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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浮沉随浪记今朝2 ...


  •   打锡街,这是泉州城里相当有特色的一条街道,因街道南面就是泉州府府衙,为给官府留些面子,几大门派不约而同空出这条街道,连势力遍布全城的青玉阁在此也只有两间店面。尽管如此,此街位置仍旧显得很尴尬,左右两道泾渭分明,左为官道,商贩上税,右为民道,死伤不究。官野不相妨,一向是这里的规则。

      萧凡牵马缓行,莫笑芙则一路东张西望,来回地溜达。

      “阁主,等会儿。”她招呼了一声,两步跑进左侧的一间铺子里。萧凡停步,原地等她。闲着无事,他回手顺顺马鬃,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盛名满天下的“青帝”竟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几名巡街官差百无聊赖地走着,寻寻这铺麻烦,踢踢那家竹篮。一名差官将右街的一个老头拎过来,拳脚不止。萧凡站在一侧,立即明白因由——这老头显然并非江湖道的人,却为了逃税跑到了街道另一侧。

      萧凡上前,按着官差肩膀,问:“他欠税多少?”

      “大侠饶命……”官差肩膀剧痛,下意识呼救,回头一看,站在身后的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没有武器,一身夏衣沾了污迹,质地又不好,定不是什么要人,要知道他在这街道混久了,对江湖人多少有些了解——如果会武功,却没有武器,穿的也差,九成是个流浪客。确认这点,那官差的嗓门便很大:“这老儿已欠税三月,一共二两银,怎么,你要替付不成?”

      萧凡说:“我没钱。”

      几个官差一起围上来,闻言大笑:“以为来了个拔刀不平的,结果是个穷鬼!你倒多管什么闲事?”

      “我不想管闲事,”他淡淡地说,“只不过想提醒你,你一共打了他五拳,踢了两脚,还有一个巴掌。这已是江湖纠纷。按例来说,若想寻调停,你要给他二十六两银子。”

      那几个官差一时愣了,打人的那名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不过是个寻常老头,既无门派也无工夫,不过就躲在右街,他就成了江湖客?你要再胡说,就拿你进官衙!”

      “你穿了官差衣物,就当自己是官衙中人?”萧凡居然微微一笑,“大余最低品级的官员是从九品,你是几品?你没有品级,你就是平头百姓。他和你同一等级,你将他从右道揪来毒打,就是江湖仇怨。我可有说错?没有的话,拿钱出来。”

      官差中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怒道:“打便打了,那又如何?这老儿欠了官府税银,给钱是应当的,你倒强词夺理?”

      “官府?”他轻声反问,“官府可以打人?听闻知府杨大人勤政爱民,今日殴打老农一事,我们到堂上论一论?”

      几名官差同时惊了,那打人的官差梗着脖子道:“你还来劲了?不、不必惊动知府大人,今天这事就算江湖纠纷,那又怎样?你说江湖纷争,行啊,你们江湖人打打杀杀,今日他死明日你亡,怎么,倒有寻调停给钱吗?”

      “没有,”萧凡扶起那老头,让他站到另一侧,“你们承认是江湖纠纷了?”

      “是,是江湖纠纷,所以,接下来死了谁,你……”那官差学着他的口气怪笑,对同伴的摇头示意视而不见,伸手去拔佩刀。

      手还未碰到刀柄,人便飞了出去,一头栽在地上,人事不剩他的同伴们纷纷后退,惊吓不止,因为在方才,那个年轻人只是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你、你竟敢对官差动手……”

      “江湖纠纷,又管你是谁,”萧凡对转身那老头说,“老伯,你到街头阎家铺分铺,那里缺一个伙房师傅。告诉管事的,是萧五荐你前去。”

      那老头自知遇上贵人,连连道谢。一旁的莫笑芙笑也笑够了,这时便走上来,道:“阁主,你同这几个小虾米较量,未免大材小用了些吧。”

      那几名官差其实早发现一直在旁笑望的这名显然是青玉阁坛主的束衣女子,原就惊疑不定。谁知这时,那白衣女子竟走上来说了这么一句耸人听闻的话,当即不停道歉,抬起那名昏死的同伴跑了。

      莫笑芙大笑。

      萧凡却没什么表情,道:“走吧。”

      “怎么了?”她疑惑地跟上去,“这张什么脸啊?生谁的气呢?”

