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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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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夏对这位安公子并无太多好感。
明明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他却总要拿眼白去看人。常爱对旁人吼叫,也不怕劈坏嗓子。
伴夏最不明白的还是爹爹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跟着他走,难不成害怕自己一人呆在山中会感到孤单寂莫?爹爹考虑事情总是长远些,可他觉得爹爹这次怕是真的将人看错了。
包了几件衣服,带上之前没用完的草药,将爹爹新给他磨好的斧子别在腰间,规规矩矩的在父亲的新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默与老爹辞别。
“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走!”安攻石躺在担架上有些不耐的吼道。
伴夏慌忙起身,提着包袱一步三回头的随着他们离去。
山路陡峭,几个小厮尽管万加小心,可手中的担架仍难免有些颠簸。一颠簸,安公子就吼。伴夏觉得耳根被他吼的有些发疼,脑袋有些发晕。
“再吼山中的母虎就被你勾引过来了!”伴夏用手堵着耳朵,小声嘟囔着。安攻石听后脸面顿时有些发绿。
再次颠簸时,他却再也没吼过。齐非有些感激的拍了拍伴夏的肩头。伴夏顿时有些得意。
出了山,进了镇。见到熟悉的包子摊,伴夏的眼睛霎时湿润了。
那是爹爹与自己最喜欢食物,每次到集上卖完柴换了钱,总要带自己绕到这里买两个包子,热腾腾的包子,一人一只。等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爹爹便将自己的那只递给他。
那时的他有些贪嘴,不懂谦让……
嗅着熟悉的香味儿,伴夏仿佛听到爹爹就在身旁。仍会慈爱的抚上他的发顶笑着说“夏儿,慢些吃!”
正当伴夏完全沉浸在对爹爹的缅怀中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嗤笑,“呵,真是个乡巴佬,几个破包子都能让你挪不动步。”撇了撇嘴,安攻石露出一脸嘲讽。
山里人就是山里人,破烂东西都能当成宝贝,见识短浅。既然收了他做自己的小厮,如此粗鄙短浅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于是扭头朝齐非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派人找家好点儿的客栈,订几间上房,备两桌酒菜,也给这乡巴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能吃的东西!对了,再派人给我去买辆马车回来,这帮狗奴才刚才差点儿没把我颠散架。”
“是。”恭敬地鞠了个躬,齐非回身安排去了。
小厮不一会儿从集市牵来了那里最好的车马,见安攻石皱眉不语,齐非立马近身解释,穷乡僻壤的地方,这样的货色已是难得。
安攻石这才罢休。让人铺了毯子移驾入马车。
临到天黑方找到客栈,先派来的小厮已将一切打点妥当,房间、饮食均已做好安排。
安攻石的膳食由小二直接送到他的房间,余下的人被安排到一楼用膳。
伴夏自小在山间长大,粗衣敝食温饱难够。哪里经历过如此排场?见到桌上摆着鸡鸭鱼肉精心烹制的菜肴,不由的吞咽下好几口唾沫。
而在座的其他几位小厮知道,能吃上这顿比年席还要丰盛的晚膳,全是托了伴夏小兄弟的福气,对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激,斟酒夹菜热情难当。伴夏受宠若惊。
见大家对自己如此友好,伴夏很是开心。酒,一杯又一杯的干。喝到兴起,几个人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关系近了,自然也就少了几分避讳,几位年长的大哥开始调侃起这个山里来的小兄弟,讲起他一路上闹出的笑话。
话说,伴夏以前从没见过杂耍,见到街头有两人赤膊而立:一人拿刀狠狠砍向另一人,欲要行凶杀人。周围观众却无人阻拦,更有甚者蹲在一旁大声鼓掌叫好,把他气得够呛。抽出别在腰间的斧头就想冲上去救人,齐总管拦腰将他抱住,告诉他那是杂耍,并非杀人。又见那被砍之人中了数刀却并未流血,方才罢手,怏怏返回到队伍里……
说到兴尽处,几位小厮笑翻在地。一旁的伴夏被他们笑得脸上一阵臊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忙央求大哥莫再讲下去。可几位大哥正讲的高兴,谁也不肯罢休,又讲了几件糗事,见伴夏羞愧的蹲在桌脚。这才罢休。
知道他脸皮薄,几人心有灵犀的齐口夸奖起他来。说他善良、单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少年。伴夏这才有些开怀。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见天色已然不早,大家便提议各自散去休息。
人陆陆续续的走回客房,小厮中年龄最长的郑大将伴夏拉到一边,好心地提醒他道:“安家人绝非什么善男信女,在他们手下讨饭吃,像你这种单纯的性子是万万要不得的。言行举止要倍加当心才是!”伴夏含糊点头应下。
这安家祖上曾是一品要员,子孙得萌。后来仕途不顺,索性经起商来。到如今商铺已开了上百家,土地千顷,光府邸别院就有二十几处,乃洛阳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
家大业大,兄弟姊妹便各怀了心思。个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背着自己的小九九。
因此在这个家里,无论做事说话都要万分小心,一不留神,行将差错,必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之前已有好些个下人只因说错了话,站错了队。便被逐出安府,赶出洛阳。永生不得返回。
伴夏天性烂漫,人情世故全然不知。郑大的话他并没记在心里。只顾观赏着沿途风景。
一路人马赶了三天的脚程,终于到达了富贵之地——洛阳。
洛阳,牡丹之都,富贵繁华。
商铺林立,街上人头攒动。行人衣着华美至极。青石大道上的两旁小贩热情的招揽着客人。那摊子上的货物,或稀奇,或精美。伴夏看的眼花缭乱只恨不得能多长出几双眼睛来。
从不知道外边的世界会是如此。这样丰富,这样靡华。眼前的东西自己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他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确实太过无知。真如一只井底之蛙。
第一次,他对爹爹让他随着安公子出来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产生了强烈地认同感。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车马在一处红墙青瓦的大宅门前停下。
伴夏立在那里有些傻眼,早先虽然听几位哥哥说起过安家富可敌国,也在之前设想了很多次,可真正看到这座雄伟的建筑群,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用汉白玉堆砌的围墙上雕刻着各种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图案,那种震撼,着实让伴夏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
抬起头,红底金字“安府”匾额高高悬挂在四丈有余的宅门之上,金光闪闪好不耀眼。门前矗立的石狮高大威猛,竟是翡翠做眼,白玉为牙,极尽奢华。
只见那青石台阶下站立着 十几名小厮,皆是衣衫光鲜,容貌俊美。听得有人传报公子的马车已到,立即收起倨傲表情,将高昂的头都低了下去,恭恭敬敬整整齐齐的静候公子大驾。
齐非见眼前这仗势虽称不上隆重,倒也还算体面,便俯首贴于马车门前,小声请示道:“公子,府里已派人来接,您看……”
“场面如何?”
“还算体面。”
“叫几个人来抬。”
“是。”
得到命令,齐非小心翼翼地将车门拉开,召唤了几个手脚利索的下人过来。
几个下人都是平时伺候惯大少爷的,知道轻重,稳稳将担架抬出了马车。
就在此时,一阵香风袭面而来。宅门里突然传出一声娇泣,“表哥,你可算回来了,大伯和伯母都等得心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