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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浮沉随浪记今朝10 ...


  •   天授九年这一年,是大余国数十年动荡以来最为平静的一年,但平静底下暗藏的汹涌,又最是骇人。

      先是朝堂之上,相王叶方远和国公朱庾信两派斗得不可开交。叶方远与朱庾信各自出身南北世族,一为文臣,一为武将,虽不同源,却俱为九年前平乱靖国的功臣,本不该为敌。但四年前朱庾信以年老为由请退后,长子继任其太尉一职,掌管大余全国兵马后,便反其父而行,力主压制功臣党,提拔老世族,恢复国家正统。功臣党几年间几遭灭顶之灾。

      然而,去年秋天,原已归野无踪的叶方远突然回朝。皇帝陛下出城相迎,君臣二人执手而归。十万百姓亲睹此幕,一时传为佳话。随即,皇帝陛下改叶王“在野”之号,封其为“肃”,拜肃王为相,居文臣之首。功臣党霎时如雨后春笋冒出,尽数归入叶方远旗下,高压治民的朱氏一派立时受到压制。京中百姓额手相庆,人人尊叶方远为“相王”。叶朱两派原只台面下争斗不休,自八月上京凤羽大街上朱太尉封路请相王一叙,被相王冲关而过,并射杀一名近卫后,二派党争彻底撕去表面伪装,公开为敌。独臂将杨秀被指辱骂君王,下入死牢,车骑将军朱四因于牢中屡放私刑,遭相王一顿鞭责。一时两派你死我活,数名官员暴毙,死因不明,中立阵营的官员或贬或放,或选一方阵营投入。朱叶党争,眼见便成清乱近十年后,大余朝廷遭遇的最大威胁。此时,皇帝陛下笃信国师,日日沉迷丹药,全心修仙不老,累月不朝。

      江湖中,淮南缁衣莫氏昙花一现,“青帝”萧凡重现江湖,一力平定淮南战中因青玉阁过失而源源不断上门来的纷争,而此际青玉阁一尊独大的局面下,却有诸多怪事连出。北至戎疆,南至江淮,大批平民失踪,往往一日间来回于村寨间的商客,晨间尚可见人烟鼎盛,黄昏归来时竟人踪全无。此列怪事,自夏始至今已有数月,失踪人数逾万,民间称之“鬼食人”。

      “若前队设想不虚,按照六星方位,下一个地点就在此处,”洛枍如一只手指摁在城图上划了红圈的位置,沉声道,“就在今晚。”

      一旁的两名副手连连点头,道:“定错不了,我们今晚就将一窥‘鬼食人’真面目。”

      洛枍如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道:“若真是鬼怪倒好,但愿别是……”她叹了口气,不说了。见状,南宫文心知她连日来马不停蹄地搜集消息,早已疲累不堪,于是轻声道:“师父,您到房中歇歇吧,日落时我再唤您。”

      她应了,又问:“笑芙何处去了?”

      几人一时面面相觑。洛枍如无奈,摆摆手,道:“她自有分寸,你们做好自己的事。”然后进房休息去了。另几人也有些忧愁。此时阁中正值几大分堂主被袭的乱事中,敌手既将目标锁定为进入总堂的分堂主,现今必是情况险急。他们一行人在这时不奉命谨守总堂,倒被外派来探察“鬼食人”的真相,各人心中不是不嘀咕的。而他们冒着被朝廷通缉的危险从海上出航,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可这莫笑芙自踏上陆地后,不但一路上行事高调,还时有失踪,实在教人头疼。但行动队长是洛枍如,她不管她,他们也只好忍了。

      几人正要各归各位,楼梯口有人“噔噔噔”地跑上来,正是莫笑芙。她怀中抱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而那女孩儿被她这故作跳跃的跑动逗得正“咯咯”直笑。这下连南宫文也大为惊讶,站起问:“笑芙,这?”

      莫笑芙走近,将那女孩儿放在桌上,随口叫来客栈小二要了几份糕点,一口一口喂那小孩儿吃。南宫文在一旁坐下,仔细看那粉雕玉琢的女孩儿,越看越觉得有些面熟,再看一眼正温言哄她喝水的莫笑芙,忽然怔住。此时旁边几人也发觉了,这小孩儿眉眼修长,右眼角下长着一颗鲜红的血痣,乍看去和莫笑芙有三分相似,越是细看,越觉像了五六分。

      “笑芙,这是谁家的孩子?”

      莫笑芙正将另一块糕点往孩子手里塞,闻言问:“嘿,你是谁的小孩儿?”

      女孩儿歪头想了想,脆生生地答:“我是我爹的小孩儿!”

      “那你爹叫什么?”

      一直很配合的女孩儿这时却眼睛一轮,道:“我不告诉你!”

      莫笑芙更加温柔:“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儿啊?”

