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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黄石镇与湄洲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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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的一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蓝色的天空像一颗巨大的蓝宝石一样镶嵌在空中,没有一丝云,没有一丝风,于是这碧蓝的天空静谧安宁地如同人间仙境一般。明媚的阳光从这蓝色的仙境里穿过,照耀着大地上行色匆匆的人们,让每个人看起来都英姿勃勃,精神焕发。
上午上完第一大节课我正准备和同学往网吧走,女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去八号教学楼旁的树林里等她,没来得及等我说话,她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和同学们打了招呼就折转身朝那边走过去,心里想着第二节课她不是有课吗,找我过去不知有什么事,经过教学区的那个不锈钢人形雕塑时,一片耀眼的阳光反射过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隐约想起了前几天她好像跟我说起最近要去外地实习的事情,只是当时我没当回事,她今天找我来是不是为了这事呢,我边想着边加快了脚步。快走到跟前了,我看到她面朝另外一个方向在等着我。我现在只能看到她的侧影,她把我那天给她买的白色束腰风衣穿上了,使她的身材看起来更加修长,也更加单薄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安静地看着前面路上来往的人流,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咯咯咯地笑着从我手里挣脱,然后转过小小的脑袋微微仰起目光认真地看着我,这是第二次在阳光下她很认真地看我了,我也看着她,与第一次所不同的是,这次似乎她的眼睫毛长了很多,像一层密密的帘子一样挡在她的眼睛前面,她黑乎乎亮晶晶的眼睛在眼眶里比以前更深地陷了进去,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深沉深邃不可捉摸了,下眼睑上有浅浅的红色眼影。她的整个面部线条依然柔和脆弱,只是脸色没有以前那么苍白了,现在微微有点红晕,脸上扑上了一层淡淡的脂粉。
她转了转乌黑的眼珠,神采奕奕地说:下午你上完课,陪我去逛街买点东西吧
我说:没问题,
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说出来,
我说: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实习的事,
她的目光又一下聚拢起来亮闪闪地直看着我说:是的,可能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就出发了,刚刚接到的通知,
我说:大概要去多久呢,
她似乎对新奇的实习生活充满了期待,说:大概两个月吧,也有可能是四十多天
我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避开了她的目光,恹恹地说:又要和你分别了...
她走近一步靠在我的胸前,低低地说:小别似新婚嘛,我去了后,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她用手抱住我了,我低下头让自己的鼻尖贴着她小小的鼻尖,她的两只黑眼珠像两个大大的怪球一样出现在我眼前,她不停地左右滴溜转动着眼珠,于是这对很滑稽的怪球就像在滑滑的湿漉漉的水中肆无忌惮地来回乱滚着。
我离开她的鼻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说: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然后温柔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她和身边的阳光一起锁在我的眼睛里,将它们和此刻的时间一起凝固放在我的内心里,她向后退了一步,爽朗地笑着说,好感动呀,这是要生死离别吗
我也笑了,她说,我要去上课了,下午见吧。
她转过身,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走了。
下午,我和她去了学校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一个黄色的上面画有两个可爱小熊的挎包,她还特意买了一床朴素的床单被套。
我说:这不可以在那边买嘛,
她说:我听说厂里那边会发一套,我买了这一套换洗吧。
然后我们就准备回去了,走过一个箱包店,我看到门口放着几个很新款的旅行箱很漂亮,我记起上次去她宿舍帮忙搬宿舍的时候看到她那个很大的箱子很旧了,就说你等等我。我把门口那个最漂亮的亮亮的粉红色上面画着一个美人鱼的拉杆箱买下来。
她说:你买这个干什么,多贵啊。
我说:你那个箱子太大了,坐车过去推拉不方便,这个小点稍微方便些,你看,说着,我就把那个拉杆箱快速地在手上左一拉又一推,那个漂亮的箱子似乎懂得了我的心意,卖力地灵活地呼哧哧转动着它的四个轮子迅速地回应着。
女生笑着说:别说,还真是。
然后,我把刚买的那些日用品和床单被套都装进了那个箱子里,继续向前走,经过一个服装店,我跟她说:出这么远的远门,怎么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呢,我们进去买几件衣服,
她说,哎呀,不用了,又要乱花钱了,她低低地说:在厂里要穿厂服的,新衣服也穿不上,
我说想穿总是可以穿的,你一天24小时呆厂里嘛?