      没反应。

      “诶,这人,”莫笑芙两步转到他跟前,把一只杯大的竹筒交给他,将另一手捧着的一壶凉饮倒了些进去,献宝似的说,“这家店里的梅子茶可清甜了,尝尝看。”

      此际虽是傍晚,天仍很热,而萧凡又在阎家铺铸剑室内呆了几天,岂有不热之理?他尝一口梅子茶,总算有了些笑意。

      “好喝吧?”

      “嗯,很清凉。”

      莫笑芙凑上来,笑眯眯地问:“方才那几个官差惹你生气了?不至于啊,这里的官差算乖的了。”

      “是你让我生气,”萧凡看着她,目光淡淡,却别有深意,“你方才喊了我两次什么?”

      “阁主……”她立即反应过来,“可,这里不是人多嘛!喊‘五哥’多教人起疑。”

      “你不愿让人知道你本是谁,这我明白。但是,阿宁,”他极轻极轻地喊她,“我在家中也是排行第五,你喊我‘五哥’,有什么不妥吗?”

      莫笑芙微怔,眸光一亮,问:“你,你愿意回去了?”

      “这是两码事。”萧凡答得很快,目光一敛,便要走开了。她将剩下的梅子茶放在马上的布囊里,然后跟上去,道:“好好好,两码事两码事。可是阁主……”

      他回头看她。

      “最后一次这么喊,”莫笑芙仰头看他,眼中带笑,“我还是你的徒弟呢,旁人在的时候,我也喊你‘五哥五哥’,你让弟子们怎么想呢?”

      他心知她又要嘴上使坏,便也配合地问:“怎么想?”

      “弟子们会想,阁主会收徒弟,原来是缺个婆娘啊,”言罢她自己笑起来,伸手挽住他的手臂,“阁考武试可要开始了,万一过关的女学生们都来拜阁主为师,你收是不收?”

      “我是阁主,自然是很忙,一个弟子就够教我操心的了,”萧凡也不禁笑了,抬手拨开她额前的几丝乱发,“不过,你现在是坛主,可以让她们拜你为师。你来收拾她们,如何?”

      莫笑芙瞪他一眼,佯怒道:“坛主就不忙吗?”

      独处的时间,二人尽量避免谈及公事,因为彼此皆知这样安宁动人的时刻很难得,也许再过不久,就谁也静不下来了。于是,两人嘻嘻笑笑地慢慢走,像全天下相恋的年轻男女一样——挽着对方的手,又害怕路上行人过多关注,因此脸上总微微红着。

      然而,没想到他们这愉悦温暖的短暂相处,只维持了半条街。

      打锡街街尾的泉州府府衙前,行人的骇叫四起。二人赶到时,过路的行人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四个浑身是血的官差被四柄长剑钉在府衙棕红色的大门上,四人皆被砍去了一手一足,死状可怖。

      “是方才那四个官差,”莫笑芙形容冷肃,“何人所为?竟然在你我眼皮底下动手。”

      萧凡没有表情,他正看着府衙门前石板地上的两行大血印,她随之看去,那一瞬,左眼皮止不住地一跳。

      ——杀尽天下狗官,
      ——青玉阁萧凡。

      不知有谁喊了句“他就是萧凡”,四周的人轰然退开,看向二人的眼光极异样。

      “五哥,”莫笑芙冷声道,“看来我真不该喊那一声‘阁主’,这下可好,看见你打他的人不少……”

      “来者有备,防不胜防,”他向街头赶来的阎家铺掌柜打了个眼色,而后对她说,“走吧,这事轮不到我们出面。”

      二人从人群里退出来时,府衙大门打开,闻讯而来的杨知府命人将死者放下,安抚百姓,且当机立断,让属下去请青玉阁管事的人来协同调查。

      回到学府大街时,还未至总堂,便远远可见入口处一片混乱。二人相视一眼,皆知必是出了事。此际阁考期间,总堂因每日里要接待许多门派代表和各地分堂赶来观赛的分堂主,早已形成一整套流程,寻常来客时绝不会乱成这般。

      走近时,莫笑芙一眼看见了马车旁的洛枍如。

      萧凡上前,洛枍如便低头退开。他掀开那驾马车帘子,车里是一名浑身染血的青衣人,左边袖子和右膝以下都是空的。莫笑芙眼眶蓦地红了,这位堂主她识得,是那位在击风军海军基地里为救叶康铭曾赤手挡剑的华姓堂主。

      “华庭。”萧凡轻声喊那青衣人的名字。

      华庭神智尚算清醒,闻声睁开眼睛,道:“阁主……他没有腿,是个瞎子……那不是人。”

      “我知道了,”他点头,道,“你放心休息。”

      言罢,他让弟子将马车驶入。华庭却蓦地探出他仅剩的一只手抓着门板,道:“不可,不可……阁主不可……”

      “怎么了?”