      “朗月,我叫朗月。”女孩儿笑眯眯的。她再问:“那你姓什么?”女孩儿便说:“我不告诉你。”

      这下几人也知莫笑芙带回这小孩儿必有用意,于是轮番诱哄,却皆问不出个清楚的名姓来。除了她叫“朗月”,今年五岁,有一个大她七岁的哥哥,名叫柖枫,其余便全是“不告诉”。南宫文悄悄拉过莫笑芙,问:“这小孩儿怎么?”

      “今晨至今,我在街上‘偶遇’这小孩儿三回,第一次我没在意,第二次我问了她,她说在等人来接,等谁却不说,我便走了。第三次,她缠着要买糖吃,我就带了她回来,”她看一眼那被几人围着哄的朗月,“三次,城南城西城北,这小孩怪得很,显是盯上我了。”

      “那还带她回来?”

      “并没有人跟踪我,只她一个,”莫笑芙耸了耸肩,“我倒想看看这五岁的丫头片子是哪路人,想干什么。洛枍如呢?”

      “师父歇了,晚些再起来。”

      “那好,”她一拍手,“我带这孩子上街转转去。”

      南宫文忙道:“早些回来,别误了‘晚饭’。”

      “哪能啊!”莫笑芙随意地答应,抱上朗月,又“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此际仲秋,泉州方刚暑尽,徽皖一带已生霜寒。此处乃皖南的一处县城水湖镇,北距淮南府不过三十里,是青玉阁弟子按照五行推算,在今夜将会发生“鬼食人”事件的地方。而镇里居民毫无所觉,仍旧劳作买卖,浑不知大难临头。

      两人在街上逛来逛去,买了不少孩童玩物,朗月开怀不已。莫笑芙原想继续套话,不知为何,看着那女孩儿尽情欢笑的娇憨模样,一时只觉心中柔软,什么也不想问了。

      近日落时,两人到了长寿路上,离青玉阁一行人居藏的客栈不远。

      “朗月,我晚上有事呢,”她拉住还要疯玩的女孩儿,道,“先回客栈,明儿个我再带你玩去。”

      闻言,朗月嘴角一塌,一脸苦相:“明儿个我就见不到你啦。”

      莫笑芙心中一跳,笑着道:“怎么会呢?我答应了就决不食言,明天一定带你玩。”

      “可明天镇子就要不在了,你怎么带我玩呢?”朗月不依地跺脚,“要死好多人的……”她怯怯地看着黑衣女子,“你也会有危险的,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莫笑芙在小孩儿身前蹲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朗月说:“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看见的。”

      “你能看见将要发生的事情?”

      “嗯!”女孩儿邀功似的答,“今晚会死好多人的,”她一指右方的客栈,“穿的衣服和刚刚的叔叔们都一样,有一个,还是阿姨呢。”

      她右方所指,正是青玉阁一行人下榻的客栈!此时,莫笑芙面色虽不变,却已是心口狂跳,她握住朗月的肩膀,问:“是方才你见到的那位阿姨吗?”

      朗月偏首细想,半晌只是摇头,道:“我看不见他们的脸的。”

      “乖孩子,乖孩子,”她放开手,眸光温柔,“你是知道了,所以特意要来救我,你以前认识我吗?”

      女孩儿让她这样看着,高兴得不得了,连连点头。

      莫笑芙握着她小小的肩膀,问:“朗月,乖孩子,你能告诉我,该怎么救那些人吗?”

      朗月道:“我只能看见,不懂解局的。你,你跟我走吧,到我家里去,就不会有危险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小姐,回家了。”

      莫笑芙悚然一惊,蓦地立起,退开一步。一个身背佝偻的老人无声无息地靠近,并不含分毫杀气,但这速度着实惊人,她竟完全不察!若是含了恶意,她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再思及朗月方才所说,一时背上冷汗直下。

      朗月嘟着嘴,并不理那老人,只是看着莫笑芙,伸手要去拉她的手,却被一把避过了。她一怔,黑漆漆的眼睛里顿时有了泪水:“你,你生我气了?不想跟我回家吗?”

      莫笑芙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爹爹不让我说的,我……”朗月一急,大颗大颗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滚而落。那满面皱痕的老人一叹,俯身抱了她,道:“小姐,天晚了,回家去吧,老爷和小少爷都等着你呢,”而后回头看向莫笑芙,“莫姑娘,好生照看自己。”言罢,便走入人群中。

      莫笑芙立即追上,那老人抱着朗月穿梭于傍晚归家的人群中,初时可闻朗月的哭声,不过数步外那哭声便听不见,再出几步,二人竟已踪影全无。她也无心再去寻,一转身,疾步朝客栈的方向奔去。

      厢房中,数人正在最后一次确认夜间的行动安排。

      莫笑芙忽然推门而入,开口便道:“南宫,你带几个人,立即出城去。”

      南宫文惊问:“这是为何?”

