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老师》黑木黎子

44、第四十四章

　　郭薇被他突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虽然她这个哥哥嘴巴不是很讨巧，但却是个很有涵养的人，也从来不会对家人发火，所以郭薇委实有些吃惊，同时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让他坚持了五年之后最终选择痛苦地放弃呢？她感觉得出来，郭剑希不是一般性地喜欢那个人，而是爱得深入骨髓了，才会如此恼怒。郭薇不禁有些心疼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对于感情，更是谨慎。像他这种人，也许这一辈子只会爱一次，可是却失败了。

　　郭薇不禁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娶妻生子这种对于其他人来说那么简单的事情，在她哥哥身上却那样曲折坎坷。

　　望着郭剑希那依然干练的背影，郭薇觉得自己作为他的亲人，只能在一旁默默支持他了。她追上前去，恳切地说道：“哥，下班我再来接你吧，看你这个样子，恐怕坐公交车也会坐过站。”

　　郭剑希看了看她，没什么精神地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吧。”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却一眼瞥见正从对面走来而突然站在原地的文卿。郭剑希知道自己应该选择无视他的存在，从今以后除了同事关系，就互不相干。他于是装作没看见文卿一样，径直朝前走去。在与文卿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到对方问：“你要结婚了吗？”

　　结婚？郭剑希不知道文卿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只有我结婚，你才会觉得安心吗？是啊，既然已经失去了你，那我日后也只能找个女人结婚生子，过那大家都认为“幸福”的生活。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郭剑希故作轻松地回应道：“也许吧。”

　　他没有马上意识到，其实文卿是把郭薇当作了他新认识的女朋友。因为远远看见郭薇送他来上班，而且现在上班已经迟到，两个人的动作又那么亲密，鬼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才起这么晚。文卿不由认为两个人可能很快就会谈婚论嫁。现在听到郭剑希说“也许吧”，在他心里直接就翻译成了“一定吧”。对，那简直就是一定的！说“也许吧”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朝三暮四的人！不然为什么昨天还说喜欢我，今天就……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文卿背对着同样背对自己的郭剑希说道。

　　郭剑希不由转过头，冷嗤道：“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昨天对我说过的话吗？”

　　郭剑希不动声色地答道：“很抱歉，我不记得昨天对你说过什么。”

　　“你……”文卿不禁有些恼火，转身过去站到对方面前，护目镜下是一双不平的眼睛：“你是在耍我吗？因为校长有一个傻儿子所以就耍我吗？”

　　郭剑希也有些动怒，但还是控制自己不爆发，可口气却显然有些强硬：“我从来没有耍弄过你，这一点，请你搞清楚！”

　　不明白郭剑希自己做错了事为什么还对自己发脾气，文卿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人，甚至觉得有些委屈：“难道把我按在墙上强吻之后说喜欢我，第二天又和别人勾搭上了不算是耍我吗！”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去了操场，走廊里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文卿也不怕这样喊出来。

　　他这一喊，让郭剑希顿时明白了——原来他把郭薇当成了自己的结婚对象。这无疑又使他的内心起了极大的动摇：为什么会在意别人呢？就算我真和人结婚，又关你什么事呢？那不是你所希望的吗？那样就不会看到有个不正常的人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了不是吗？问出这样的问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希望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将它亲手践踏？

　　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忘记文卿，但郭剑希不得不承认，这突如其来的一线生机，还是令他不禁想入非非。这难道不像是在吃醋吗？或许昨天，他只是还没发觉自己心里的感觉呢？是我太轻言放弃了？还是我太小题大做了？抑或是他纯粹看不惯，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更或者说，是因为觉得被耍而伤自尊？

　　为了探出文卿的真意，郭剑希故意强硬地问道：“难道我不放弃，你就会答应我吗？既然不肯接受我，为什么不准我爱别人呢？”

　　“我……我……”文卿忽然觉得无言以对，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分了？其实郭剑希说的也没错，既然自己不能接受他，又为什么要妨碍他和别人谈恋爱呢？

