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的你Ⅱ》幽己

6、第 6 章

　　覃念回到高院，刚刚好赶上开会。
　　主审法官没有多言，把整理的案卷相关内容分发给现场的三位陪审法官和覃念。

　　领导对覃念解释：“因为你是所有这批法官里对警察职务了解最深的人。这个案子又是二十多年前判的，所以，想听听你的参考建议。”

　　覃念翻开案卷。
　　这是一桩故意杀人案，发生在南方省桂中市的罗城四屯村。
　　罗城覃念也算熟悉。
　　她那年没被亲爹孟晓啸认领之时，就生活在距离罗城不远的外婆家。

　　死者是一对父子，父亲叫仇得富，儿子叫仇彪儿。
　　父子俩都是被刀捅死的。

　　根据调查背景显示，当时这家里就生活着这对父子，儿子仇彪儿十六岁，父亲仇得富三十八岁。仇得富家里的老母亲三年前过世。仇得富的妻子阿红八年前离家出走，杳无音讯。

　　仇得富在村里没什么正经工作，忙忙农事，剩下的主要时间是伙同村里几个人一起做局，打牌赚别人赌资。

　　发现他死亡的就是第二天下午来找他打牌的同村村民潘三，潘三和仇得富是同村的，两个人当年也是小学初中的同学。

　　当时，十六岁的仇彪儿还是个中学生，初三了。

　　当地警方根据走访调查后得出了排除了潘三以及同村人的嫌疑，根据同村目击者对可疑人员的走访，发现了距离四屯村不远的覃家村有个人有重大嫌疑。

　　看到这儿，覃念确认了一下覃家村的具体地址。
　　嗯，是她外婆家没错。

　　后来，警察去了覃家村走访没多久，有两个人跑来自首了。
　　主犯是覃家村的覃枫。
　　从犯是四屯村的银雄。

　　有犯人自认的口供，有作案动机，有凶器，有犯人在案发时间出现在当地的目击证人。
　　理论上证据链完整。

　　当时判得是覃枫死刑，负责帮忙望风且一起协助杀死想试图逃跑的仇彪儿的银雄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银雄在狱中表现良好，刑期从二十年被减到了十五年，九年前就已经出狱重新开始生活。

　　但是出狱后第二年，他就开始到处说要起诉法院检察院，说自己和覃枫当年根本没有杀人，他们是被冤枉的，要求国家赔偿。

　　一开始他也只是说，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媒体或者其他的什么介入了，让银雄坚定了要起诉的决心。
　　已经有律师帮忙给银雄提交了诉状。

　　负责这个案子的老刑警已经退休好几年，最近也回局里被进行过好几次询问。

　　领导怕覃念有不懂的地方，还认真给覃念普及了一下当时的法律和判决现状，毕竟案子发生时，覃念才四岁。

　　覃念认认真真地听老领导科普完后说：“明白了领导。”
　　虽然其实她很清楚二十年前的司法现状，不过很多事她只能装傻。

　　领导问在场的几个人：“你觉得，公检法在这个案卷里，咱就单只套案卷目前记录的，有没有失职的地方。”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后，都点了点头。

　　领导也点了点头：“看来我们想法一致。都来说说，都有什么地方当地的检查官和法官没里理清楚就下了判决。”

　　主审法官认为少了最主要的合理性动机。
　　四屯村和覃家村相隔不是很远，银雄还是和仇得富同村，两个村子都不富裕，仇得富穷得连老婆都跑了。
　　仇得富死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内裤都是有破洞且有卷边的。
　　跟同村人比，家里的三间房子也没有翻新过。
　　怎么看，想求财的人都不应该去找他们。

　　而且，根据潘三的口供，他们几个人打牌骗钱，玩得局很小的，一场下来，三五十块，还得他们几个人一起分，过年时候，出去打工的回来了，能多骗一点可能每个人一场能分到一百多块，但总体上一年顶多也就骗个烟酒钱，手里不可能靠这个存下来钱。

　　作为想求财的同村人和隔壁村人，选中仇家作为目标就感觉……他们很蠢。

　　而当时的办案人员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仅仅凭借自首人的口供和自首人提供的凶器就定罪，有点粗糙了。

　　覃念也提供了自己认为不太合理的观点。
　　她只单纯从证据上说话。

　　第一，现场照片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体现出他们家里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求财的杀完人不找财物很不合理。

　　第二，村里目击证人说看到覃枫曾气势汹汹地威胁过仇彪儿，而且那天晚上覃枫出现在四屯村，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覃枫真的去去仇家。

　　第三，记录显示，仇得富一米八三，九十多公斤，他儿子仇彪儿也接近一米八，八十多公斤。从死者的死亡照片也能看出来两个人很壮实，一个三十八岁正当年，一个十六岁活力满满，和他们实力匹配的男性想一下子放倒他们都不现实。

　　而现场照片里，并没有看出什么打斗场景。再翻过去看覃枫和银雄的个人数据，覃枫一米八，但是人还不到七十公斤，瘦得很，银雄就更瘦弱了，他虽然叫银雄，但是他一米六七，五十六公斤，可以说又瘦又小。这两个入室抢劫杀人犯必然天赋异禀，才能选中仇家身高马大的父子俩，且一刀毙命，两人毫发无损杀完就跑。

　　第四，求财杀人的，为什么要割死者生殖器？这根本不合情理也说不过去！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她就联想到了孟亓盛的案子。

　　领导们见大家也讨论得差不多了，拿出了银雄的起诉状。

　　银雄在起诉状里声称他是为了钱顶罪的，说好了做一年牢给十万的，结果家里人只有第一年收到十万块钱。后面十几年一分钱没拿到。

　　他出来就找那个说要给他钱的人，结果那个人失踪了根本找不到。
　　再加上，他听说了覃枫死了之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听说他家里不仅没有拿到钱他老母亲还被气死了，唯一的妹妹病死了，唯一的外甥女失踪了，他越想越气，他觉得要讨回公道！

　　他说，他第二年就尝试申诉自己没参与杀人，覃枫也没杀人，但是他文化不高，不知道怎么弄，一年拖一天的，直到人被放出来。
　　因为看多了短视频，也看到了被误判的人可以要求赔偿，所以，他就勇敢站出来了。

　　领导又拿出了目前从仇家破旧的房子里搜集到的一些文件。其中一些是照片。

　　有当年仇得富和他老婆阿红的婚纱照。
　　还有仇得富和牌友们照片。

　　有一个类似学生纪念册的本子里，贴着仇彪儿同学的留言信息和祝福语。
　　有几张的都是他和同一个女孩的大头贴。
　　二十五年前很流行的那种款式。

　　她盯着这个女孩，深呼吸，用力深呼吸。
　　这是梁冰！年轻时候的梁冰！
　　化成灰她都认识。
　　把覃念骗去D国后害死她的人！

　　她再次翻看主犯信息。
　　覃枫。
　　覃枫……
　　是覃念那个二十五年前被判处死刑的舅舅。

　　原来梁冰和覃念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