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幻影碎玉》月远生

4、白鸟与飞

　　薛白视察完毕后，十里云把他拉到了露天的大阳台，说：“你想出办法了么？”
　　薛白并不知道时鸢的秘密。他也不知道怎样解开。他斟酌着说：“时鸢在哪？”
　　时鸢，是大雪山的圣物，几千年来，一直完好的保存在白族的禁地。只有各族族长才能开启禁地的门。禁地很大，那里是一个神秘的深渊，白雪在深渊之中倒流，曾有些人作死的去过深渊，都尸骨无存。即使有视力的人也不可能在深渊之中找到时鸢。
　　时间久了，甚至人们都认为，时鸢只不过是一个古老传说罢了。
　　七年前，巫师十里云让白族族长陆离白打开了禁地的门，他独自下到了深渊之中，他竟从里面找到了时鸢，并带了出来。族长陆离白很信任他，但是没想到，过了几天，十里云偷偷带着圣物逃跑了。
　　陆离白因此受到了牵连，他被关进了那个可怕的深渊之中。陆离白一生谨慎又周全，从来没有做过越距的事情，这是唯一一次，就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仅是他，而是整个白族和大雪山，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十里云忽然解开的冲锋衣的拉链，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的衣服上滑动，看得人眼晕。
　　他脱了冲锋衣，温和的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接着双臂交叉，脱了白色的t恤。
　　他很瘦，锁骨衬着他修长的脖颈，黑色的碎发散落在脖子上。他的皮肤很白，苍白，并不很美观。
　　太瘦弱，而且太苍白了。薛白心想。甚至接近于病态，他认为，这皮肤应该是红润的，带着暖意的红。
　　夜风吹来，冷得彻骨。
　　十里云指着自己的胸膛，说：“时鸢。”
　　薛白摘了眼镜。他走近了一些，果然看到了对方苍白的胸膛上印着一只类似于鸟的东西。那很小，大概只有小瓶盖那么大点，在十里云的心脏位置。
　　薛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方的心脏处，那是一个由黑色线条画上去的小鸟。
　　那只有一个刺青，十里云有时觉得时鸢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拼尽全力从深渊之中带出来的，只有这样一个印记。
　　但是你细细看去，会发现那并不是黑色线条画上去的，而是活的。它在流动。它虽然那么小，却细微到了每一寸羽毛，甚至能看到翅膀在夜风中微微的抖动。
　　当你仔细看，谁又能说它不是生命。让整个大雪山陷入鲜血和战争中的东西，薛白看着，感到深深的憎恶。
　　时鸢。
　　但是在大雪山古老的传说中，这是一只白色的鸟。 传说，时鸢有穿越时空的力量。
　　但是仅仅是上古流传下来传说，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时鸢一直在那恐怖神秘的禁地深渊中，直到被十里云带出。
　　十里云记录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怎样利用它来穿越时空。也许仅仅是一个传说。
　　在大雪山的史书《时鸢》一章中，是这样写的：“有鸟名鸢，白羽长喙，其声如鸢。长栖于冰树，餐风饮雪。先人皆见，鸢鸟开天地、分地火，飞渡往世与来者间，故尊名时鸢，奉之如神。”
　　史书中写时鸢当年在深渊把其中的恶鬼封印在了另一个世界，而且说祖先很多人看见时鸢能在过去和未来间穿梭。
　　十里云带着时鸢七年，想了很多办法，但是它却永远只是一个纹身。
　　他深深怀疑这几千年前的记录，有多少是杜撰的成分。怎么能凭空就时空穿梭呢？凭借这一只鸟？
　　除了白族史书以外，还有另外一本禁书，名叫《归藏》，在这本书中似乎有对时鸢更多的记录，这本禁书当时被李沉女夺走了，十里云从来没有见到过。
　　时鸢是大雪山的宝物，一直没有人能把它从恐怖的深渊之中带出来。十里云带出来之后，各方人马一直在追杀他，铲除叛徒是假，希望得到时鸢才是真。其中，追杀的最疯狂的一位就是护法会的李沉女。