      “大事,”她说,“方才那小孩儿被个老头儿抢着往南边儿去了,我一直追到城郊,发现一座山庄,庄门上挂着‘南宫府’的匾额,二人逃入庄中便不见踪影,我入庄后竟遍寻不着半个人影,倒在庄里看见你苏州南宫剑派的徽纹。”

      “甚么?南宫剑素来单传,并无分派,此处怎的有南宫府?”

      “此事蹊跷得很,”莫笑芙皱眉,“你赶紧带人去查查,晚间事情要紧,莫要让这怪庄旁生枝节。”

      南宫文看向洛枍如,见她并不反对,立即应下,出门去了。洛枍如看向莫笑芙,问:“出什么事了?”

      她自斟了杯茶一饮而尽,道:“不是说了?”

      洛枍如笑了:“我料知你会支开她,没想到你演得这般像。”

      莫笑芙定定看她:“若非晓得骗你不过,还想连你一道支开。”

      洛枍如笑意愈满:“我才是行动队长,你敢使坏,我第一个不饶你。”

      “枍如,”她微微沉吟,道,“我今日遇见了怪人。”

      “那个小孩儿?”

      “是,她说今夜我们中很多人会死,其中会有一个女人,”她的表情严肃,“不要这副表情,预见之能,这种事情的确匪夷所思,但这个孩子,我能感觉得出来,她说的一切皆自真心。”

      闻言,洛枍如渐渐收了面上的笑意,她一转头,对还在房中的另一名下属道:“你下楼,再挑出四人,随阿文到城南去。明日收队之前,你们五人务必寸步不离在她身边,决不许她进城!”

      “洛副,今夜人手已很不足……”

      “阿文不仅是我的弟子,更是三大堂首南宫景唯一的血亲!”洛枍如一拍桌面,“她若出大闪失,激怒南宫景,阁中要起大动荡,你明不明白?速去!”见她发怒,那人不敢再反驳,应下去了。

      “你……”

      “闲话莫说,天要黑了,”她一摆手,两手撑在地图上,道,“这六个方位的弟子皆已就位,只剩阵心由你我负责。布下这催眠阵法的人既有这大能耐,定然也知己阵破解之法,自然千万防着,阵心处守着的定非常人。劝我也走的话,你还是莫说了,我不听你的。今夜必有一场恶仗要打,少了谁都不行。”

      莫笑芙摇头苦笑,道:“我可没这意思,你是老大。还有时间,我去吃点儿东西。”

      言罢,她立起离桌,忽闪电般出手,一只手扣住洛枍如反射性抬挡的左手,另一手扼住她的咽喉,瞬间制住她,拇指按在她颈上气管之上,力道控制在恰巧让她稍感呼吸困难。她冷哼一声,道:“就你这身手,不去也罢!”

      洛枍如道:“是……吗?”自她右袖滑下的一柄短刃正抵在莫笑芙腰间。其实二人心知肚明,莫笑芙要杀她,早能得手,她要杀莫笑芙,满身的暗器也早已发动,此刻受制于人,不过莫笑芙仗着她不会发动暗器罢了。

      莫笑芙扣住她左腕的手紧得要碎了她的腕骨,另一手却微微放松,她道:“打个商量吧,今夜我来做这行动队长,你留在此地,若事情果真有变,立刻组织营救。”

      洛枍如深吸口气,道:“我并不想着让你留在此地,为何你要教我留下?我担不起这任务?若真担不得,江湖儿女,今日生明日死,又有何惧?你要次次护我不成?我的武功和经验皆不如你,但笑芙,你别忘了,我的胆量和头脑可不输你,”她手中短刃刺穿莫笑芙衣物,刃尖透进她肤内,“你若再行阻拦,今夜不止我出不得任务,你也休想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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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下时,莫笑芙熄灭了房中所有的灯烛,在黑暗中将匕首、暗器一样样安置妥帖。洛枍如坐在窗下养神,忽然问她:“霍殊到何处了?”

      “天晓得?半个月没来消息了。”

      “你倒不担心?”

