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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隔阂 ...

  •   “不要踩那块地方!”

      “你手敢摸哪儿试试!”

      “自己想死就不要拉上我们!”

      “干啥呢干啥呢,我没有用水银泡澡这种奇怪的兴趣啊。”

      伊佩琳的斥责声一路上就没有停过,邵知行和梁越走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恨不得把脚印都给印在伊佩琳走过的痕迹上,并且稍有不慎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啐上一句,但这一路也可以说是太平安稳到似乎这座皇陵里面没有机关一般。可因为行路过程过于谨慎,原本一盏茶时候就能走完的路都要花上将近半个时辰。

      凶是太凶了点,不过看在走在最前面帮忙排雷的份上就还是不要比娘们还叽叽歪歪了……值得一提的是梁越现在才发现自己一路走来的这段时日里面,根本就没把伊佩琳给当做女子看过。

      好像通常形容女子的文句,和她都靠不上边,伊佩琳最像女子的时候,应该就是她沉默下来捻着碎发想心思的时候。

      当梁越思绪回归之际,伊佩琳忽然停下了脚步。

      “佩琳,怎么了?”邵知行想要上前去又僵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我们到了。”她将手中的火把举上前去照亮前路——温暖的火光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古墓空气,一具通体透明内部铺满繁花的棺桲出现在三人眼前,有传闻说开国先祖一生节俭,仅有的陪葬品,便是水韵符。再有便是水晶棺材中铺上薄薄的一层土壤,撒下生命力顽强的白晓之花。让它们在亘古绵长的岁月之中陪伴着自己安眠的躯壳,成为永夜里面的点点荧光让他不再感到孤独。

      数百年之后,尸首只剩下森森白骨,汲取腐败躯体营养的花朵却愈发繁盛,如同一淌璀璨的星河将过往的诗篇温柔环抱。

      同样是面对死亡,邵知行心中却全然没有一丝恐惧。

      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的先祖。我一直以来所敬仰的,想要成为的人。

      “到这里就没有机关了,爱怎么走怎么走吧。”伊佩琳摆摆手,梁越和邵知行像是脑海中有一根筋松弛了一般,活动着终于属于自己的身体款步走进这片神圣的静地。

      对不起,先祖大人。晚辈无意打扰。待夺回皇位之日,定当完璧归赵。

      三人在开棺之前郑重其事地双膝下跪,俯首贴地做极礼。随后便小心地打开棺材,让邵知行在花丛与骸骨之中仔细探找,最后终于从散碎的指骨之中摸出了一枚发出莹莹蓝光的方形符文。

      “这个便是水韵符了吗。”邵知行转过头去寻求伊佩琳的意见,伊佩琳默然颔首,随后便将棺盖盖回。跑了这么久,总算一个主要任务算是达成了。

      临行前,他们面对着棺桲的方向深鞠躬致以最高的敬意与谢意。

      一声爆破的巨响,将静谧的气氛瞬间击碎。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报应来得这么快吗。爆破所带来的山体震动差一点没让梁越摔一跤。

      “这是因为我把水韵符拿走了吗?”邵知行有点慌张,前方无路后方又尽是机关,顶棚千丈高,若是被山崩困在这里可以说是无处可逃。

      “不是,天杀的那些东西在炸山。”伊佩琳咬牙切齿着思索对策。“进来的路肯定是被碎石堵住了……”

      “如果有阳炎水韵符的话——”邵知行想起了什么却立刻被伊佩琳给一巴掌夺过水韵符回绝了提议。

      “邵公子,你知道这样东西的威力有多大吗!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要是一个操作不慎,我们就三三到阎王爷那里排队去了知道不?落石怎么办,万一把脚下炸空了掉下去怎么办?这可是玉龙雪山几千米高啊!”话是这么说,但现在除了阳炎水韵符之外,还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星漂龙尖锐的嘶鸣声音响起,以闪电般的速度来到了三人面前,身上还有着些许被碎石划伤的痕迹。

      “星漂龙!”直觉告诉邵知行,它是来救他们的。

      只见它长大嘴巴,口中似乎吐出一个巨大而坚硬的泡沫将三人包裹住缓缓上浮。泡沫看似柔软,却保护三人不受落石侵袭,寻找到较为脆弱的一个突破口用外部特殊的酸液将岩石迅速腐蚀以求开出一条生路。

      形势危急,但星漂龙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它在空旷的房间内盘旋了片刻,随即如同一只小猫一般安静地钻入棺中盘成一团,在枯骨的怀里安然地躺下。任由细小的身影在落石之中被逐渐掩埋。

