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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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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说道:“等等。”另一个人问道:“怎么了?”
“猎物醒了。我去加点电压,免得他逃走了。”说完,他走到一个操作台旁,拉下上面的一根操纵杆。
白忆云立即被一股巨大的电流包裹起来,电流通过周围的水穿过身上那个的每一寸皮肤,侵入他的神经系统,一瞬间,全身的肌肉都处于痉挛状态,想动都动不了,强烈的痛感深入到骨髓里,几乎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每一个细胞都在悲惨地嚎叫。
“你怎么了?没事吧?”风子诺把白忆云叫醒,问道。
“我……没事。没事。”白忆云醒来后,仍是心有余悸,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一样,那些深入骨髓的痛似乎还能感觉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一个梦而已。
“刚刚我怎么了?”
“你啊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的事啊?刚刚你在梦中一直发抖,似乎很痛苦的。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风子诺抓着白忆云的肩膀问道。
“我……不记得了。”白忆云回答道。
风子诺看他这样说,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当即把他抱起来。
白忆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横抱吓愣了,忙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下山,然后回家,不然你想在这过夜啊?”
这场雨不知下了多久,现在还在下着,脚下的泥路都被雨水泡成了泥浆,顺着倾斜的山坡流下去,再汇入到山脚的河流。
路上的草都沾满了水,走过去便会弄得一身湿,不过两人在雨中淋了这么久,早就湿透了,所以也不必顾及这些微不足道的水珠。
“如果弄疼你了,要及时说。”风子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泥水沾染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但转瞬间又被雨水冲刷干净,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你现在有没有后悔认我这个哥?”白忆云头靠在他肩上,一副劫后重生的样子,话音却弱得像蚊子叫。
“没有。多亏认了你这个哥哥,刚刚还不是你拼死拼活地保护我吗?我突然就觉着,这上天,对我可真好,让我遇到了你。”
风子诺假装轻松的回答白忆云的话,但这背后更多的是心酸与无奈,刚刚一直在审视脚下山路的目光,转移到了白忆云满是伤痕的脸,眼中满是柔情。随后又继续认真的观察前方的路,每走一步,都要用脚试探一下路况,确保安全无误。
他的这一个回答让一直淋在冷雨中的白忆云,心头忽地暖了一下。
但很快又觉得很凄凉,要是风子诺知道了一切,还会对自己那么好吗?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越想越害怕,他不敢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既要伪装隐藏好自己,把自己的真情实意完全隐没在面具下,又要筹划好这一局棋。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放弃,但又知道该怎样停止,已开的列车不会突然停下,你能做的,只有一直乘坐下去,直到终点。
“你的眼睛……没事吧?”白忆云问道。
“没事,早就不疼了。”
白忆云才不会轻易相信这疯子的话呢。
他将左臂的一截衬衫袖子撕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风子诺的右眼包扎上,但很快就被瓢泼的雨水打湿,鲜红的血丝像蚯蚓一样一条一条沿着线缝钻出来。
“谢谢!”风子诺轻松说道,心里却有点忐忑不安,他心里的一根琴弦似乎被人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久久无法平静。
走了好久,终于回到公路上来,这时雨还没有停。风子诺的头发都被打湿了,雨水沿着脸庞流了下来,右颊的血痕被冲淡了许多。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面对许多风吹雨打,早已不再需要别人来保护自己,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独当一面是一种能力,但独当一面的人久了,也是会累的,所以要是他有个哥哥或姐姐之类的就好了,现在老天送了他一个哥哥,真的害怕哪天又把他带走,到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两人的手机都被绑匪收缴起来,现在他们只能在路边等车了。
“放我下来吧。”白忆云觉得会累着他。
“不行,你现在那么脆弱了,搬来搬去的,容易弄伤你。”风子诺倔强地摇摇头,发丝上的雨水,随着他摇头的动作向四周飞溅滑落。“我没那么脆弱,放我下来。”
“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是伤员,要好好休养。别动。”
“你不也受伤了吗?自己都管不好,还在操心别人。”
“白忆云,你能说句好话吗?你到底是不是我哥,我好心好意救你下山,你还这样害我?”
“我怎么害你了?”