      “担心?”她正将最后一柄匕首塞入靴中,闻言嗤笑一声,“我对她还是有点儿信心的,虽不见得她能成甚大事,但死前传个消息给我定能做到。没消息就算好消息。”

      洛枍如笑:“你还真是有信心。”

      “那是自然,比对你有信心多了,”莫笑芙来到窗边,一手抬高窗棱,看向远方,霎时眼中光芒一闪,她说,“老场面啊……”

      洛枍如却没有去看窗外,而是看向她——莫笑芙正微偏首看着窗外,眼角一点朱红色的小痣,眸光沉定,神色淡然。这刻,洛枍如似想起了什么,半晌微微一笑,也说了句:“是,老场面了。”

      窗外的街道上,临街屋中的人在天光隐去的同一时间推开屋门,走出屋外。人人衣黑,手执灯烛,面容木讷,身形僵硬,有如鬼魅。此处临近城北,无数从各处街道走来的黑袍人汇集在长寿路上,往北向而去。

      她们都认得,这景象像极了离天宫祸世时,江北时有发生的“百鬼夜行”,但那时“百鬼夜行”仅止于几个离天宫分坛所在地,被迷幻驱使的人们也仅止于生辰为某些日子的人。而今夜,除今日方刚进镇的人外,全镇的人们都成了“鬼”。

      二人迅速下楼,临出门时洛枍如一伸手,莫笑芙立即一闪,而后见她手上拿着一物,似是要给自己,这下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一个晚上二人相处一室,看似休憩养神,实际上全身警惕,都在防着对方出手偷袭自己。

      “铁胆寒石,”洛枍如无声地动着唇形,“你带着。”

      这个东西太有名了,莫笑芙自然懂得,当下也不噜苏,接过那块漆黑的石头塞进怀中。

      此时,客栈老板和他的儿子也执了灯烛从房中出来。二人无声贴近,各点中一人穴道,将他们的黑袍除下披在身上,拿过他们的灯烛,走出门外,汇入人群中。

      二人比肩而行,呼吸稳定,身形僵硬,和周围黑袍人无任何不同,多余声响全无,并不引起骚乱。出了城北后,人流并未止步,而是一直往北行去,转眼便出城二十余里,逼近淮南府。直到一处废庄出现在眼前,前方的人方渐渐止步,仿佛失了指令,一个个只原地僵立。

      二人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诧——面前的废弃庄子即使化成灰她们也认识——莫逝山庄。

      正在此时,身后一阵凉风陡至,莫笑芙矮身闪过,一记凌厉砍刀顿时将她身前的“夜鬼”斜斩成两段!洛枍如右手一扣,回身便射出一排细弩,如此近距,身后偷袭的人决无闪避之力,中箭后立时倒地。

      她手上的这架弩,弩身和箭都细极,发出时几无声响,但即便如此,周围的“夜鬼”仍旧被惊动了。二人暗喊声“糟”,不能再顾着隐藏行踪,趁只有少数“夜鬼”亮牙扑来,冲出夜行队伍,朝庄内奔去。

      一进庄时,一名手持厚背砍刀的黑衣人便切入二人中,沉喝一声:“离天禁地,何人敢闯?!”

      六年后,再次听人大喝这一句,莫笑芙无半分惊讶,只觉恼恨。六年了,消失了六年,无论自己如何不愿,离天宫还是回来了!

      此人砍刀极厚重,身形却很轻盈,动作敏捷,招招猛攻洛枍如。他显然看见了方才庄外发生的事,知晓她满身净是暗箭,要杀她措手不及,令她全无发动暗器之力。莫笑芙欲解她危机,但力劲上不及此人,随身长剑与砍刀几次交击后已遍布缺口。

      眼见砍刀斩向洛枍如颈侧,下一刻就要将她一分为二,暗夜里银光乍现,只见银亮光带绕住砍刀,“喀嚓”一声,将厚背砍刀寸寸碎断!下一刻,半空里一道血柱喷出,一颗脑袋飞了出去。

      洛枍如微怔,实际上在方才那刻,她的细弩已发动,早将那黑衣人射死,但银光断头的画面仍旧极有冲击力。而对面,丈长软剑此时如光带般围在莫笑芙脚下,冰冷色泽中带着未去尽的血光。

      二人为妨敌袭再来,迅速隐入林中。洛枍如分神看她收于臂上的软剑,直到两人再次隐藏身形后,方问:“这是……‘束衣’?”

      “‘束衣’早断,此为‘寒光’,”她一收软剑,道,“这剑我使不灵活,一出剑,难免便那样,你别吓着了。”

      她原本确有几分惊惧,闻言不禁失笑,道:“想吓我也不太容易。”

      此处已是山庄深处,但敌人所在之地,两人万不敢有半分松懈。

      “行踪已露,离天宫里的人早有准备,此处不知布了多少人,咱们不可如此被动。当务之急是寻找阵眼,你我分头行动,一有动静立刻联系对方。”

      “胡扯!”莫笑芙立即反对,“你既知此处不少埋伏,还想分头行动,找死不成?方才那个黑衣人你便应付不了!我俩一处行动,不必分开。”

      “笑芙,依阁志记载,破解催眠术阵法的阵眼当有两处以上,要自空间内催动阵法,需得上下两眼贯穿才可。而阵眼在何处,我们一个都不知道,何况至少得找到两处?”洛枍如指了指天,“子时就要到了,你倒还有心思与我噜苏?下面那么多人的性命就在你我抉择间,你偏要在这时候婆妈,这是你吗?”