她拉着我的手说:走吧,下次再买,我执意要进去,她撅起了小小的嘴巴,最后她拗不过我,就进去了。
我给她买了两件衬衫,一件长袖,一件短袖,然后买了条新裤子,当她在试衣间试裤子的时候,我心想着要不给她全身上下全部买套新的吧,干脆也给她买套新的内衣裤得了,想到这里,我的脸微微有点发烧,心儿在怦怦乱跳。她试好了裤子,走过来看我在发呆说:在傻乎乎笑什么,是不是裤子不好看,臀围是不是小了点?我说:没有,我想...话快到嘴边了,忽然觉得内心一阵羞涩,就改口说:我想这裤子挺适合你的,很适合你的气质。她笑着说:哎呀,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这么会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呀,裤子买好后,我把它装进那个小黄挎包里。我们笑着打闹着走向学校。
晚上八点钟我上课的时候,她出发了,目的地是福建莆田市下面一个镇的电子厂,我给她发了信息说了些很肉麻的路上保重的话。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她给我发了信息,说已经到了那个镇现在在等厂里的接送班车,九点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她已经在宿舍了,我听到电话那边有几个女生闹哄哄的说笑声,还有桌子椅子拖地声。她跟我说宿舍原本安排住了八个女生,有三个本地女生和这次实习来的五个,三个本地女生嫌人多到厂子外面住去了,只剩下他们班上的五个,然后我们又扯七扯八地聊了一些其他的,大多是一些很肉麻的情话。
晚上十一点多了,她要休息了,互道晚安后就挂了电话。于是,难熬的时光开始了,我躺在床上全无睡意,那个晚上没有月光,整个屋子黑黑的,我开始回忆旧事,用温暖的记忆填补内心的空白,一遍遍地像放录像一样从前到后地把每一次相遇的情景在脑海里播放,没有快进没有回退,努力地去回忆每一次碰面的每一个细节,记忆里有快乐的地方我就傻笑着记忆里有悲伤的地方我就长吁短叹,就这么一直想着想着,似乎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双手一直拉着我,一直把我拉向那南方某个没去过的乱糟糟的小镇,于是,我真真切切看到女生微笑着出现在我面前,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我赶快走了过去...
日子就这么在上课下课、电话诉说衷肠、思念中度过,
有一天她跟我说:诚,我好害怕,
我说:怎么了?
她说:我睡在正对着门的那张床上,昨晚我一直听到门外有男人粗重的脚步声和很重的喘气声,我好害怕,一晚上没睡着,
我说:女生宿舍楼下没保安吗?坏人怎么进来呢,你多想了吧,
她说:不会的,我第六感觉很灵敏的,绝对是有人,
我安慰她说:不会的,女孩子就喜欢多想,就是有坏人,宿管员她也会一眼发现的呀,
她说:切,那个阿姨只知道看电视,
我接着说,你们宿舍晚上不十一点就关门么坏人怎么进来,
她说:是的,但是坏人要是白天混进来呢,
我说:白天那么多人,坏人想混进来也不容易,
感觉她好像挺替坏人着急怎么进来,之后稍微安了点心,我接着说,要是你不放心,你就在房间里准备一根大棒子,晚上睡觉前再弄个桌子把房门抵住,
她说:诚,你说坏人会不会从走廊尽头侧面墙上那扇窗户爬进来呢,
我说,你们不是住三楼吗,他就是有能耐爬上来,窗子不是还装着防盗网吗?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她说:但愿吧,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问她:你说你们住几号楼,
她说:东一区c3栋,周围都是男员工宿舍,
我说,你不要怕,你们宿舍有五个女孩子,实在你们打不过坏人,你们就一起大喊,男员工也会听见,坏人肯定就吓跑了。
她说:好吧,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轻松多了,
我说:嗯,对了,你们厂在黄石镇具体哪个位置?
她笑着说:你是要过来看我么,哎呀,这是份大礼呀,小女子我可受不起,暂时保密。
隔了几天,她打电话跟我说,房门锁有点问题,从外面锁不容易锁好,
我说:不能反锁吗?
