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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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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大婚,京师上至公侯伯爵,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去观礼。
还只辰时,不开早市不开店铺,公侯伯爵直接到景王府,平民百姓是不允许进入王府,都站在路边看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锦缎绵延京城。
……主要还是庆幸祸害人间的顾六公子终于嫁人了。
齐景王最讨厌一出门就被吵得头疼,所以当初景王从边关回京时,玄荣帝赐给他的王府建在较靠近西山的若歌坊,而永平侯府在内城东端,距离较远,偏偏送轿的是皇家轿夫,按着皇帝的吩咐绕了大半个京城,顾言渊差点以为他被卖到了郊外。
不过……这嫁妆倒还不少,究竟多少顾言渊也不清楚,只听到杂乱的喝彩声中隐隐约约有些低语:
“天哪,这顾家也太有钱了吧?嫁妆我似乎都望不见头。”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顾家是什么人家?自太祖建国以来世代是圣上的亲信。更何况六公子嫁的皇室成员。”
“这是哪世修来的福气,人长的这么好看不说,还嫁了战功赫赫的皇室成员。”这话听着是个小姑娘说的。
顾言渊渣是渣了点,长相可是在京师一等一的,虽然有一些人对他喊打喊杀,但还是大多数公子姑娘倾仪的对象。他脾气好,长得好,不像他那未来夫君,往那一站哪个不被他的煞气威慑住。
当然,这群人中被他祸害过的不少,一听那小姑娘的话马上有人反驳,“你是没被那顾公子盯上,长得是好看,可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是一个正经人家公子做的吗?”
顾言渊:“……”
幸好送嫁的老哥不是老爹,要不然此刻顾凌城听到这一句话可能就会青魂升天了。
“还没到吗?”明洛瑜站在王府外,被略微有些冷冽的寒风刺得稍稍眯了眯眼。
程夙低着头道,“回禀王爷,按照时辰,应该快了。”
唢呐声渐近了,细雪已经停了,地面上是白雪皑皑,显得不远的红色格外突出。
“王爷,来了!新王妃到了!”
人群激动起来,谁都想一睹传说中顾言渊的盛世容颜。
花轿在明洛瑜面前停了下来,两个在前面抬轿的皇室轿夫一左一右拉开帘子,一抹红色的身影在众人眼里出现。
身形不似男子的高大魁梧,反而有种清丽纤弱的感觉,华丽的嫁衣之间显出纤细的腰身。
那抹身影在轿子里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下轿。
这件嫁衣的裙摆拖得很长,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在地,顾言渊自然不想出这个丑。
作为侍卫,就算只听命于王爷,但还是要扶未来王妃下轿的。程夙自觉要上前把顾言渊扶下轿。
身边的主子却自己走了上去,一把把顾言渊抱了起来。
一抹淡淡的软香的气息不经意钻入明洛瑜的鼻子里,他的感知一向比旁人敏锐,心底不自觉柔软了一下。
当然,只是一瞬间。
面上依旧淡然,放下顾言渊的动作轻柔许多,与他十指相扣。
漫天玉絮,唯有那凤冠霞帔明艳动人。
许多人向他们连声道贺,顾言渊只觉得有些晕眩,他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由着喜娘扶着他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还听到座上皇帝赞许的低语,“朕倒是要到了个好儿媳。”
而他的夫君,却一语未发。
他直起身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今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他成了别人的人。
至于他的心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他也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他生来就是前一刻可能还在笑,下一刻可能就会沉下脸。
纵然他再不甘,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拜完了堂,他已经是景亲王妃了。
能够进入王府观礼大多是王侯世家和远近亲人,也不乏有带着自己的哥儿姐儿寻觅良缘的,少年人倒不比执掌实权的老臣少。
明洛瑜牵着红线引着顾言渊进洞房,一步又一步,不疾不徐慢慢走着,洞房离正厅是有一段距离的,约摸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顾言渊才被引着坐到床沿上。
一大群少年少女年少不更事,一哄跟着他们要去闹洞房,才不管景王的脸色有多差,他们的老爹都恨不得想把他们抓回来揍一顿。
景王的洞房是你们想闹就闹的吗?!
