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叮当小月牙

70、心死

　　“哎呦，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磨磨蹭蹭？”
　　喜婆跑进大殿，却见明楚暮和洛雨二人怒气冲天，声音瞬间变小。
　　明楚暮收起刚才那副吃人的模样，和善的点了点头，“怎么了？”
　　喜婆缓过神，拍着手很是着急的神情。
　　“我刚才想去把新娘请出来，但是门口那两个看守之人却冲我拔剑。拜堂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公子赶快请新娘子出来啊……”
　　喜婆战战兢兢离开，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明楚暮缓缓收剑，轻声嘱咐洛雨：，“你知道该怎么做，这一次我不想出什么岔子……”
　　看他如此执着，洛雨不再无谓劝告。死心后，她毅然转身。
　　看到江浅吟，没待解释，洛雨二话不说捏住她的下巴，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江浅吟低下头猛的咳嗽，可只是白费力气。
　　“放心，什刹散不是毒药。”
　　“你给我吃这个做什么？”
　　“它会让你在两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内力，在此期间，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和公子拜完堂，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江浅吟目光不可控地移到女子身上，静静望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愕然出神。
　　“你不应该是最不希望我跟他成亲的吗，为什么还这么做？”
　　洛雨不掺杂任何情绪，抬着下巴，平静的看着她。
　　“我的确不希望你嫁给他，可我也希望他能够幸福。江浅吟，这一点你比不上我。”
　　明萱爱明楚暮爱得自私，恨不得杀尽所有牵动他心的女子，与天下为敌。
　　可洛雨却是一厢情愿，自己的喜悲早就被他牵动着，即使他与天下为敌，她也会毫不思索的站到他这一边。
　　江浅吟鼻尖酸涩，似笑非笑的低下了头，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她确实望尘莫及。
　　“江姑娘，拜堂的时间到了，随我走吧。”
　　云裳无法反抗，只得听她的话。
　　大殿之内明楚暮背手站着，惶恐不安望着江浅吟缓缓走来的身形，往日记忆肆意翻涌。
　　记得江浅吟小时候第一次穿红色衣裳，惊艳得他挪不开眼。
　　小丫头支棱着下巴看着木讷的男子，嘻嘻笑出声。
　　明楚暮尴尬挠挠头，不知如何措辞，结结巴巴的夸赞小浅吟漂亮得就像新娘子。小丫头很吃这招，漫不经心的笑着，脱口道要当他的新娘子。
　　“既然师兄说我漂亮得像个新娘，那我就嫁给师兄，当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年幼的明楚暮被这话扰乱了心，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自己为何执着童言无忌，明知她是玩笑话，他却当真了一辈子。
　　思绪拉回来时，明楚暮穿着喜服孤零零站在那里，身边多了一个人。江浅吟慢慢靠近，他的心再次狂乱起来。
　　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阿吟，不要怪师兄。”
　　明楚暮握着她的手，笑意敛不住，洛雨看得真切，他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明楚暮把江浅吟抓得牢牢的，只要她站在身旁，那感觉就是真实的，而不是像无数次失落，从梦中醒来那样……
　　“一拜天地！”
　　新人合拜，江浅吟咬着牙说什么也不肯跪下。
　　洛雨径直上前，按着她的肩膀，，踢了一脚，逼得她不得不跪。
　　“二拜……”
