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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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漂浮着，铭刻晦涩古语的禁制锁链纵横向四面八方，飘散着细碎晶莹丝丝缕缕的灵力，时间仿佛被空气中的水雾拢住，流逝得十分缓慢，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其中消融，让人不禁生出恍惚之感。
一位少年，静静安坐在虚空中，他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那禁制锁链与白雾皆是镜中景象，镜子的另一面也有一道身影，笼罩在浓雾中，看不清面容，只是听他的声音已十分苍老。
老人如此问道：“有兴趣下棋吗？”
少年垂着的眼抬起，眸中紫光流转，却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
“就当做是玩个游戏。”老人似有些淡笑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
雾气翻涌，无数禁制突然向前飞来，竟穿过镜面，泛起数到微弱的涟漪，贯进少年所在之地。游动如龙，那些覆着着禁制的文字锁链盘旋而上，突然化作无尽晶莹剔透的幻影，十万道珍珑残局。
漫天的浮光掠影落到少年身上，他道道看过去，一步步算计，一子未落，某些脉络却渐渐清晰。
那些脉络像一根根丝线，轻飘飘落在身上，却一层层缠绕，像蛛丝，渐渐变得厚实，少年觉得自己像网里的一条鱼，缓慢地无法呼吸，愈渐加重的窒息感充斥到全身，他没有挣扎，仿佛是一个站在旁边事不关己的外人，仿佛看着自己渐渐死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少年的眼从最后一道残局上移开，望向白雾，白雾忽而消散，露出的人确实是一个老人，年岁不知几何，一身灰色的衣袍，须发皆白，眉目流露的神色颇有点慈祥的意味。
少年看向他，隔着一道连天的黑镜，映出两边的景色，一方药园，白鹿呦呦，一方虚无，空空如也。老人看见少年眼神，像透明的宝石，几乎沉淀了属于人类的所有情感，沉寂执着。
少年这样问他：“你想告诉我什么，是天道，还是命运？”
“听说你在同门上三境修士中已无敌手，出乎我们的意料，你成长得很快，甚至超越与你同龄时的父亲，但这不代表你已能成为一个能让子民安乐的好领主。”一只白鹿从老人身后走过，少年看到它泛着幽光的角，老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一些画面在他眼前掠影一般闪过，继续道：“那是，你的命运，而在你准备好接受它之前，我想告诉你，该如何做出理智的选择。”
少年面上神色微凉，漆黑的双眸亮着幽幽的光芒，嗓音有些低沉：“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老人闻言，神色有些复杂，问：“哪怕它是错的？”
“是，”少年缓缓点头，答：“哪怕它对所有人来说是错的。”
少年语气缓慢，却没有犹豫，老人叹了一口气，却摇了摇头：“你会是最好的领主，我们所有人都愿意辅佐你，让你作出最好的选择。”
可那不是我的选择，少年心道，沉默了一会，他站起身，看着镜中的老人，语气认真且毫不动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还不够了解我。假如你相信我会是最好的，那你也会认同我所做的任何选择。也许你说得对，我尚未做好准备。你无法让我成为任何人，但你能，让任何人成为我，取代我。”
***
暮色西沉，天边浮现一丝血色，街道上的灯火在夜幕中渐渐亮起。
两人坐在后院，江玦托着下巴，低低地笑了两声，道：“你的这位长辈，似乎是有些无聊呀。”
叶蘅转头看着江玦，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把玩着水杯，左边转两圈，右边转两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局棋，演化万道，不能说无聊，但也确实无聊，但是——
“像一只蜘蛛，守在中央，听每一根蛛丝传来的响动，在步步杀机中斟酌权力制衡，”江玦抬眼看他：“白帝城镇守荒脉，它面前的土地曾血染千里，累累尸骸，如今时态平和，那些隔岸观火的人却伸出手来，要分一杯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错了吗？”叶蘅凝视着江玦的眼底，只一片漆黑，既无嘲讽，亦没有怜悯，同时他看不见他想要的，惶惶的茫然里，对方说的话落在耳旁，清晰至极。
其实他还小，才十四岁，他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即使眼前的道路有千万条，若没有一条他想走的，他会转身，走上一条没有退无可退的不归路，如果走到终了，发现那是一条死路，脚下是万丈深渊，他还是会往下跳，他相信会有生路，他相信自己能成为最强的，只能这样相信，绝不可有任何质疑，因为世界在他身后，无人能懂。
这是他的少年。
江玦微微闭眼，垂眸含笑，温柔而浅淡，他轻轻说：“不，我觉得你很勇敢。”
期望不会落空。
叶蘅的脸慢腾腾地红了，他看着江玦，眨了眨眼，站起身，胡乱找了个借口，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踩着粗糙的条石，一顿一顿地往外走，树梢间的风吹到他脸上，温度渐渐散去，他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是看着他一脸狐疑的小姑娘。
“我，”叶蘅张了张口，发觉自己手里拿着空掉的杯子，想起来他找的借口，还想起来他夺了江玦的杯子，这一想起来简直手足无措，不敢回头，他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错，而且错得心动如鼓，怦怦直跳，站在柜台前，和宝儿对视了半晌，要了一壶清茶，有些缓慢地往回走。
“人是依附于规则活着的，人为的制造出枷锁，再去打破，突破境界，临至巅峰，若是否定规则，就是否定世界？”
叶蘅把茶壶放到石桌上。
江玦偏转视线，叶蘅走到他身旁蹲下，面前是一方小水坑，用颗颗圆滑卵石堆砌，水面浮着氤氲蓝色水雾的掌大荷叶，滚动着露珠，水中有十余尾鱼，大的不过两指，小的只似一线，银鳞白肚浮上水面，有人伸出手，将它捞了出来，红色纤长的鳍与尾无力垂下。
“起初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师长告诉我，不垒砌阶梯，空无一物，要如何往上走，要如何脱离凡俗，修真，入圣，成神。他说得有道理，但没有说服我，人就是人，无论打破多少重桎梏，我仍是我，什么也不会改变。”
叶蘅的指尖有水滴滑落，江玦静静地看着他，有些事，他没有说。
血色将至。
那是修真境应当偿还的债。
什么也无法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