她说:对的,对的,
我说:你去找下宿管员,让维修师傅换个锁,
她说:找过几次了,没人理,
我想了想说:那没事,要不你自己去外面买个搭扣,就是那种老式的搭扣,再配个锁,出门锁上就行了,
她说:嗯,那我晚上下班后就去买一个。然后她晚上买回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装,我就打电话告诉她怎么装,一会儿就装好了。
又过了两三天的样子,有一天中午一点多钟,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兴奋地跟我说:诚,我刚才休息时做了个梦,
我说:那肯定是一个好梦,
她在电话那头轻声地说: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我说:你中了百万大奖?
她说:不对,你再猜,
我说:我中了百万大奖,
她说:不对,再猜,
我说:厂里的领导给你发奖了
她说:都不对,我刚梦见你来了,我梦见我在宿舍里睡觉,好奇怪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你推开门进来了,我就醒了,我说你怎么来了,然后你说我帮你抓坏人来了,然后我就真的醒了,哈哈哈哈...
我说:这么奇怪的梦...是真的怕坏人还是太想我了...(后面说了些什么,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那天下午两点多钟,我赶快去找她的辅导员老师问老师要了她实习的地址,然后去学校火车票代售点买了第二天去福州的火车票,买好火车票后赶快去超市买了一些她喜欢吃的小零食和一个玩具小熊,去商场买了个水晶项链,第二天一大早就朝莆田出发了,到福州的时间差不多晚上七八点了,已经没有去莆田的车,就在福州住了一晚上,等天一亮继续赶路,那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我写了一首歪诗,诗是这么写的:
某天半夜醒来
月光洒满脸庞
我抚摸月光如同抚摸你
不能触碰
梦中温暖的你
只能在脑海中勾勒你的旧日模样
已不能够
开始用记忆充填现实
万物悄然滋长的春夜
你会倚窗抚琴缓慢抒情
溪水叮咚流淌的夏天
你会携风疾行万千灯影
枫叶染红映天的秋季
你会独坐对月寄物相思
大雪缤纷飘落的冬天
你会拥烛持卷凝目呢喃
旧尘往事已逝
泪双流
欲诉心事彷徨
唯有窗外树影婆娑
难得日日暮暮
长相厮守
情长时
何不共赴旧约红尘旧梦
写完,我把诗用短信发给她了,可能是时间太晚,她没回复。因为心情激动和迫切,我整晚失眠了。
第二天天一亮,等汽车站有车了,我立即坐大巴去莆田,然后在莆田转车去黄石镇,下了车,立即打的飞奔向她实习的电子厂。等到了厂门门口已经差不多是上午十一点了,厂门关了,工人还没下班,保安不让进,我好话说尽还是不让进,我只好买了两包烟给两个保安每人一包,他们才让我登了记让我进去了。
进去之后找了半天才找到东一区c3栋,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宿舍的大门是关着的,值班室里有个阿姨坐着在电视,我就想给女生打个电话,去厂区找她,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是偷偷来的,干脆像以前一样,自作聪明地给她来个小惊喜吧。可是,这女生宿舍楼怎么进去呢,这下可让我犯了难,直接进去宿管员肯定不让的,想什么办法呢,我就一直在这宿舍附近来回转悠,转了几个钟头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终于机会来了。有一个送桶装水的货车停在宿舍楼大门口,有个送水工人正往那栋楼里走去,我赶紧假装不经意晃荡到宿舍门口,他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阿姨打开了宿舍门,趁他们几个工人在车里卸桶装水,我瞄到那个女的去打开水去了,立马三步并做两步从大门溜了进去,速度跑上三楼,我的心都快跳出胸膛来了浑身冷汗直冒,心想万一要是被逮住了真是糗大了。我先在消防通道躲了躲,确保没人跟上来之后。找到那个门上有老式搭扣锁的房间,去女生盥洗室找到一根拖把,把那个搭扣撬掉了然后把那个撬掉的搭扣和锁带进房间,我像一个贼一样胆战心惊地赶快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挺清洁的,光线很昏暗,床上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门边靠走廊的那堵墙挨着墙放着一张很长的桌子,桌子中间立着一面大镜子,镜子前面的桌面上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这应该是女生们用的化妆品,桌子上靠左边的位置摆放着一盘鲜花,我闻了闻隐约还有点花香。