      眸光如电,语气中更是句句强硬,无丝毫温柔模样,但相识这些日子以来,莫笑芙已知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果断冷静,坚定勇敢,这眸光和早年的自己是多么地相似?

      “不愧是搞邦交的,说不过你,”她低叹一声,“功夫不到家,就别强出头,”言罢,取出怀中一个锦囊,塞入她怀中,叮嘱道,“救命的玩意儿,也不知有没有用,你且带着吧,危急时便撕了它。”

      见状,洛枍如目光柔下,轻声说:“笑芙,谢谢你。”她本想说,因为有你,才有今日勇敢的洛枍如,又觉太过矫情,于是出口便只剩了一句“谢谢”。

      “无聊!”莫笑芙忍不住一翻白眼,伸手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地下。洛枍如点头,伸出右手,她用力一握。

      二人一握即撤,就此别过。

      此处地势高一些,放眼望去,无数“夜鬼”还在源源不断地行来,汇于此处的数量已甚是可怕。洛枍如潜入山庄后山,莫笑芙则往记忆里通向莫逝山庄里演武馆的旧路而去。

      演武馆的石门依旧是封死的,莫笑芙揭去黑袍,靠着烛光在另一头找到一年前萧凡炸开的石洞。那洞口已被一人高的五节芒密密地掩住了。这个地方是山庄中心,群鬼聚于此庄,此中心之点多半能寻出些古怪。

      她拨开杂草,先将灯烛探进。洞里空气窒息,毫无人气。于是她拨开一个更大的口子,正要钻入洞中,那一刻,凭多年生死间游走的敏锐直觉,她猛地翻身一避!

      “咄咄”数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呼啸而来的羽箭竟一一插入石内,这强劲力道,若非自己躲闪及时,早被钉死在山壁上!而她方探出头一看,又是数箭飞来,立即缩回头去,顿时被困在山壁后转角的小方寸间动弹不得,但因此她更加坚信,自己所寻的阵眼位置就在这洞内。

      一阵箭雨过去后,一人的脚步声迅速奔近。

      来得很快。从前,她的软剑“束衣”以锋锐著称,养母苏希何的佩剑“玉沝”则以坚韧著称。而经方才一役,她已知寒光剑确比束衣剑更加锋锐,比之玉沝剑亦更坚韧数分,实乃当世第一软刃。一个多月来的练习,她渐渐习惯了这剑的重量,不再觉得难以操控,但仍远未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因此她方才本想将那黑衣人勒倒,力道过猛,剑势难收,竟将他的头颅劈飞。此刻,敌人未露面,但几波箭雨攻击已显露来人内劲之深厚,她凭靠手中这并未完全被自己征服的剑器迎敌,究竟是对是错?

      莫笑芙握紧寒光剑,危急时刻却越清楚地感受到手下剑器的魂魄——冰冷而温和,坚硬却柔软,一如她在江湖里淬炼多年的心。

      下一刻,寒光剑绷直,猛地击出,“啪”地和来人兵刃对击后又骤然柔下,绕住那兵刃一绞,“嚓嚓”几声,将其碎成数截。而后她自石后跃出,又是一剑击出。此时她方微讶,方才被自己绞断的,竟是一把狼牙棒。

      来人万分惊诧,却全不慌乱,闪过剑锋后猛地向她扑来,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正在此时,右方高处传来一阵破空声,一阵密集过前的羽箭瞬间呼啸而至,竟是不顾黑衣人,而要将二人皆射死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腕一转,一把飞刀射中黑衣人胸口,而那黑衣人合身一扑,将她往后撞去。莫笑芙一拳打在那飞刀把上,黑衣人双目圆睁,口喷鲜血而亡。她往侧边一翻,要钻入那洞中,腹侧被一箭射中,冲劲使得她立时滚入洞中。

      那一瞬间,只闻一声异响,身后的洞口竟凭空消失!

      剧痛下,莫笑芙心中警铃大作,并非因身后不见了的出口,而是感觉到了黑暗中某个极可怕的存在,那种冰冷入骨的气息,让她身体上的每个毛孔都止不住地颤栗。

      黑暗中,一个轻飘飘却带着冰冷笑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猛然侵来!

      “萧宁,你可回来了。”

      莫笑芙双手捂住耳朵,想阻止那声音撕裂耳膜,但双膝一软,已“扑通”跪倒在地。那满耳的“你可回来了”回荡不休,耳内剧痛几要穿脑。

      她运起周身内劲,勉力撑了片刻,终于还是吐出一口血来。这口血一吐,内劲一泄,那方变缓的声波蓦地增大。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耳内便流出血来。她回手去摸身后的石墙,已是密密封住,似乎那石洞从来便未存在过般。那么,这双耳朵注定不保了。

      黑暗中有人迅速靠近,她耳内翁鸣,难以辨位,两手各抽一柄匕首,向前方交叉一划,“嗤”地划破了来人衣物,但同时右肋下章门穴一痛,登时右侧麻痹,手上匕首脱开。她料得来人矮身点了自己章门穴,此时避无可避,左手匕首一转,便向那人颈边插下!

