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叮当小月牙

13、沐浴

　　未曾料想，屋顶下面空空如也，没有瓦片。江浅吟毫无征兆掉落下去，扑腾一声，摔得四仰八叉。
　　她甩甩衣袖，忍疼起身，在这陌生的房间里小心巡视。幸好没有旁人，要不然将她误认成飞贼，当真成百口莫辩。
　　远处隔间被珠帘掩盖，江浅吟好奇地走过去，正欲靠近，里面忽然泛起一阵水花。她停住脚步，细细观察着前方，目光紧紧锁在水汽环绕的屏风外。
　　“什么人？”低沉、幽冷的男声忽然从背后响起。
　　像被人绊住似的，江浅吟一动不动，瞬间呆住。
　　还未开口，便看见一沐浴完毕的男子拨开珠帘，向她走来。看着脸上水珠不断滴落的人，江浅吟内心紧绷成弦，忐忑不安，更不知如何措辞解释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
　　“苏阁主？”
　　江浅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醉相思遇见苏木，面前之人衣衫浸湿，头发带着水渍，显然是慌忙出浴的模样。他收拾得这么仓促，莫不是被她从屋顶掉落的动静惊到了。
　　眼前人衣衫歪歪扭扭，几处肌肤毫无遮拦，肉眼清晰可见。江浅吟思绪纷飞，脸颊顿时红热。
　　可远处那人见到她同样感到意外，他凝视着女子，眼角带着说不明的笑意。
　　“我问你话，你转身做什么？”苏木渐渐逼近，握住江浅吟的双肩，硬生生将她反扣过来。
　　江浅吟望着她，指了指自己掉落的屋檐，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慌乱地笑了几声，企图掩饰尴尬。
　　“苏阁主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苏木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地行到屏风处，重新整理穿戴。
　　“我在沐浴……”他一边说，一边甩着衣袖，几滴水珠不经意打在了江浅吟光滑如绸的脸上。
　　江浅吟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恼怒，她想问的是苏木为什么会出现在醉相思，要知道这可是青楼啊。
　　苏木邪魅一笑，似乎看穿她心内所想，凑到身前低声问道，“江姑娘以为苏某为何在此？”
　　明知道她有可能浮想联翩，但是他还是想逗她。
　　“我是不是打扰到公子了？”
　　苏木一愣，疑惑地看向她，视线挪不开。他搞不懂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该不会以为他正与人云雨之欢吧？
　　“那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打扰到我了？”苏木嘴角笑容更深，看着有些诡异。
　　“这可是醉相思……”
　　江浅吟眼神闪躲，不敢与他直视，她说得这么明白，苏木应该理解她的意思。
　　苏木不语，饶有兴趣注视着她，眼角笑意勾人魂魄。
　　“哦？江姑娘以为这里还有旁人？”
　　江浅吟大惊，慌乱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阁主做您该做的就好，就当没看见我。”
　　“我这屋子除了江姑娘可没有旁人，还是说你想与我……”
　　苏木后面的字没有说出口，但是几番调戏，江浅吟已经无地自容。朦胧的水汽混合着唇齿间的气息冲到耳根，让她烧红了脸。
　　“你不信？”
　　江浅吟目光游离在他光滑的脖颈上，紧张地直咽口水。忽然身后大门巨响，被人推开，两人身形微侧，转移了注意。
　　只见楚钧枫和叶奇羽冒冒失失闯进，有些心惊地行至跟前，“阁主没事？”
　　苏木幽幽睨了两人一眼，没有回话，不过看他泰然自若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事的。
　　见此情景，两人赶忙去寻缩在屏风一侧的江浅吟。“江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他们一直守在门外，从未见有人在眼皮底下遛入，可是江浅吟的出现着实让人意外。直到看见她身后破碎的瓦片，这才恍然大悟。
　　三人说话间隙，苏木淡漠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忍俊不禁的叶奇羽，冷冷开口，“叶奇羽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浅吟心里诧异，苏木何为问他？
　　只见叶奇羽捂着肚子，笑得快要岔气，幽幽道，“还是瞒不过你，哈哈哈哈……”
　　楚钧枫幡然醒悟，“好啊，原来你小子刚才是故意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江浅吟晕头转向。他们打的哑谜实在枯燥难懂，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故意的，楚班主你们说什么呢？”
　　叶奇羽淡淡一笑，拉着她行至桌边坐好，悠悠解释道，“吃饭的时候我伸腿绊了上菜的小二一脚，谁曾想他一个踉跄将饭菜直接扣在了阁主身上。”
　　原来如此，江浅吟瞥了一眼面色沉重的苏木，脑海里闪过叶奇羽描述的画面，强忍着笑意。
　　“我们阁主平时最爱干净，断然不能忍受自己穿着饭香汤渍的衣裳，哈哈哈……”叶奇羽狂笑起来，浑然忘记身后苏木正幽怨的看着他。
　　苏木上楼沐浴是因为这般缘故，江浅吟略微郁闷，害得她空遐想一番，原来竟然没有甜甜的美人儿。
　　楚钧枫瞪着叶奇羽，“风筝的事估计也跟这小子脱不了干系。”
　　江浅吟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我说小孩子为什么会在醉相思附近放风筝，原来是你小子陷害我！”
　　叶奇羽沉浸在自己安排给苏木和江浅吟相逢的戏码中无法自拔。
　　“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阁主和江姐姐……”
　　“为了我们？”
　　“今天早上你们聊得那么不愉快，我还不得做点什么缓和一下？”
　　“我真是谢谢你啊……”
　　江浅吟愤怒起身，来到叶奇羽身旁，拽着他，狠狠拧了一把，瞬即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开心就好……”