好在景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而又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妻子上,那群老臣王侯才松了口气。
转眼一看,只见皇帝和皇贵妃还在上座。
皇帝笑着看着那些少年闹哄哄的玩闹,“年少就是好啊,朕倒想起朕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这般情景。”
皇贵妃笑道,“陛下不去看看景王妃的容貌吗?臣妾听说是倾国倾城的啊。”
少了那些好事爱闹的少年,剩下这些都是老臣,王妃诰命们都移步偏厅或花园游玩了,倒显得冷清许多。
“朕就不去扫那些孩子的兴致了,”皇帝的目光很悠远,似乎想到了往事,尔后又道,“诸位爱卿不必陪着朕在这儿闲坐,今天乃大喜之日,朕想着爱卿可以先去就宴了。”
群臣惶恐道,“陛下没去臣怎么敢先就坐?”
皇帝挥了挥手,“今日不必多礼,朕想陪着夜妃单独说说话,爱卿先去吧,等会把顾爱卿叫来,朕有些话要跟他说。”
既然皇帝话已说到这份上,众臣也没法顾上什么君臣之礼,忙道,“臣告退。”
夜妃也就是皇贵妃,她笑道,“陛下有什么话要与臣妾单独说呀?”
皇帝和善地笑了一下,轻轻握住皇贵妃纤细的手,“夜妃,朕宠了你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皇贵妃的笑容僵了一下,一般圣上说出这般话来大概就是准备冷落妃子了。
她深知怎样才能讨圣上欢心,连忙在皇帝跟前跪下,“臣妾自知愚昧,若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陛下,还求陛下降罪。”眼圈泛起桃色,眸子闪着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遇到这番情景试问哪个男人不心动。
可皇帝不为所动,就让她跪着,继续笑道,
“夜妃,你是个聪颖之人,就因为你聪明,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容貌特别出众,朕才留了你二十年。”
皇贵妃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不知道圣上接着要提哪件事,这些年她做过不少事,可哪一件不是为了奠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她的呼吸略微凌乱了,但很快调整过来,很是委屈地答到,“臣妾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依旧不慌不忙道,“朕是靠着兵变上位的,本就是乱党夺位,你该知道,朕刚成皇帝那会儿,是有很多老臣反对的,所以朕不得已才娶了靖国公的嫡长女作为皇后。”
“陛下不可这么说,曾有高人给陛下算过,陛下乃是有成为皇帝之命。”
“夜妃,你该知道朕还不是皇帝那会儿是武将,从不相信鬼神之说,朕也自知夺了皇位有违先皇遗诏。”
皇帝起身缓步走到一扇镂花窗前,看着窗外远处被白雪覆盖的西山。
皇贵妃随着皇帝的走动,跪着转过身,“臣妾该死。”
皇帝想起那段往事,没有理会皇贵妃,“朕虽不喜德元,德元也未曾喜欢过朕,但朕和她相敬如宾,朕待她问心无愧。只是委屈了她,朕知道她是难得的才女,在治国方面比朕还高明,所以朕和她常常一起和她讨论政事。
“德元可以作为朕的知己,但她从未将朕看作夫君,朕也从未将她看作朕的妻子。朕也知道她有心上人,可迫于形势,她不得已嫁于朕,这么好的才能,她却只能管理后宫。”
皇贵妃不觉握紧了拳,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朕知道你想成为皇后,知道你不喜欢德元,但德元也未曾亏待与你。朕问你,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没有再立皇后?”
皇贵妃低声道,“臣妾不敢罔测圣心,臣妾愚昧,不知陛下用意”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眼帘出现明黄外袍。皇帝走到她跟前,俯视她,“不,你知道,只是你不肯说。”
“陛下……可是因为不舍先后?”皇贵妃眼见着事情要暴露,连忙扯道。
皇帝俯视她,继续道,“你没有说实话,你不肯承认你做过的事情。你因为嫉妒人家,就把人家打了五十大板,幸好人家是有武功的,挨了这五十大板顶多敷几天的药。但是瞒不过朕。”
皇贵妃见事情坏了,不住哭着磕头,“臣妾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可臣妾只是令人打了五十大板,其他并无任何动作啊!”