      “诶打住!打住!”

      她耳内模糊,本听不清这并无敌意的求停,但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匕首硬是止住了去势——她已认出来人。对方危机一除,双手往她两耳一捂,掌心中的某种冰凉液体立时灌入她耳中。只是片刻,液体已将两耳密密封住,那因声波撕扯的痛楚立时去了大半。

      先前被她扔进的已熄灭的灯烛重新燃起,现出来人的面容。

      那一刻,莫笑芙心神一松,捂住腹部,满头冷汗涔涔而下。来人扶住她,一使劲将穿透她腹部的羽箭箭尾折去,但检视那箭头所在的位置,并非要害,却与大血脉太近,于是眉头一皱,道:“这箭拔不得。”

      “便暂且留着,”她取出一颗血红药丸服下,忍痛缓缓平复那股疼痛,半晌,睁开眼睛,无声地说,“你果然活着。”

      “哦?你知道我诈死?”

      黑暗中现身相救的这个人,正是月前在泉州“遇害”的玉沝堂堂主郦清。他衣衫褴褛,满面胡茬,若不细看,轻易认不得。两人从唇形辨别对方言语内容,也不知对了几分,烛光下互看一眼,发现对方都一脸专注着辨别自己的意思,忽然一齐笑起来。这一笑,使他原本憔悴不已的面容霎时神采飞扬。

      “洞内有怪声应不止一两日,否则洞内不会生长出含有冻浆的植物,而且,”他指了指她进来的地方,“这个洞口,只可进不可出。”

      “那你怎么出去?”

      郦清摇头。莫笑芙目露惊讶,果然,他说:“我在这里已有半月,没有出口。”

      她神色不变,只问:“发现了什么?”

      临危不惧。他目露赞赏,道:“那日,我伪装为追杀我之人,混入杀手群里,随之北上,亲眼目睹了一场“千鬼夜祭’。你大概听过‘百鬼夜行’,这‘千鬼夜祭’更甚,千余平民平日里毫无异状,却在无月之夜执灯而出,汇于一处,互断颈项,令头颅热血浸入地底,以己祭奠‘神明’。那等惨状……”他是久经江湖之人,忆起那日情景,亦不禁唇齿打战,但这失态仅止一瞬,他继续道,“我若料得不错,今日也是夜祭之时。”

      “错不了,这洞外聚集了万名水湖镇镇民,不是百鬼千鬼,是万鬼了。”

      “就在此地?!”

      “就在此地。”

      “前面的五次‘夜祭’,分别在乾阳、丹东、凤池、田肆、银角五城,如今第六次在淮南……”郦清面色凝重,以指在地上划了数圈,将分处全国不同方位的六城标明后,连线成六芒星图,“这个阵法我见过,是离天宫中最简单的控术阵,名为‘血阵’,以人血为祭绘阵,阵形一成,施术者在阵外即可操控阵内人的所有动作。这阵法素来应用于群战,仅止于几人的范围,但‘夜祭’规模如此浩大,若真是血阵,那么处于阵中心的所有人物事,必是任凭摆布。而这六城中心,正是上京城!”

      莫笑芙平静接下:“上京既为阵心,皇帝和群臣就会沦为傀儡。轻者,让皇帝立旨禅让,想让谁做皇帝都行。不然,也可以让皇帝群臣自我了断,天下无首,自然大乱。重者,杀了昏君,让朱叶各自拥兵开战,两党化为几十党,一时王侯遍地,征伐不休。届时生灵涂炭,各村各寨十室九空,数十年的动荡在所难免。离天宫以术法妖行天下,那时入侵,还有谁是敌手?”

      言至此,二人皆自对方的眼中看见誓不罢休的坚决。

      “血阵决不能成,要阻止此事,就看今夜能否阻这万鬼血祭,”言罢,郦清问,“你是总堂派来执行此事的队长?”

      “队长是洛枍如,我为副手。”

      “来了多少人?”

      莫笑芙微一沉吟,决定不做隐瞒,她说:“总堂十三人,第三堂弟子十二人,总二十人。”言下之意,便是总堂派遣的十三人里,有五人同时也是第三堂弟子,其中一人便是她自己。第三堂大忌,便是透露身份,她今日不加遮掩地说明,自是对他有十二分的信任。

      这点郦清自然清楚,因此心下稍为讶异,为何她信自己竟信得这般干脆?而认出他时说的那句“你果然活着”又显然表示她早知自己诈死,方才以为她同霍殊交好,又是五哥亲近的弟子,或许是二人之一告知于她,此刻又觉那二人定不会将这等关系自己性命的要紧事告诉旁人,那么,她是见过自己伪造的遗体,并认了出来不是?这怎么可能?自己在阁中与她并无深厚交情,至多不过从柳若兰手上救过她一回,说了几次话而已。

      莫笑芙不知他的心理变化,只微动唇形,说出几个名字,而后道:“他们也奉命前来,按时该到了。”

      辨明那几个名字,郦清立刻精神一振,道:“来得好!”