再环顾一下房间,发现房间摆放着八张有两层的铁架子床,床上都差不多一样铺着同样的床单,到底哪一张床是女生的床呢,我先从正对着门的那一张找过去,我记得好像听她说过她睡正对门的那张,可是显然那张不是的,我又看到有两张床挂上了帘子,桌子旁边左手边紧挨着桌子顺着放了一张床,被用床单做的简易帘子都遮住了,那张床对面是空的。我就走过去,揭开了帘子,看到了那套我们俩一起她买的很熟悉的床单,我再翻了翻枕头旁边的那几本书,一看书名,是《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安娜卡列尼娜》她经常看的这几本书,我知道,这张床就是她的了。我百无聊赖地在房间转悠了很久,觉得困了就脱掉鞋子,打开帘子爬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宿舍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是晚上十点十三分,我把手放在了枕头上,忐忑不安地听着几个女生在说话,有个尖尖的女声说,房子里貌似也没人进来,我床上的东西原模原样,另外个说对呀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然后,我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扑通乱跳的心儿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看到她掀开了帘子,一片光亮照了进来,照亮了我放在枕头上戴着手表的手,她小小的脑袋侧了下来,她哇的一声大叫,手像触了电一样迅速把帘子放下,别的女孩立马问她,小青,怎么了,发现丢东西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没有,有个女孩说:我们要不要去给宿管员说说,她连忙结结巴巴地说,如果大家都没丢东西的话,这么晚了,就不要去打搅阿姨了,等明天我再去找找她吧。她接着说,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她又小小的打开帘子了,摸了摸我的手,然后又顺着手臂摸了摸我的脸,放下了帘子,不知干什么去了。过了二十多分钟,她上了床,侧着躺下,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她呼吸有点急促,抽搭着,我知道她一定是哭了,我压着嗓子低低地说:青,她轻轻地用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我们就在黑暗里互相注视着,她拿出了手机,面对面给我发信息,
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说:想你就来了。
她说:那门上的锁是你撬下来的对吧
我说:是的
她说:你也太粗心了,像个偷花贼一样鬼鬼祟祟的,脱下的鞋也不放在床底下去,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我说:惊不惊奇,意不意外
一边偷笑着瞥了她几眼,她故意瞪大了眼睛怒嗔着我,
她说:以后别这样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吃晚饭了吗?
我说:下午四点多钟吧,还没吃,
她就放下手机,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了,我看到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宿舍里的女生应该差不多睡了。过一会儿她进来了,递给我两个刚刚洗的苹果,三根香蕉,苹果太小了,而我又太饿了,立马三下五除二将这些水果吃掉了,她看我这么快吃完了又起身到上铺翻了翻,递给我半袋干脆面,我解开系着袋子的头绳,直接把半袋倒进了嘴里,她拿来一杯水给我喝了,我这时才觉得浑身有了劲也舒服多了。她又给我发信息,
她说:你这么想我啊,
我说:是的,我整天在想
过了很久她没说话,借着手机的光亮我看到她眼睛在扑闪扑闪的似乎又有了泪花,
她说:诗我看了,想不到你还会写,
我说:写得怎么样呢?