“今天是大喜之日,朕不罚你,回宫好好思过吧。”
皇贵妃仓促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蹲下身子给皇帝请了个安,“臣妾谢陛下开恩。臣妾告退。”
顾凌城在听众大臣说圣上要与他私谈时,微觉诧异,毕竟他一直是伴圣上左右,也用不着在这时传他。
一位老臣拍了拍他的肩膀,“侯爷,您就快去吧,圣上的话担不得,老臣也是看着您和圣上成长起来的。唉……当年的事啊,你也该放下了……”
顾凌城颔首道,“我知,有劳纪大人了。”
纪元书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念道,“唉……你们啊……”摇了摇头,再次参与到政事的讨论中。
皇贵妃还没出正厅就撞上了顾凌城,顾凌城拱手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匆忙还了一礼,“永平侯大人。”也没敢看他,慌忙的抽身而去。顾凌城越发奇怪,也没细想,就到皇帝跟前跪下,“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也没有看到的是,长廊拐角处一抹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多时,京师郊外。
那名黑衣人戴着斗笠,黑色的面纱严严实实遮住面庞。
他走到林中的一颗树前,拿起身旁的佩剑狠狠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剑!
鲜血滴落在树干上,沉静了一会儿,周围的大地忽然开始摇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呈现一个属于外族的语言,“来者何人?”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也用外族语言答到,“叶卿,求见大汗。”
等了一会,树干竟然往两侧打开!仔细一瞧,那是一道暗门!叶卿径直走进暗门中,两道门重又合并起来。
不远处的热闹似乎丝毫没有收到震动的影响,依旧热闹着。林中一切归为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进入暗门中,竟是一处世外桃源,烟雾缭绕,隐隐约约之间坐着一名男子,男子的面前是一盘摆好的棋。
那名男子闻声转头,他的皮肤特别白皙,五官深邃,鼻梁高,眼睛是深深的蓝色——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西域人。
男子笑道,“在下听说——你们汉人是这样称呼的吧?——你们贵族汉人平常就是会与圣上下棋消遣——是这个词没错吧?抱歉,我不怎么会汉语。”
他讲话时的口音有点奇怪,一听便知这绝对不是一个经常讲汉话的人。
“不,是猜忌。”叶卿走到矮桌的另一侧跪坐下,用着外族语言道,“纳古西大汗还是用突厥语吧,我能听得懂。”
纳古西挑了挑眉,笑道,“好吧,我还是不太懂你们汉人的习惯,有这么多讲究,要是在我们大漠,被猜忌了直接严刑拷打不就好了?干嘛拐弯抹角的。”
叶卿冷笑一声,“毕竟他不愿承认自己原本就是一介莽夫,东施效颦罢了。”
纳古西摇了摇头,稀奇道,“这有什么?我们大漠篡位的多的是。”
“大汗叫我过来有何贵干?我要还在王府盯着他们。”
“还真不客气。”纳古西笑着抬了抬下颔,“景王那边我会让人盯着,别急。我刚刚学会如何下棋,要不要和我下一盘?”
“大汗是真不怕吃亏?我是汉人,从小就学了下棋。”
“叶卿大人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下的过我?”
纳古西笑道,“大漠的百姓都称我是学东西最快的,大人和我合作难道不了解吗?”
叶卿在斗笠下轻轻笑了一声,“也罢,就和大汗下一盘吧。”
渐渐地,叶卿和纳古西似是陷入了僵局,叶卿笑了,“大汗当真是深藏不露啊,没想到大汗才刚学就有如此高的技艺。”
纳古西轻哼,执起一枚黑子忽然停在半空,“叶卿大人,深藏不露的可不是在下。”
对于他的语调忽然转变,叶卿起了兴趣,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
“就是今天成婚的那位新娘子啊,顾、言、渊。”
最后三字是他用汉话说出来的,叶卿上半身微微凑近,“顾容夕啊,说起这个,我还没能看到传闻中的京师第一美人上了红妆以后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倒是比较好奇,那位景王有这么一位美人在旁,到底忍不忍得住。”纳古西下了一枚黑子,他眼看着就要赢了,而且就算是高人如果不注意看也根本意识不到。
叶卿一眼就看穿了,也并没有露出多少表情,而是轻轻执起一枚白子,落下。“那顾言渊风流得很,若是景王不碰他,估计他没几天就去逛青楼了。也许景王更厌恶他。不过我倒好奇,大汗怎么忽然对顾容枭感兴趣了。”
纳古西看见去路被堵死,也不着急,没回答他的话,“看来我们这一局几个时辰是下不完了。阿泽机。”
被唤作“阿泽机”的男人走过来道,“大汗。”
“安排个人去景王府。”
“是,大汗。”
“顾言渊这个人啊,”纳古西道,“别看他不学无术,实则聪明的很,谁让他娘之前不肯跟我走呢?他两个哥哥是没脑子的,现在……只能找他了。”
他俩相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