      “那个瞎子说,若有一人进总堂,他便砍两人手足,直到萧五身败名裂,”华庭凄然一笑,“阁主,不要冒险,让弟子们送我回福州分堂吧。”

      “你的伤势不能拖,总堂里有白先生在,”萧凡认真地看着他,“华庭,此时你若不进,我便身败名裂了。”

      青衣人一愣,手便松开了,他轻声说:“谢阁主……”

      萧凡放下门帘,对旁边华庭的弟子道:“送到白队长馆里,快。”

      萧凡往廊上走去,仅莫笑芙和洛枍如跟上来,片刻后,身后完全无人,他回头问:“洛副,未到泉州的堂主还有几位?”

      “还有柳副阁,谢堂和苏堂,”洛枍如忽地抬头,“郦堂月前带着几名弟子到广州处理‘货船’护航事宜,尚未归来。”

      “谢堂苏堂路途遥远,必会提前出发,此时大概要到了,你和陆珩各带一队人前去接他们,有事相助,无事的话闲事莫提,让他二人速速赶来,”他微微思量,道,“让人到长青堂请南宫堂主,令他去接郦堂回来。”

      “阁主,是否换一人?”洛枍如提议,“南宫堂主也是青衣,让他前去,岂不让那人多了目标?”

      “旁人便罢,南宫无碍,无人伤得了他。”

      “那么……”她略微迟疑,“柳副阁那里?”

      萧凡摇头失笑,道:“洛副,你在若兰手下多年了,为何还问这种话?”

      “属下惭愧,”洛枍如面上微红,“阁主,铁副堂应杨知府之邀到府衙协助调查今日……”

      “这事我晓得,”他一摆手,“你去吧。”

      “属下告退。”

      莫笑芙看着走下廊道的那个玉白色背影,颇有些奇怪:总堂对外事宜一向由洛枍如负责,铁木兰则负责堂内事宜以及协理诸分堂与总堂间的事务,怎么今日倒反着来?

      “一手一足……击风军基地里那名曾让我代为送信的堂主,就是被砍去一手一足……”她靠着阑干,微微苦笑,“五哥,真是焦头烂额……他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吧,他总会回来,”萧凡拂去阑干上的落叶,声音显出少有的冷硬,“阿宁,你自去做你的事,‘货船’的拆分不能停止。至于这个人,我来应付。”

      莫笑芙一手掩面,闭了眼,轻声问:“家里怎么办?他不会放过母亲。我回去看过她,她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他冷笑:“曾经天下第一的女子,就算变化再大?她会怕谁?”

      “五哥,”她皱眉看他,“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我,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萧凡手指微一蜷,偏过头去,许久才说:“你不会。”

      “我怎么就不会呢?”莫笑芙来到他身后,将额头靠在他肩上,“回去看看吧,回去吧。”

      她的声音低似喟叹,没有央求之意,却隐隐透着无尽的悲凉,若是从前,他或许不懂这悲哀何处而来,然而如今,他知道她已亲身体会那绝望灭顶的苦痛。那末,她的要求,他又怎忍心拒绝?

      “好,”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回去看看。”

      莫笑芙蓦然笑了,探头看他,问:“立即?马上?”

      无声地叹气,他微笑回答:“立即,马上。”

      ×××

      平日里,青玉山庄很是清寂。萧凡与莫笑芙二人自泉山路上的大山门一直登到清源山主峰的青玉山庄大门外,一路碰不见半个人影。护门的侍卫换成了白发苍苍的大爷,他在庄门里侧摆了块小凳,一边择菜,一边打哈欠。

      萧凡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波澜,莫笑芙却按了按他的手心,轻声说:“很久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庄里现在很平静。”

      “平静……”他眸中似有冷光,“阿宁,这话你让我怎么相信?”

      她撇了撇嘴,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二人进门时,那看门老伯愣了半晌,“腾”地立起,身手矫健不显老态,一边往里跑一边嚷:“二夫人!五公子……不,庄主,庄主回来了!”

      他面色微沉。方踏入主院,苏凌便闻声出来了。她一身衣物依旧华贵,妆容精致无丝毫马虎,然而,看见来人果真是萧凡时,一贯严肃的脸上,也有惊喜的神色。

      “五弟,”她略略思量,才继续道,“回来了?”