　　郭剑希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有些担心他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这才心平气和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想对你发火的，请恕我失礼。”

　　“我……”文卿的情绪确实有些激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天旋地转缺氧的感觉，被曹雪灿骂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但他还是支撑着不让自己在郭剑希面前出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妨碍你了！”说完就急匆匆地从郭剑希身边走了过去。他讨厌郭剑希这种过分的冷静，明明刚刚还发着火，可马上又那样谦恭地向自己道歉；讨厌他生气时还能保持那样绅士般的体贴；讨厌他即使发火，也能在吵架的时候占尽上风……这样的人，我究竟该不该相信？

　　文卿——郭剑希在心里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但是对方听不见，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到最后，终究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原以为那样一逼，或许文卿就会说喜欢我了呢，真是可笑……

　　郭剑希觉得自己最近似乎也没有无聊到看了什么糟糕的言情剧，竟然会产生那样低级的幻想，实在是不可救药。

　　操场上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郭剑希却没有心情去看。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教师，确实是失败的——将自己的个人情绪带到学校，因为心情不好就不管学生的荣誉感，难道不够自私，不够失败吗？

　　他绕过走廊，踏上楼梯，刚走上平台，就望见对面楼梯口横躺着一个人，刹那间，他觉得脑中的东西被一下子抽空了！他慌忙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那个人，抱到怀里，歇斯底里地叫唤着他的名字：“文卿！文卿！你醒醒！你怎么了！”泪水像断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积蓄了这么多年的悲伤，在这顷刻间再也收不住：“文卿！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求求你张开眼睛啊！”他好恨，恨自己对文卿说了那样的话，让他受了刺激而昏倒。他曾经那样希望在旁边呵护对方，想不到最终毁去文卿的人竟是自己！

　　郭剑希脸色惨白地掏出手机拨通了120，直到把手机放回口袋，他的手还在不住颤抖。他想抱文卿下楼，好尽快送到医院，可他又怕自己这样抖得厉害，会不小心把文卿摔伤，所以他一直呆在原地，直到医院的人过来，才跟着进了救护车。

　　一路上，他紧紧握着文卿的手，在心里默默乞求着上苍——尽管他本来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是为了文卿，他宁愿相信。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昏迷中的文卿，双手依然那样紧攥着文卿无力的手掌，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再没有理由呆在文卿身边了，但是他舍不得放开这只手。

　　直线是没有终点的，就算中途相交，直线和曲线最后也只能越走越远。我早该意识到，你已经不属于我的世界，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交集。文卿，只要你能醒过来，就算要我在你面前永远消失，我也不会再有任何怨言……

　　郭剑希的胸口像堵了一块铅，纵然有一千个不舍、一万个不舍，自己又能怎样呢？是自己不遵守规则，是自己非要逾越，如果一直那样平淡地只进行同事之间的交往，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明知道不可以，为什么还偏偏要去沾？

　　文校长知道文卿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因为郭剑希怕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会立刻禁止自己再呆在文卿身边，所以他没有马上告诉文正连，他想最后再多看文卿几眼。

　　“怎么又进医院了？”文正连走进病房，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救猫吗？”

　　郭剑希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把手从文卿手上松开，站起身来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回答道：“受了点刺激，晕了过去，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你说他受了刺激？”文正连的脸色忽然有些僵硬，让郭剑希觉得心都快跳出来。因为他知道，不管文卿做什么，你可以放任他，但在文正连眼里，你绝不可以刺激他！

　　“郭老师，你该不会……”文正连一脸严肃地盯着郭剑希那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大声喝道：“难道你跟他提起了从前的事情，提起了他母亲吗！”他见郭剑希一连歉意却一声不吭，更是怒火中烧：“你啊你！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他的脑子经不起复杂的思考，你真的跟他讲那些事情吗？你怎么可以逼着他去回忆以前的事？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我操了多少心！我连头发都白了！你怎么能这样刺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郭剑希此刻一句话也不回，任凭文正连对他咆哮，因为如果他也有文卿这样一个儿子，他觉得自己也会对伤害他的人一样愤怒，甚至也许会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