她放下了手机,把脸贴在我的脸上,一股细细温暖的热气扑在我的脸上,是的,就是这股熟悉的气息。黑暗里我只感觉她的泪水一行行地打湿了我的脸,她轻轻地梦呓一般地说:希望你一直这么爱我,一直要这么想我。然后她用很瘦的手摩搓着我的脸颊,
我说:会的,
我们就这样一直脸挨着脸,在黑暗里对视着,她开始热烈地吻我,在黑暗里吻了十几分钟,然后她轻轻的说:睡吧。
这张铁架子床实在是太小了,我和她只能同时侧身躺着,我差不多要把她挤出去了,我就用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她贴着我的脸一直在流泪,一只手像刚才那样一直在摸我的脸颊,然后她又开始热烈地吻我,黑夜里这样静静的,一阵接一阵地亲吻,慢慢的,她睡着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一点都不踏实,断断续续地醒过几次,每次只要一醒来,我就去亲她,亲她小小的脸颊亲她的鼻子,亲她的眼睛亲她的嘴唇,每次只要我一亲她她就醒了,她热烈地回应我,断断续续地又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在睡梦里,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我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她带着一盒午饭回来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依然很昏暗,安静地只听见我和她的呼吸声,有几束长长的微弱阳光从小小的窗户里直射进来,于是可以看到微尘颗粒在这斑驳的光影中飞舞着。她的整个脸和整个身子都笼罩在这安静晦色昏黄的阴影里,于是竟有傻傻的那么一刹那,我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我正呆呆地愣着,她温柔地说:饿坏了吧,赶快起来吃饭吧。
我心里在想着,似乎前几天还和她相隔千里,此时此刻却与她真实真切地在一起,这一切发生的是不是太快了,这一切是真的吗,是真实的吗,还是这一切都仅仅是一种错觉一种幻觉,是我在做梦,到底哪一种是真实的,究竟分别还是相聚哪一种才是真实的,是永恒的?想到这里,我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她,忧伤地看着她,急急地说:青,不要离开我好吗,陪我多一分一秒好吗?也许是我眼里忧伤的真情打动了她,也许是这一两天激动和忐忑交替的感情淹没了她,她脸上原本欢快的表情消失了,大滴大滴的泪珠开始从眼眶里涌出,我赶紧低下头去吻她的泪水,她喃喃地低声抽泣着说:你不要这样好吗,我这不是在你身边了吗?我开始热烈地吻着她,紧紧地抱住她,似乎离开这一刻,她又要像虚无的空气一样轻飘飘地飘走了,不能再见到她了。她嘴里一直在轻声地低低地说着什么,内心里被缠绵和激烈的感情荡涤着,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明朗热烈一会儿低沉失落,她被这些激烈的情绪带走了,任这些无拘无束的情绪一会把她带上明媚艳丽的高空一会儿跌入深沉阴暗的谷底,她不能控制自己了。
就这样不知缠绵和厮磨了多久,她坐起身来说:时间不早了,我要上班去了。我说:下午几点下班呢,她说:五点半吧,宿舍楼大门五点钟就开了,你下楼出去,到厂区A2栋楼下等我。我点了点头,她起身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脸,她说:桌子上我买了些水果和零食,你饿了就拿了吃,我上班去了,似乎有点依依不舍,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跟我说:你要是觉得孤单,就发消息和我聊天,说完,她轻轻推开门,她走了。
晚饭后,她把零食水果和我的背包从宿舍里拿出来,拉着我的手,去厂子外面那条闹哄哄的小街上找了一个旅社住下,我记得那天晚上她没有背那个随身的小包,而是把那个新买的小黄挎包挎上了。
安顿好住宿进房间后,她让我先去洗了个澡,等我洗完后,她把我换下的衣服洗了,把脚上的鞋简单刷了一下,然后她转身去洗水果了。我想起了那条项链在背包里还没有给她,就说:你等下,我给你看一个东西,我把她拉到镜子前,小心地把项链给她戴上,她温顺地伸着细长的脖子配合着。然后她对着镜子这边照照,那边照照,美美地笑了,
我说: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说:挺贵的吧,又乱花钱了,下次别乱花钱了。
我说:不贵,就几百。
她说:你跟老师请了几天假呢,
我说:五天,
她想了想说,那时间足够,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湄洲岛玩儿,来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呢。我点点头然后聊了一些其他的,差不多到十点钟了,她拿起那个小黄挎包,告诉我早点休息准备要走。我急了,一把拉住她,说:今晚别走了好吗,一直陪我,好吗?她垂下了眼睛,半天没说话,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上微微发红,她在犹豫着。