      萧凡唇角微抿,没有回答。莫笑芙另一手也覆上他的手背,感觉到他紧绷的筋脉慢慢松懈下来,才微微松了口气。

      “回……来了,”他终于开口,“二嫂。”

      苏凌眼眶里立即涌出泪花,为掩饰失态连忙笑起来。萧凡这才发现她眼角原来已有不少纹路。

      “回来就好,就要开饭了,大伙儿都盼着你能回来吃顿饭呢,”她已恢复常态,看向他身侧的莫笑芙,道,“莫姑娘是吗?一起来吧。”

      进入主院内,人便多了,一路上遇见的几乎都是以前的老家人,许多住在别院的老家人听闻庄主回来了,纷纷跑来确认,一个个泪水潸然,有的喊“五公子”,有的喊“庄主”。萧凡一一回应。而老家人们看向莫笑芙的神情就有些怪异了,不少人心中都在猜测:这由庄主带回来的女子是谁?

      山庄里的饭厅依旧设在天香院里,进门之前,饭厅里传出孩童稚嫩的嗓音。那一刻,他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恍惚,眼前仿佛出现曾经热闹至极,十余人济济一堂的场面——座中有父母,四位兄长,小妹阿宁,还有六位母舅苏家的孩子。

      正在想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帘子里跑出来,不偏不倚正撞在萧凡怀中。苏凌面色忽变。莫笑芙心下奇怪。那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抬起头来时,那张稚嫩的容颜已初现可被惊为天人的端倪。

      那双眼睛……莫笑芙唇角一抖。

      “你就是五叔叔吗?”

      萧凡扶好那个小男孩后便松开手,面上神色并不和善,他问:“你是萧寰?”

      小男孩丝毫不在意,笑着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看他,道:“你可以叫我寰儿,五叔叔。”

      莫笑芙自侧面看着那个小孩,却总觉他那笑容过于明朗,正觉何处不对,萧寰问:“五叔叔,我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如果你指的是它,那我不喜欢,”萧凡冷冷回答,张开手掌,现出手心里一只赤红的蝎子,“萧寰,这不算什么礼物。”

      苏凌终于忍不住,怒斥:“寰儿!你……”

      下面的话萧凡也不理了,他径直进入饭厅。那个男孩根本不把苏凌的斥责放在眼内,一转身又拉住了莫笑芙的手腕,笑得有些乞求的味道,他说:“漂亮的姐姐,你来陪我玩好吗?庄里的人都不陪我玩,你陪我玩好不好?好不好嘛?”

      莫笑芙蹲下,平视着小男孩,笑眯眯地回答:“好啊,大姐姐最能玩了,你想玩什么我都奉陪。”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忽问:“你不痛吗?”

      “痛?”她的笑意不减,声音却沉了下来,“小屁孩,你还不懂什么是痛。”

      萧寰不笑了。他蓦地甩开她的手,说了句“你这人真讨厌”,转身跑了。一名侍女连忙追上去,却又不敢离得太近,隔了五步跟着他后头。

      莫笑芙甩甩手站起来。

      “孩子不懂事,”苏凌抱歉地看着她,“多有得罪。”

      “这要是我的孩子,我非揍他不可,”莫笑芙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二夫人,要照顾他,你辛苦才是。”

      “他还是个孩子。”

      言下之意便是责怪她的评价苛刻,莫笑芙也无话可说,正要进门,苏凌又问:“莫姑娘,你头上的发簪呢?”

      “什么发簪?”她脑中一闪,顿时想起那支曾让苏凌无偿吐出三条青玉阁密信的玉簪,“哦,那支簪子啊,物归原主了。”

      “原主?”苏凌一愣,莫笑芙已进去了。

      今时不同往日,天香院内的饭厅里只有一位面色苍白的病弱少妇。萧凡看向她的眼神却略有缓和,他唤她:“三嫂。”

      “五弟,”少妇含泪而笑,“回来就好。大家都很高兴。”

      萧凡看了看饭厅,问:“三嫂,怎么只有你在?大嫂呢?”

      少妇面色一黯,道:“自那以后,亚姐便不和大伙儿一块住了,她在后山的佛堂里,和母亲住一起。而四妹又……”

      “阿琳,你尽说些扫兴的做什么!”苏凌低斥,“好好坐下。”

      苏琳噤声,讷讷地坐下。萧凡也不再问,他没有坐到苏凌为他准备的主位上,而是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先让莫笑芙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旁边。

      饭菜张罗上来后,眼看便开饭了。萧凡问:“五妹呢?”