　　但是三年前，李沉女竟然失踪了，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薛白虽然有归藏，但这本禁书写得语焉不详，并没有写怎么开启时鸢，一开始书中似乎就默认时鸢是一只活的白鸟。薛白问：“你这么厉害，都破解不了时鸢的秘密，我又能干什么？”
　　十里云说：“你知道人们为什么这么想要时鸢吗？”
　　薛白不做声，十里云接着说：“在大雪山的神教中，只有得到时鸢的人，才会成为大雪山的真神。传说得到时鸢的帮助，这个人的巫术会达到天阶，天下无匹，他将能统一大雪山的各个部落，得到最崇高的信奉。”
　　薛白冷冷的笑了一声：“对，传说中还说，这个人将会肉身成神。十里云，我提前祝你早登大统、万世永固。你已经走火入魔了，你知道吗？！”
　　十里云仰天大笑，月光下，他的笑容那么明亮、肆意：“陆离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你只是白族的族长！你要是与我联手，到时我自会让你成为整个大雪山的护法，取代李沉女的位置。”
　　薛白听着他这番中二的话语，看着他那样张狂的样子，低声说：“也许我会帮你，但也许我会帮李沉女。你可以跪下来求我，好好的让我日你的嘴，求我帮你。”
　　十里云的脸秀气温柔，眼中一片月色，并不动气：“薛白，这十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恶心？”
　　薛白气定神闲的走到竹椅上坐了下来，慢悠悠的吃起了水果，他掌握着此时的主动权，并不着急。吃够了水果，他才说：“你是不是感应到了李沉女的位置？”
　　大雪山的巫师有一种神秘的术法，感应术，能够感应到别人的位置，但是只限于大雪山的人，大雪山的人带有独特的磁场。十里云在一年前就感应到了李沉女的位置，指示他就在兰县周围。他在兰县郊区找了许久，没有一点踪迹。而他意外感应到了陆离白，也就是当年白族的族长，便顺道来拉拢他帮忙。
　　十里云走到他旁边，说：“没错，就在兰县周围，但是我怎么找他也找不到。”
　　薛白斟酌着说：“其实我也感应到了他。但是我也找不到他。”
　　十里云：“什么意思？他会不会是像我一样换了张脸？”
　　薛白从掌心拿出一个白色的晶状体，像是一个玻璃的雪花，看上去满满的科技感：“雪琉璃，完全是凭借气息感应寻找的，并不是靠脸。只要他出现在周围，雪琉璃就会变成红色。”
　　十里云：“然后呢？”
　　薛白皱着眉：“很奇怪。在兰县郊区五里，每次去那里雪琉璃都会变红。”
　　十里云：“结果呢？”
　　薛白轻笑了起来：“我说了，你可别害怕。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十里云：“那怎么可能？”
　　薛白斟酌着说：“我怀疑，他并不在我们这个世界。”
　　十里云：“你是说，他死了？难道你相信鬼魂之说？”
　　薛白：“你记不记得史书上是怎么写时鸢的了？上面有一句‘时鸢穿梭于往者与来世之间，先人共见之。’既然时鸢能时空穿越，李沉女又为什么不能。”
　　十里云：“你的意思，是李沉女....他虽然在那个空间，却不在这个时间？”
　　薛白点头：“我也只是一种猜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时鸢明明在你手里，你都不知道怎么使用，他怎么穿越时空的？”
　　十里云：“时鸢从来没离开过我。”
　　薛白：“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李沉女是在过去或者未来拿到的时鸢，并且知道了它的使用方法，然后穿越了时空。如果他是在过去拿到的时鸢，那么你不会拿到时鸢。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未来时鸢落到了他的手里，他穿越回来，杀了现在的李沉女。”
　　十里云感觉这顿分析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薛白的分析他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感觉眼前这个穿着高领毛衣的成熟男子那么陌生。他问道：“那么，他来兰县做什么？你又为什么正巧也在这个地方？难道你们早就联合了？”
　　薛白没回应，夜风之中静静的看着他：“我与不与他联合，取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