云离开后，一个小男孩从屋里走了出来。
　　“爸爸。”来人是薛怀，穿着牛仔衫，他一路小跑，薛白把他抱了起来。
　　薛白的声音压低，稚嫩的嘴唇却说出了可怕的话语：“时鸢给我。”
　　薛白摘下时鸢，递给了薛怀。
　　薛怀从薛白怀里跳下来，笑道：“接下来，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把他引到蛇棺。”
　　薛白趴在了栏杆上，皓皓明月映照着他俊美如瓷的面孔。
　　薛怀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李沉女与薛游的孩子。薛游这个人意外的干净，她只知道自己的前男友李沉女莫名其妙失踪了。此时她已经有了薛怀，意外的她又遇上了薛白，两个人顺理成章在一起了。薛白也不知道李沉女失踪是去了哪里，连女族的剩余士兵都全部销声匿迹了。只有薛怀，薛白名义上的儿子，传达着李沉女的命令。十里云之所以能找到薛白，其实是薛白故意放出了行踪。
　　李沉女想到的是十里云的时鸢和十里云的人头。而蛇棺，那是开启时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