“你要是平时少吃点,我会报的那么费力吗?你要是安静一点,我会抱得那么费力吗?”
既然是这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忆云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风子诺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这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两人安安静静地在雨中等车。
“可以告诉我你跟诺明月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们分手了。”
“为……为什么?”风子诺一脸惊讶,低下头看着他。
“因为我保护不了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白忆云轻咬嘴唇,眉头紧锁,眼里流露出很深的绝望。
风子诺还是第一次看到白忆云露出这样的神态,猜测这件事应该很棘手吧,得找个时间帮帮他。
“说说看,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你只要别拿齐之雪来找我麻烦就可以了。”
风子诺听了这话,自知理亏,也不再说什么,他自己确实也没搞清楚状况,胡乱给人家帮忙,结果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是越帮越忙。
这条路原本应该是直的,但因为有人头山的存在,施工方觉得开凿隧道太费时间了,就把原来的路线改一下,绕过这座山。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条路发生事故的频率就特别高,因为山体阻挡了视线,再加上雨天可能会出现塌方,这一段路可以说是整条公路中最危险的一段。
远处山的转角,两束橘黄色的灯光穿过厚重的雨幕,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看,有车来了。”
接着,一辆白色面包车从转角出现,向市区驶去。
雨点打在车壳上,发出烦人的声音,嘈杂,烦躁,驾驶座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叔瞪着一双熊猫眼,手握方向盘,还时不时地打呵欠。
“停车!”风子诺抱着白忆云跑到路中间,把车拦了下来。
“你小子想找死吗?要是我刹车不及时,你们俩不都得去见阎王爷。”
他是个胖胖的大叔,因为生气,脸部的肌肉都扭曲,满脸的肥肉堆在一起。
“大叔,我们被绑架到山上,刚逃下来,我哥受了很重的伤,请马上送我们去医院吧。”风子诺乞求道。
“不行,我有急事,你们找别人。”
“大叔,我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就求你一次,送我们去医院吧。”风子诺双膝一弯,上身挺直,跪在胖大叔面前,手里横抱着白忆云。
在他怀抱里的人,感觉心跟被针扎了一样,不忍心让风子诺做这些丢弃尊严的事,他眼眶湿润了,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决堤涌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比赛失败了,他没有流泪;女朋友离开了,母亲失踪了,他也没有流泪,现在反而被风子诺这一跪给感动哭了,还好下着雨,风子诺没有发现——他哭了。
如果他问起来,自己会说吗?可能也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说是雨水。说是沙子眯了眼睛……总之,不会说是被他感动的。
“子诺,不用求他,我们就等下一辆。”
“不!不!我风子诺再次求你,大叔送我哥去医院吧,要多少钱都行。”风子诺仰头对着胖司机说话。
雨水打湿了那条包扎右眼的半截袖子,红色的血液晕开来,织成了一片夕阳西下的天空,凄凉而悲伤。
“好吧,上车,不收钱。”胖大叔脸上的肥肉渐渐舒展开来,竟然也有一丝圣诞老人的慈祥感觉。也许是心软了,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怜悯,反正他也不清楚。
这场磅沱大雨下了一夜,一切痕迹都随雨水流走,叶子上的晶莹水滴在空中摇晃。小草新长出的嫩芽将头上的雨珠子当成了它的帽子。
经过了一夜雨水的洗礼,万物正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天空是那么蓝,那么深邃,一丝多余的云的也没有飘在上面,反而有些单调了。
医院的一个病人正认真的伏在小书桌上写字,一笔一划,清瘦端庄的行楷出现在纸上,他写得很认真,连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几只小麻雀,也不知道,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丝毫也不在意会吵到病房里写字的小哥哥,如果有人听得懂鸟语,可能就会笑出声来,因为这几只小麻雀转着圆圆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正在说——这小哥哥可真好看呀!
白忆云左手压着白色纸张,右手握着一支钢笔,墨汁沿着笔尖流到纸上,飘出一股奇异的墨香味,稍稍冲淡了一点医院喷洒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左腿被子弹打伤,现在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而右腿呢,则是在滚下山坡时骨折了,现在打上了石膏,动弹不得。
尽管脸上有几道小伤口,穿着一身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也挡不住他的独特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