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覆我以华裳》朱倪

6、第三章 毕业舞会（上）

　　时远远远地就看到以裳斜倚在后园的凉亭的美人靠上，支着腮望着一池莲花红鲤发呆，手边的书掉在地上卷着，膝上搭着的开司米披肩快垂到水里去了，也不理。
　　他怕吓着她，故意把脚步声放重些，可是直到近前了，以裳仍然嘴角挂着一个甜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近前。
　　“以裳！以裳！回神啦！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啦！你都没听见……”时远张着五指在以裳眼前一面晃晃，一面微笑着调侃。
　　“啊？！没有没有！我看鱼呐，在看鱼……”以裳忙不迭地否认，脸却一径地红了。
　　时远并不追问，只是一直望着以裳，脸上带着心里知道什么微笑。直到以裳被他望得连耳朵都开始变得透明，头也越来越低，他才大发慈悲、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嗯，我来是想问问你，这个月末，我的毕业晚会，你做我的舞伴好不好？”
　　"嗯?"以裳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指了指自己:"我吗?"虽然她刚才是在想这个事啦,不过,呃,男主角不是时远啊.......
　　时远和少华六月份就要毕业了,按圣•约翰的传统,毕业典礼的晚上要举办舞会,这可是历年毕业生毕业典礼的一个重要内容,每一个毕业生都会盛装出席,而且必须携伴,这标志着他们从此告别少年时代,正式进入成人世界。
　　圣•约翰曾经是个男校，后来增收女生，在那之后，其校规在传统与古板之外，有了种说不出的古怪的开通——这个必须携伴的规定有点搞笑的是——携的这个伴是谁，却毫不限定。男生可以邀请男生,女生也可以请姐妹淘；舞伴可以是祖父母辈的老人,也可以是小孩,往届甚至有一个男生带来一只折耳猫作他的舞伴！
　　当然啦，绝大多数的人还是认为这是个很正式很隆重的场合的，男生会费尽心思邀请到心仪的女生，女生则费尽心思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更出众。经由这个舞会而成就的恋人那实在是多得简直没有办法数过来。

　　想了一下,以裳有点犹疑的再次确认:"你是请我做你的舞伴吗?可是,大家都以为是筱亚姐哎....."
　　杜筱亚是全校风传的与纪时远同班的小女友，这在以裳刚升入圣•约翰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倒不是她八卦，而是头一天上学时她和时远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第二天即有不认识的女生跑到她们班去问她她和时远的关系。顺便的，她还知道了时远在圣•约翰到底多受女生欢迎，据说，他还是圣•约翰的“三剑客”之一。
　　尽管以裳对什么“三剑客”这类说法皱鼻子——尤其在她知道某人是其中另一个时——但她对时远传说中的小女友还是有点好奇的。时远平日看似一直笑眯眯，对谁都很友善，可是他心里真正亲近的人其实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后来她在校园里见过几次杜筱亚：个子很高，很清瘦，一把天然卷的长发带着点自来的黄色，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每次都抱着一叠书，走得不紧不慢的，偶尔会伸手轻轻拔开被风吹在脸上卷发，脸上是平和得有点冷峭的表情。只有一次，远远的见着她和时远走在一块，笑着，眉眼弯弯的，双手背在身后，平时的那点冷荡然无存，全被甜和暖所取代。
　　偶尔在家时时远也会提到和她出去看电影或者去挑参考书，但以裳入学大半年了，时远却从来没给她们作过正式介绍。上次在校园里遇见，他也只是远远朝以裳点点头，就和杜筱亚走开了。以裳觉得，杜筱亚当时投向她的眼光里也写满了好奇。

　　时远嘴角仍挂着笑意，可是眼神暗了一下“你知不知道她是警司的独生女儿？”
　　以裳马上明白了。
　　尽管家里的生意她从来不过问，但年纪日长，她总明白父亲做的是□□的生意。虽说是公司名字是“清吟社”，不用很了解公司具体在做些什么，到底“清”不“清”，大家都知道。
　　一刹那间，以裳心里涌上很多的难过：是因为这样的出身，所以时远哥哥才不能肆无忌惮地和喜欢的女生在一起吧？！
　　以裳把手弯进时远的臂弯，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时远哥哥，我做你的舞伴……”
　　时远的表情似乎还是没有变，仍似笑着，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嘴角渐渐抿紧了。