      厅门的珠帘微微一晃,似是有人掀帘的手抖了,而后,一个青衣女子打帘而入。

      “泺华哥哥,”颊边一点朱红痣,她勾起嘴角,笑容绝艳,“你还记得我这个人,真不容易。”

      “五妹说笑了。”除了这句,萧凡也无旁的话了。

      那青衣女子面色青白,脚下虚浮,显是久病之人,她到饭桌旁坐下,瞥一眼莫笑芙,微微一笑,问:“这位姑娘是谁?”

      莫笑芙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萧凡握住了她的右手,那只手,此时已是冰冷不已。

      “她叫莫笑芙,是我的弟子,”而后他一紧莫笑芙手心,轻声道,“笑芙,这位是我母舅的女儿苏陈,阿宛的姐姐。”

      苏陈“嗤”地笑道:“弟子与师父同桌而食,看来这位弟子和润之哥哥的关系不浅啊。”

      “年后她就不是我的弟子了。”因为青玉阁里的拜师规矩只有一年期限。

      听见这话,苏陈面色一沉,显然是误解了,她问:“如此说来,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庄主夫人了?你还记得萧宁是谁吗?”

      “五妹!你放肆!”苏凌声音很大,吓得一旁苏琳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我放肆?这话只有我想问吗?”苏陈冷笑,指着自己的脸,“泺华哥哥,你可还记得萧宁的长相?看到我这张脸,你没有什么感触吗?”

      “五妹,既然我回了泉州,青玉阁里就不会再起动荡。你今后不必再以这张面容出现,”萧凡无视青衣女子甫变的眼神,淡淡地接下去,“阿宁已经不在了。你不该再为她牺牲,是时候以你自己的身份生活。这个世上,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她就好。”

      “老师,”莫笑芙忽然出声,她轻轻挣开桌下他握着她的手,站起身道,“久仰青玉山庄大名,我能不能到山里转转?”

      萧凡看着她,忽然也站起来,道:“一起去吧。”

      “五弟?”

      “二嫂,我粗茶淡饭惯了,这丰盛大宴我着实吃不下,你们吃吧,”他道,“我到后山看看大嫂。”

      “好吧,”苏凌勉强一笑,“大嫂在后山白云庵里……母亲也是。”

      “好。”

      二人掀帘而出时,莫笑芙于帘外回头看了一眼——在那里,青衣女子面容阴冷,笑意不再。

      莫笑芙魂不守舍地走出老远,萧凡便也安静地陪在她身侧,许久,才道:“原以为只我不愿来这,看来,你也不比我乐意。”

      她这才回神,苦笑道:“我……”

      “你没想过会是她吗?”

      “不,我想过,”她摇摇头,“只是亲身再见,有些惊讶。苏陈,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会愿意……”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既然你回来了,她就不必再虚假地活着,以后会好的。”

      “怎么反成你劝我了?”莫笑芙揉揉脸,道,“走吧走吧,去后山。”

      二人方走出天香院,忽见一个褐衣弟子从庄外一路跑来。

      “阁主!”

      “什么事?”

      那褐衣弟子气喘吁吁,神色却很惶急,他说:“洛副堂令弟子前来禀报,南宫堂主于城南遇到了郦堂的人马,但郦堂和随身的一名弟子下落不明。据那队人马所说,广州事务尚未处理完毕前,郦堂因担心赶不及观看阁考武试,带着一名弟子早已提前动身。”

      “什么?”出声的是莫笑芙,她脑中现出华庭的惨状,面色大变,忽地又想起什么,忙问,“那随身弟子是谁?”

      “姓霍,是一名女弟子。”

      “霍殊……”她再问,“知不知道郦堂何时出发?”

      “半个月前。”

      “早该到了,”莫笑芙看向萧凡,“我去看看。”

      “这事交给六弟就好,你……”

      “不行,霍殊也在,”她态度坚决,“我去。”

      萧凡知道依她的性子定是要去的,也不是多用心要拦她,便道:“那好,你当心些。”

      她胡乱点点头,和那名褐衣弟子一起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他道:“放心,我会去看她。”莫笑芙这才安心,大步而出。

      萧凡收回目光,转身朝后山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了,剑名就用篮子起的“寒光”
    ————————————————
    话说,本章出场人物巨多,诸位表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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