      随后,郦清伸手扶她,她方立起,便是一个趔趄。他原想背她,但恐压着了她腹间伤口,于是一弯腰,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莫笑芙一惊,猛地看向他。他纵然坦荡,此时也不禁要面红了。幸好这道中昏暗,她也不大看得清他面上神色。

      通向演武厅的那个石窟窿还在,一道绳索挂在那里。这显然非当日留下的绳索,而是郦清在被困的半个月里剥下洞中植物老树皮搓成的。半个月毫无出路的囚困生活后,他还能这般神采飞扬,倒是果非常人。

      二人顺着绳索下到演武厅里。当日遇害群豪的遗骸俱由各门各派认回,一些无门派的死者也由青玉阁出面安葬,这时空旷的圆形大山洞里只剩熏黑痕迹和一些凝固的火油。

      “你可知如何破解外面的人所中的迷幻之术?”

      莫笑芙道:“以阵逆阵。”

      “什么意思?”

      “我原以为今日夜行是在水湖镇,但镇民们却一直来到了淮南,沿途村寨里的人也加入进来,若料得不错,不止水湖镇,淮南府周围的村寨也发生夜行事件,目的地都是这里。一次夜行,发动催眠幻术时,对象越多,耗时就越长。今夜万人集此,这等规模的术法施行必经数年安排,再于合适时机里于阵眼洒下足够鲜血,方能催动此地催眠术运行。术法一动,直到那些人将自己的头颅断下前都停不了,只能以逆反阵术与其对抗。”

      “慢着,”他抬手拦她,“此次催眠术既然围绕淮南而行,那么,催眠术的阵眼在何处?”

      她说:“你不是已猜到了?”

      郦清看了一眼周围,面色渐渐铁青,紧握的拳头里指节“喀喀”作响,他说:“是这里?”

      莫笑芙并不回应,他也知答案不会有其他。此处既是阵眼,那么,她所言的催动幻术运行的鲜血,便是一年前于此处葬身的数百武林人?青玉阁,原来也为这“万鬼夜祭”搭了一把手。而青玉阁和莫逝山庄定下协议,合力谋杀这数百人,为的是一如以往所说的,以扩大版图来转移内斗,稳固阁中基业,还是,还是……

      郦清在阁中八年,是青玉阁建阁者之一,八年来他竭力守护生死兄弟一起创下的基业,在地底十五日,更是一直想着如何破解六星血阵,免青玉阁堕入天下大乱的危机里而四分五裂。如今这一刻,心中却对以往所坚定的信念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动摇。

      “莫逝山庄在此经营多年,对于这个状况不可能毫无所觉,”她的面色亦是沉重,“若非一年前的杀局被搅了,那么,死的就是上千人。我私自猜测,若那时死者为千人,这个法术立即就会催动。那这一年以来,天下早已不知乱成哪般……”

      若其中没有青玉阁出力,死伤人数还会更少。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郦清却如何不明白?他原本就是外露的性子,此际心中愤恨按捺不住,一拳便往石壁上打去。二人听不见声响,那石壁也毫无震动,但他五指上鲜血迸溅,显然用极了力。

      莫笑芙原想说:你这不是为阵眼里多添了血引?再看他这时气愤难当,还是免去刺他。自跃入场中,寻到先前已测算好的中心点位置——这里,便是当日“莫忘”自尽的坐席——上好的狐皮装饰被义愤难当的剑客削成数片,零碎地挂在石椅上。

      她掀开那些碎片,露出座椅,却见座椅上刻着一个星阵,图形和记忆里青玉阁阁志中所记载的催眠术却完全不同。

      “你打算怎么逆阵?”郦清在她背后问,想到她听不见,又绕到侧面,再问一次,“你打算怎么逆阵?”

      “这里就是阵眼,”她指着那个星阵,吐出一句惊人的话,“而且是逆阵的阵眼!”

      他本心情平复不少,这时又是一惊:“何意?”

      “这个阵形,六星倒置,并非催动万鬼血祭的催眠术,而是与之对抗的逆阵!”此时,便是莫笑芙,也有掩不住的激动,“这石刻痕看来已有数年之久,并非去年所刻,而其上的干涸血液既然还在,时间定不太久,该是去年留下的……那么,那么……”

      郦清急了:“那么什么?!”