　　隔天，少华大发脾气，书房里的摆设全给他挥到地下砸个粉碎。下人们躲在外面，谁也不敢进来劝，亦不敢打电话通知大屋，少华自己则坐在房间一角握着拳咬着牙一声不吭。
　　时远靠在门边站了许久，平时总挂的笑容的脸上只剩下无奈。
　　终于叹了口气，慢慢走至他面前弯下腰去：“喂！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其实你何必这么气？！一场舞会而已。我和以裳说，我是和她开玩笑的好了。”
　　少华心里愤怒，憋闷，委屈——是的，不过一场舞会而已。少华是自己的兄弟，而纪以裳，纪以裳这该死的迟钝的小妞是自己喜欢的女生。
　　只是，少华知道自己的心意的不是吗？而以裳，自从上次那个拥抱后，两人虽然还是像以往一样笑笑闹闹的相处，再没有过类似的接触，但即使从来没明说，但心底都知道有些什么是不同了不是吗？！她也应该知道她是他的舞伴！甚至根本都用不着说！而且，他本打算晚会后……而这笨蛋倒好，居然直接就答应了时远！她难道不知道毕业舞会的特别意义？！
　　时远苦笑：“你别怪以裳，我告诉她筱亚是杜警司的女儿……”
　　少华猛地抬头：“靠！你告诉她这个！你这是利用她的同情心嘛！不过，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邀请筱亚的呀……”
　　“是什么原因有区别吗！？而且，你说，除了带自己的妹妹，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不会伤到筱亚？只是，抱歉，我该先和你说一声的。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生气。”
　　“拉我一把！腿都麻了！”少华呆了一会，忿忿地把手递给时远，气倒是消了不少。“你小子欠我一个大人情！”算了算了，时远这事还真有点麻烦，恐怕的确只有这样解决比较好。

　　“呃！？不是吧？！莫少华，你要带BINGO做舞伴？”以裳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有什么关系？！”少华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又不是首创，之前不是有人带猫吗？这次我带只金毛也不是很过份啊！再说了，你希望我带谁做舞伴？！”
　　BINGO是少华送给以裳的升学礼物，刚抱来时还是只毛茸茸的小狗仔，才几个月，它已经长得威风凛凛，立起来时，几乎快有以裳高，一身金色的长毛，漂亮极了。以裳对它宠得不得了，每次都亲自帮它洗澡，擦毛，又常常偷偷骑自行车带它出去遛弯。呵呵，她现在车骑得已经很好了。
　　BINGO很聪明也很听话，对以裳的指令一次明白两次到位，坐下，握手，翻身之类的对它而言根本就是小儿科。嗯，从这个意义上说，带它到舞会现场还真是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会儿，它正把大头枕在以裳腿上，任以裳在它下巴挠来挠去，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不时皱皱鼻子，伸出舌头舔舔小主人的掌心，又乖又可爱。以裳偷偷想：“嘻嘻，说不定BINGO在舞会上会比华少更抢镜哦……”

　　少华瞥一眼以裳抱着BINGO脖子一个人偷笑的样子，没好气地使劲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告诉你啊！我还生气着呢！”
　　以裳眨眨眼：“你气什么，你又没邀请我……”一眼望到少华满头的短发都快全立起来了，像一只气咻咻的狮子，不由得越说声音越低。过了半天，就听见那人脸黑黑的一声声气息越来越粗，呜，火山快要爆发了，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好了嘛好了嘛，等我毕业时，我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好不好？”
　　“哼！这还差不多”狮子脸臭臭的起身去厨房为不知好歹的笨蛋找果汁，留下笨蛋一边和BINGO在地毯上打滚，一边做着鬼脸对BINGO小小声唱：“小气鬼小气鬼……”
　　其实，她要是和狮子一块出场，恐怕所有人的眼镜都会掉在地上。要知道，在学校里，大家只知道少华和时远要好，以裳可从来没有和他一块出现过，一直表现得像陌生人的样子。认识时远这么一个校草就够以裳烦的了，成天都有人托她给时远递情书。
　　另外，若是其它小女生当面表白，时远永远温文尔雅地微笑以对；狮子可是和时远那种的绅士作派不同，一点不顾惜女生的面子，常常将表白的女生奚落得下不来台。所以他的爱慕者多是偷偷将情书夹在他书里，要是知道以裳和时远走得那么近，那以裳可真得成专业邮差了！要么，就会成为她们眼中钉，肉中刺。
　　以裳可一丁点儿不想帮其它女生向狮子示好，也不想像杜筱亚一样，时不时遇到些莫名其妙的倒霉事。
　　不过，说实话，没能成为少华的舞伴，以裳心里也觉得蛮遗憾的，自己偷偷想过那么多次呢！真可惜。少玫没去美国就好了，她可以给狮子做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