      “……”邵知行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死死地捏住衣角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看着它觉得可爱了,为什么,连个好好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星漂龙一旦认主,便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只要能待在主人身边,无论生死对它们而言都是最快乐的吧。”伊佩琳见到邵知行情绪低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靠自己背的加上胡诌的一些关于珍奇异兽的知识来让他看开点。

      “嗯。”现在是没有伤心的时候的。邵知行晃了晃脑袋,扬起头来看着隐约透出一些月光的前方,将心绪尽数隐藏。“好像,快要出去了。”

      “发生这么剧烈的震动,再加上暴风雪不知道还有没有停,发生雪崩的可能性很大。”山外和山里还说不上哪里更为安全,要是发生崩塌,搞不准不论在里还是在外都得死。“总之都要快些下山比较好。”梁越的心头也刮起一阵不安的微风。

      “没关系,有我在!至少能够保证一个人安全地出去!”伊佩琳打开折扇往上面用力一催,破开巨石与堆积的积雪,终于让众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山外。

      暴风雪已经停了,天上的月亮亮的让人花眼。

      “邵公子?梁越!”方才用力过猛,产生的冲击力一下子将原本抱团取暖的三人给冲散了。伊佩琳从雪堆里面艰难地爬起来,用术法让自己可以站在雪堆之上开始寻找失散的二人。

      “我在这里——”邵知行艰难地从好几尺后的雪堆里面挣扎爬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打算往伊佩琳那边走去。

      “别动!”万一掉到莫名其妙形成的窟窿里面去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她用合起的折扇向邵知行的方向一指,用术法让他和自己一样能够站立在厚雪层上。

      “行了。过来吧。”但伊佩琳这回是自己走过去,“梁越呢?”

      “这里。”梁越被卡在树上枝条交错的树上,脸上的表情像是麻木了。“有侦查的小队过来了,帮个忙把我放下来行行好?

      “殿下……”一名傅令打扮的人踩过尚未来得及清扫的雪道,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皇上的寝宫门前等待着皇上的传见。

      “进来吧。”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傅令并没有多做怀疑。可当他来到寝宫殿内时却发现正在批改奏折处理政务的人并不是皇上——

      “刘大人——”傅令一时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皇上有阉人服侍可以理解,但是由阉人帮着皇帝批改奏折这种荒谬的事情可谓是闻所未闻。

      “怎么,有什么事?”刘公公放下手中带有朱砂之色的毛笔,面色泰然,似乎这名傅令才是行事不妥的那人一般。

      “小的,小的有急事要面见圣上!”

      “圣上今晚有要务处理,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我会替你代为转达的。”

      “可……”

      “怎么,是不信任在下吗?”刘公公身体前倾双手交握,看着傅令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豢养在圈中的猪羊一般。

      “不,多谢刘大人。”东西厂那些没把的东西手段残忍,心理变态程度放眼上下几千年都首屈一指。和这些人作对,自己这般人微言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可言的。“肖将军他们,找到先祖的陵墓,以及大皇子一行人的下落了,请求殿下指示!”

      “就这么些事情吗。”看这位大太监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一般。“就地斩杀大皇子一行人,再夺取阳炎水韵二符不就完事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还要来叨扰殿下?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消息,可以让殿下高兴一下的呢?”

      “小的,小的就只有这一个消息。”傅令吞吞吐吐,手脚心汗水直冒。“小的多有打搅,罪该万死,若大人无其他吩咐,小的先撤了。”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之后,傅令便逃也似的退出了寝宫满心彷徨。

      自从二皇子造反成功之后,皇城内外宦官当权的现状日益严重。原本只是做刷恭桶这种脏累活计的人,一下子鸡毛变凤凰凌驾在众多宫女侍卫的头上。

      这样下去,事情会越变越糟的吧……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我知道牝鸡司晨不是什么好事。

      先皇待我们不薄,从未克扣过补贴与工钱,废除了众多不和人道的处罚。

      我只有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回报先皇的恩情了。

      珠帘锦缎,蒙络摇缀。

      女子清脆的笑声与令人迷醉的宫香吞噬着彼此,吸引着每一位在场的人陷入欲望的深渊。

      “殿下,你好坏。明知道臣妾并非习武出身,还要和人家比试。”一名衣衫不整,头发和饰物已然纷杂地纠缠在一起丝毫不像个样子的嫔妃放下手中的木剑,柔软地靠在二皇子邵兴朝硬挺的胸膛之中。

      “爱妃初次涉及剑术,能做到现在这般自然也是极好的了。”邵兴朝拂过眼前女子的鬓发将其别在耳后,脸上浮现出的是玩味的笑容。

      “殿下,你看,臣妾这样做对吗。”另一位一看装束就不是在正经习武的女子故意磕磕绊绊地挥舞着手中木剑,紧接着便被邵兴朝搂住了腰身。

      “不对啊,方才我怎么教习的,不管是步伐还是手法,都没有学会啊。爱妃学的如此不认真,要怎么处罚才好——”