      “去年数百人葬身此地,催动的并非催眠阵,而是它的逆阵!”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一惊。郦清眉头紧皱:“莫氏究竟是要杀人还是救人?”

      “是非黑白,来日再辨,此际破阵要紧,”她静下心神,问,“现在什么时辰?”

      郦清在此暗无天日之地困了许久,却知自己被困十五日,自然是有计时之法。果然,他顺手摸了一把石壁,便答:“子时初。”

      莫笑芙心下一凛,阁中方术之师测了出来血祭之时是在两日交割之际,便是子时二刻结束之时,在此之前若不阻止,地上万人俱要头断当场。

      她当即拔出袖下匕首,郦清还不及阻止,她已在左右掌心各划了一刀,而后两掌按在星阵之上。伤口汩汩而出的鲜血顺着石痕流入,叠上旧有血痕。逆阵只成三分之一时,她掌心已不大出血,正要再划几刀,匕首便被他劈手夺了过去。

      “你已受伤失血,现是不想活了吗?”而后他在左手掌心划了个十字,左掌按在她才移开的血印上,运起内劲,顿时手上血流如泉涌一般流入逆阵中,只是片刻,已成一个血光流溢的星阵。

      二人等了一会儿,星阵里的血液渐渐静止。

      他问:“怎么没变化?”

      “星阵未催动,自然没变化。”

      郦清哪儿还沉得住气:“那还等什么?快些催动它啊!”

      “我不懂这个,你催我有用吗?”莫笑芙也是气急败坏,一手从袖中取出一颗黑漆漆的铁球用力掷了出去,半晌,星阵仍无反应,她忍不住一捶石座,骂道,“洛枍如,你再不动手可晚了!”

      ×
      ×

      另一头,洛枍如自和莫笑芙分开后,无声无息绕到山庄后山。

      当日火烧莫逝山庄后,她曾回这山庄探察过,将山庄里的结构摸得一清二楚。其中,演武厅处于山庄后山下挖空的石洞里,因为山体被挖空,这后山周围的结构出现许多塌方的空洞。郦清身在地底,难寻这些空洞,但她自外探明却容易得多。

      莫笑芙自旧有破口进入,她则上了山顶,以随身炸药炸开了一处薄壁。这阵声响原本不大,但在静夜里依旧穿得很远,原本山底下便有少数“夜鬼”被惊,此时那些茫然等着指令的昏聩镇民在同时脑中一震,前队忽起了混乱,百来名“夜鬼”手脚并用地朝此处冲来,神情狰狞。

      洛枍如迅速入得空洞之中,点亮灯烛,打开扣在腕上一个圆形机仪——这是青玉阁秘制的定位仪器,内置铁胆寒石,在与异性的铁寒石交叠时,会发出异光,一般用于营救同伴。片刻后,里头那颗铁寒石由黑转亮,亮光不断前移。这说明莫笑芙于正下方的地底,但位置有变,应是正在寻找阵眼所在。

      这时洛枍如可谓心焦如焚,她的时间不多,若等山底下那些被惊动的“夜鬼”冲上来,自己决无分神之力。何况庄中危机四伏,实不知有多少敌人。半晌,铁寒石的亮光终于稳定。她心下一定,取出匕首,却忽地一惊。她所立之地前是两块交叠的巨石,而两石的缝隙间竟然无草无土。举起灯烛凑近一看,心下惊诧更甚——石隙里的平整处,刻着一个完整的六星逆反阵!

      此际,她心中的疑问和惊讶丝毫不亚于地底见到逆阵的两人,但却无法做到如莫笑芙般果决。今夜的一切全似阴谋,这救命的逆阵竟在许久以前就存在于此,自己若催动此阵,究竟是会破解催眠术,救下山底的万余镇民,从而阻止波及全国的血阵形成,或者结果不是如此,自己不仅阻止不了这一切,反而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一思及此,洛枍如握着匕首的手渐渐颤抖。

      正在此时,腕上铁寒石光芒隐去,她心知“血祭”的时辰将近,莫笑芙等候不得,在提醒她尽快行动。罢了,有何更重的恶果此刻不能得知,但不催动此阵,山下的万人转眼便会头断当场,血阵一成,上京城变成傀儡城,大余国的乱世避无可避!

      洛枍如心一横,匕首在手心划下十字,一掌按在那石隙刻痕之上,运起内劲,将血液往伤口送去。待六星逆反阵完成,她顾不上包扎伤口,两手捏成一个奇异的符号,双眸紧闭。片刻后,她睁开双眼,喝一声:“破!”两掌分开,往六星逆反阵旁的地脉落下。

      那一刻,她尚未听见手掌击打石面之声,便先听见“噗”的一声异响。低头一看,一只手从她胸前穿出,血迹淋淋,而自己即将落于石面上的双掌,却无论如何无法再前进一分。

  • 作者有话要说:  稍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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