　　被叶奇羽戏弄一番，她差点连正事都忘记，苏木不为所动，想必没有当真，江浅吟这才放心。
　　“我遇见青伞了，只是我很好奇，她只不过是个小毛贼，与苏阁主应该没有深仇大恨。不知阁主为何要我杀她？”
　　苏木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看着她义正言辞的论辩。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这话何意？”
　　“江姑娘如何得知青伞是个小贼？”
　　“她偷了我的钱袋……”
　　“如此说来，姑娘上她当了？”苏木轻笑，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江浅吟语塞，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话虽如此，可这与碧落阁毫无关系。”
　　“我说姑娘心软，看来我没有看错人。”苏木一字一句处处针锋相对，似乎对她的行为非常不满，“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让你杀她。”
　　“那是如何？”
　　苏木沉眸，顿了片刻。
　　“说服她加入碧落阁……不过，我之前嘱托的话，姑娘并未按照我的命令执行，你反悔了？”苏木不顾江浅疑虑，声声苛责。
　　“你的命令也许错了呢？”
　　苏木早就如预料到一般，冷声反驳，“我是阁主，我的话就是命令，其余人只能遵守，江姑娘也不可逾越。”
　　江浅吟迟疑地看着他，看着苏木勃然大怒，她没想到他会这般固执，丝毫听不进别人劝阻。
　　两人争辩，屋子气氛顿时紧张。
　　良久，江浅吟略微沉吟，“好，我会带青伞回来。”
　　见她走得决绝，楚钧枫忍不住细声提醒，“青伞易容术出神入化，江姑娘一定要当心！”
　　苏木伫立一侧，神情疏离，望着那人摔门而去的背影，没有进行挽留。他低着头，像在想什么，眼里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离开醉相思后，江浅吟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痛定思痛，警惕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上青伞第二次当了。清晨起身，毫无预兆撞见了倚靠在房门口的叶奇羽。
　　这人笑嘻嘻的，见到她立即伸了一个懒腰。
　　“江姑娘，阁主他知道错了，所以特地让我跟姑娘道歉来了。”
　　阁主知道错了？听他一说，江浅吟第一反应便是奇怪，因为这不像苏木平时的作风。
　　叶奇羽看她无动于衷，进一步上前，细声解释，“阁主那人天生一张冰块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欠他钱！他这人脸皮比较薄，所有有些话只能悄悄和姑娘说。”
　　江浅吟心底暗喜，不知苏木何时回转心意。不过他的态度倒是诚恳，还特地让叶奇羽前来，煞费苦心。
　　“哎呀，我差点忘了，阁主派我来呢，是让我带姑娘去一个地方。”
　　说罢，叶奇羽不容置疑地挎着江浅吟立刻往外走，在一条小路上越走越远，人烟渐渐稀少。
　　江浅吟心底有疑，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忽而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她侧身提剑气势凌人指着眼前人。
　　“青伞，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是叶奇羽啊，江姑娘说什么呢？”
　　“你不要装了，同样的把戏玩两次不觉得无趣么？”
　　眼前叶奇羽忽而大笑，爽快的拍了拍手，随即收敛笑意，一手揭下脸上的□□。
　　“我自以为我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没有人看出破绽，想不到江姑娘这等聪明。”
　　看清青伞真实容貌，江浅吟后知后觉她并不是什么乞讨的小姑娘。眼前此人与她年纪相仿，可面色清冷，眼神更是诡异。
　　“你的易容术的确精湛，所以上一次我才被骗了。”
　　“那这次我是哪里出问题了么？”
　　江浅吟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为何？”
　　“苏木说话绝不妥协，做事也不会如此迂回，这不是他的作风。而且……叶奇羽从来不叫我江姑娘。”
　　青伞凝神，顿悟地点头。
　　“的确是我的疏忽，江姑娘果然心思细腻。”
　　“你引我来此地，是何目的？”
　　青伞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受人之托，抱歉了……”
　　江浅吟眉宇紧皱，绷紧心弦仔细瞧着她。青伞眼底邪魅无法琢磨，表情更为不屑。
　　两人一番打斗，趁江浅吟不备，青伞洋洋洒洒往空中撒了一些细碎粉末，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