      话音将落,木门便被猛然推开。明太后带着一帮宫女太监站在门口,嘴唇发青。交叠的双手微微颤抖。

      穿堂而过的冷风冲淡了宫闱之中的香气,也吹醒了一众嫔妃的头脑。

      “明太后吉祥。”衣冠不整的女子纷纷半蹲在地为这位“不善来者”请安。

      “都起来吧。”明太后语调寡淡,三两步走上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邵兴朝脸上就是一巴掌。

      “刘公公说,你在处理公务?”明太后怒目圆睁目眦尽裂,脸色煞白胸口起伏不断。“你告诉哀家,这是哪门子公务!”愤怒的情绪彻底脱开了理智的束缚,她一掌将桌面上的香炉打翻在地。此时此刻的她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太后——

      而是当做一位恨子不成器的母亲。

      “哀家冒着杀头的危险,让你做上这个皇帝,可不是让你醉生梦死的。”明太后的眼睛中泛起微微的水光。“哀家把自己生命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奉献于你,督促你读书,习武,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勾当!为了给你博取一个好名声,我可谓心机都快算尽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我逼着您让我当皇帝了!”邵兴朝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头的不满在此刻也尽数爆发,不甘示弱地将更多的琉璃瓦罐扫落在地发出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人称,还是身边有人这种事情,此刻已经无所谓了。“读书习武读书习武,我的日子就只有读书习武!邵知行闲来没事的时候有三弦,我呢!偷摸画的画被你说是亡国之习尽数撕毁,养的蝈蝈也生生在我眼前被您踩死!我知道您不受宠,但是您别把您的怨气撒在我身上把我到死里逼!”

      “您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个‘生活懒散不成样子’的邵知行吗?您知道我每次听到他开心地哼起小调弹起三弦的时候,我在您面前坐在书院里嫉妒的有多眼红吗!您知道每次先皇在我面前提到他夸他回去您就把我逼得更紧的时候我心里头究竟有多崩溃吗!您把我推上这个皇位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您自己!为了您自己和肖将军可以正大光明地双宿双飞偷腥!”

      “你——你——”明太后最终没有说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言语,只是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耳畔边嘈杂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

      “太后您醒了!”服侍她床边躺下的宫女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明太后被气的发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些许。

      “我昏过去多久……”明太后想要起身却被给她擦洗额头的宫女示意躺下。“没过多久,太后您放心吧,那些嫔妃都散了,殿下也回寝宫去批改奏折了。”

      “是吗,那就好。”太后觉着脑袋嗡嗡作响,晕晕乎乎,最终还是松了口气躺在了床上看着繁复而精巧的床顶暗自思量。

      真是丢人啊,这种事情明着不说,但这种荒谬可笑的传闻,在这皇城里流传的时间搞不好比自己还长。

      自己和肖将军有染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不管是明贵妃,还是明太后,自己都做得够失败的。明太后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楚的笑容。

      先皇并不喜欢我,封我为贵妃不过是因为需要一个资历较老的女人帮着皇后一起统领后宫罢了。和我一同进宫的那些女子,刚好进冷宫的进冷宫,死的死,入狱的入狱。作为仅存硕果,再加上为了弥补我冤死狱中的哥哥,得到多余的照拂也理所应当。

      却也止步于此。

      位份这种东西,在我这里根本压不住人。有一个“不能传入我耳朵”里面的笑话说,要是论宠爱排位份,我恐怕连官女子都做不上。当面他们对你服服帖帖,可没有皇上撑腰,能指望那些女子对你的敬重可以高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唯一能够和别人比的,只有这个儿子了。

      我让人瞧不起,不能让我的儿子也被人瞧不起。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那些嫔妃对我另眼相看的筹码,至少在提起我的时候,可以想到我的儿子受先皇敬重。

      我花钱让人夸我的儿子,把他盯得紧紧的不让他出一丝可以被人抓住的纰漏。与此同时,我雇人散布关于大皇子邵知行的谣言,想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我的儿子不比邵知行差这一个事实。

      却终究还是被皇后和邵知行压了一头。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在寻求他们对我儿子的认同,从而贬低邵知行的那一步开始,我便已经彻底输了。

      真正的认可,是不需要言语来表达的。

      直到现在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在这场权力的纷争中,我们成为了暂时的赢家。

      明天去和兴朝道个歉吧……

      兴朝,我不奢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苦心,我只希望你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便要负起自己的责任和担当。这样才能够对得起我们这些年来的担惊受怕,还有被压一头任人嘲笑大气不出的心酸苦楚。

      炉子的火已经这么旺了,为何身子还是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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