　　“啊啊啊啊！”还未来得及行高堂的礼，尘弃楼大殿内的人就嚎叫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引得众人恐慌。明楚暮缓缓松手离开，江浅吟见此使劲儿甩掉盖头，也看过去。
　　只见苏木孤身一人手握彻寒站在大门处，周围尸体梗倒一片。
　　“今日阻我者，死！”
　　他一声令下，旁人不敢擅自行动。
　　云裳一惊，看他衣衫浸染血迹，脸上也零星迸溅着血点，想必他是拼命厮杀，闯进来的。
　　苏木抿着唇，直勾勾看着拜堂成亲的人，目光狠厉，自带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身前几个人颤颤巍巍挡在面前，苏木利落挥袖，斩刀，无人可挡他上前。
　　江浅吟的心“突突突”跳个不停，生怕他会胡来，伤到自己。
　　苏木红着眼，淡定抬手抹去了嘴角血迹，淡淡冲她笑了笑。
　　两人眼神交汇，所有言语都被刀光剑影吞噬。苏木目光深邃，看得众人胆战心惊，就连江浅吟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谁都没想到这场喜事会被腥风血雨淹没，有些丫鬟家仆瞬间被吓得四处逃窜。
　　未待大家缓神，有位白衣男子又执剑赶了过来。
　　看清来人，江浅吟心急如焚的，“白玉！青伞在楼上，你快去救她！”
　　白玉心领神会，拔腿便往楼上赶，又剩苏木一人与明楚暮对峙。
　　眀楚暮拍了拍手，走上了前。
　　“苏阁主赶来的速度要比我预料得快一些。”
　　明楚暮执剑挡在苏木面前，阻止他继续往前走，眼里满是杀气。
　　苏木握着彻寒，愤愤吼道，“为什么要逼她？你不是说她是自愿的么？”
　　看见江浅吟被捆着的双手，苏木心中怒火彻底灼烧。不由分说，他挥刀刺向明楚暮，两人快速杀成一团。
　　两人一招一式，奔着对方性命而去，看得江浅吟心惊胆战。他们秉着怒气较劲儿许久，始终难分伯仲，打斗一番皆是伤痕累累。
　　明楚暮撑着剑俯身咯了一口血，两腿颤颤巍巍，像是体力不支。
　　他这般虚弱无力，定是体内的问相思之毒又复发了。
　　江浅吟焦心的看着二人打斗，却使不出半点力气。眼看苏木手中彻寒就要刺入明楚暮体内，她狠命摇头，想要阻止。
　　若是明楚暮因她而死，那她欠他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了。
　　刀落下一瞬，江浅吟合上了眼。
　　风吹着窗子呜咽的咆哮，狂乱的拍打着，却始终不见人去合上。
　　江浅吟的心情就像这开开合合的窗子似的，一团糟。
　　“不！”明楚暮一声咆哮划破天际，刺透她的耳膜。
　　江浅吟下意识睁眼，却见远处鲜血淋漓，躺下的人是洛雨。
　　挨下苏木这致命一刀，血色很快浸染开来。
　　洛雨不顾一切挡在明楚暮身前是本能，哪怕伤及性命，她也无怨无悔替他挡下。
　　明楚暮捞起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紧紧揽进怀里，瞬间失神。
　　洛雨望着他茫然的双眼，微微一笑，“这是公子第一次抱我……”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明楚暮的心瞬间被伤得碎了一地。
　　洛雨咬着牙，强忍胸口疼痛，试图伸手去摸他泪痕满面的脸。
　　“以后我爱你的事会随我入土，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公子了……”
　　可惜那手还未碰到明楚暮的脸就僵在了半空，眀楚暮失了神，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软绵无力，砸到了地上。
　　“洛雨你不能死！我没有允许你死，你不准死，醒过来，听见了没有！”
　　明楚暮疯狂摇晃着怀中女子，却怎么也唤不醒她，神情悲恸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
　　他曾无数次想要取了洛雨性命，可她如今真的死在眼前，为什么他会舍不得？
　　“不可能……”
　　明楚暮错愕的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对洛雨动心的事实。
　　怀里的女子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凉，明楚暮的思绪跟着一起抽离。当他对洛雨妥协的时候，自己便已经爱上了，尽管后来他不断狡辩。
　　“苏木！我要让你偿命！”
　　只见苏木已经来到失魂未定的江浅吟身边，用刀划开了缠绕在她手腕上的绳子。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捧着她的脸，深情的抵着她的额头。
　　江浅吟眼睛黯然无光，一点反应都没有。苏木明白，她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只是轻轻的抱着她。
　　明楚暮提剑来到两人前面，横眉怒眼望着苏木，煞气加重几分。
　　“苏木，我们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呢。”他眼底漆黑一片，浑身充斥着怨气。
　　江浅吟一惊，深知他伤心欲绝恨到极致，不杀苏木决不罢休。
　　“景年！”江浅吟拉住苏木，眼神满是担忧。
　　前面的人不惊不扰，回身望着她浅浅一笑，淡淡的说，“放心……”
　　两人杀成一团，出招狠厉毫不留情。
　　江浅吟望着明楚暮充满戾气的身影，目光沉了下来。
　　这奇怪的招式，自己以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她迟疑的看着出剑快如闪电的男子，猜测他所练剑法的出处，恍然一惊想到多年前的明寂。
　　这些招式与当年明寂的套路如出一辙，莫不是……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害怕苏木招架不住浑身充斥煞气的男子。屏息凝神看着二人打斗，江浅吟惴惴不安起来。
　　“若是师兄执意要杀苏木，就先杀了我！如此一来，也算解了问相思的毒！”
　　明楚暮赫然收手，看着赤手空拳挡在苏木身前的女子。
　　苏木诧异的看着江浅吟，心想她说这话何意，难道她与明楚暮成亲是因为他中了问相思？
　　明楚暮神情漠然，看着与他作对的女子，“你当真要为了他与我作对？”
　　“我不想与师兄作对，只求你手下留情能够放过我们。”
　　“苏木杀了洛雨，我必须让他偿命！”
　　“好啊，那就请师兄杀了我，一命抵一命！”
　　“你不要逼我！”
　　“我从未逼过你……”两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低头。
　　明楚暮怅然若失，握着手中的剑，陡然一转偏向苏木。
　　谁料江浅吟一把握住剑身，抵在了自己的胸口，惊得他赶紧抽剑收手。
　　江浅吟面不改色的看着他，“我欠师兄的，应该由我来还才是。”
　　明楚暮苦涩一笑，“阿吟啊阿吟，是不是我把心掏出来你才会明白我的心意……”
　　他尽力压制自己的失控，可江浅吟为了旁人与他为敌，他的不甘心瞬间表露的一览无遗。
　　女子嘴角微微抽动，想说些什么。
　　明楚暮满是希冀的望着她，多么希望她的心能够偏向自己一回。
　　江浅吟话还未出口，一枚暗刀便不知从何而来，击中了他的手，长剑骤然脱手落地。
　　男子咬牙踉跄跪地，紧紧捏着右手虎口处，面露痛楚。

　　混乱间隙，苏木带着江浅吟离开，迎面撞到了拿着弹弓赶来的叶奇羽。
　　随他前来的还有碧落阁的几名弟子，“江姐姐你赶紧跟阁主离开吧，我来拖住他……”
　　“你跟我们一起走。”
　　明楚暮如今被恨意蒙蔽双眼，他是不会放过碧落阁任何一个人的，她怎会留叶奇羽一人在这里拼命。
　　叶奇羽笑了笑，“红璃和墨欢对付完外面的人，一会儿就来支援我了，你还害怕我脱不了身么？”
　　苏木望着神情焦虑的女子，耐心劝慰，“我们先走。”
　　“可是……”
　　迟疑二字刚脱口，便见身旁苏木嘴角渗出了几丝血迹。
　　刚才那番打斗他一直在忍着，若不是一直用内力压制，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叶奇羽看两个人磨磨叽叽，不耐烦地将他们往外面赶。
　　“来不及了！”
　　江浅吟瞧见明楚暮拾起剑又站了起来，意识到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便听了叶奇羽的话。
　　“你小心一点……”
　　“放心江姐姐，我还没娶新娘子呢，怎么这么容易死？”叶奇羽同他们告别，临走还不忘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