趁她在犹豫,我把她肩上的小黄挎包取下来,抱着她开始热烈地吻她,我热烈地吻着她,她的鼻子,她的嘴唇,我想把自己内心这些天对她所有的思念,对她所有的担心,对她所有的眷恋,对她所有的爱怜,对她的不舍都倾注进去,让她真实地感受到我,让她真实地感受到我的内心,让她真实地感受到我的情感,让她真实地感受到我对她倾注的深情,让她在今后不管刮风下雨的日子里都能想起这一天我深情的热吻,让她在今后不管人生顺境逆境的年月里都能回想起我曾经对她倾注的深情。她很快就在我滚热的吻中迷失自我了,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口里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热烫,这时,我胸中藏着的那只凶猛野兽再也经不住任何束缚,它冲出来了,它一下把我的理智撕了个粉碎,它一下让我闯入一个横冲直撞火热的世界,我开始用手抚摸她如绸缎一样光滑的脊背,正当我的手又滑向她的腰间时,她好像从一个永远不愿醒来的美梦中惊醒,恢复了理智,她张开了眼睛,把我的手从腰间拿开,刮了刮我的鼻子,用手捏了捏我的脸,安静地转过身想了想,似乎是在冷静她的情绪,然后去桌子旁边的小黄挎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只丝袜,她让我把双手背到后面,很认真地用丝袜把我的双手捆住了,并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她轻轻地说: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她把房间的灯关了,把那个小黄挎包带进了洗澡间,关上了门。
她洗完澡后,把床上的被子中间卷了卷,让我睡在一侧,她睡在中间隔开的另一侧,关了灯,开始热烈地吻我,在黑夜里她说:你是多么喜欢我啊,你一定要永远这么喜欢我,爱我,把我放在心上。我又开始和她说起了肉麻的情话,像昨晚一样一阵接一阵的亲吻,不知不觉两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醒了,恍惚记起自己还是睡在学校宿舍那个孤独的床上,就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指瘦长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说:醒了,我的思绪一下回到了现实中,
她说:做了噩梦吗?
我说:没有,
她说:在想什么呢,
我说:我在想我还是不是在梦中,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把它放在了手掌心(手上系着的丝袜在我睡着的时候被她解开了),她慢慢地把脸贴过来吻我。此时此刻,我感觉到她离我这么近,离我的身体离我的灵魂都从未有过的那么近,感觉到我的身边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已经充满了她生命的气息,她的气息已经不知不觉无声地包围了我,笼罩了我,只要张嘴呼吸,那股气息就侵入了我的身体,留在我的体内,它缓慢地滋润,缓慢地浸透,慢慢地将我融化,慢慢地将我消解,从此以后,无论朝朝暮暮,雨雨风风,时光穿梭,流年逝去,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我的身体里就都带有她的这股气息了,带着她温暖的气息就再也不会片刻离开我左右了。
正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她轻声地说:你睡觉这么喜欢皱眉头吗,是有什么心事
我说:没有,我从小都是这样的。沉默了一会,我说: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感觉很早我们就认识过,
她说:是的,是的,我第一次看到你觉得好亲切啊,不像个坏人,她接着说,嗯,我感觉你不是那种调皮捣蛋胡搅蛮缠的那种坏人。
我笑着说:哦?那你第一次看到我有没有喜欢我?
她刮了刮我鼻子,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让我想想。
沉默中,在黑暗里我侧过身去,面对着她,轻轻地对她说:说句认真的,你以后会嫁给我吗?
她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呢,我现在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接着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下你自己的内心。
我说:该问怎样的内心呢,
她说:这个很简单,当一个男子,他把他的全部内心,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这辈子所有的爱全部毫无保留地爱一个女孩时,让这个女孩内心安稳,让这个女孩内心幸福,时时刻刻能感觉他细致温暖的爱,时时刻刻能体察到细心密致的情意,我想没有女孩会拒绝这个男子的求婚的。我说:那你能感觉到我的爱吗,
她说:你说呢,
我说:我觉得做的还不够多,爱得还不够深,今后我还将继续努力,加倍努力去爱你,好吗。她又刮了刮我鼻子说:那看你表现,拭目以待吧。
我透过夜色看着她的脸,以前那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着要和她唇齿相依,长相陪伴,想她一直永远如一股柔和的空气环绕在我身边,缓慢平静安静地度过流金岁月,从容细水长流地度过蹉跎时光,似乎今天,这个很早以前的梦就要呈现在我面前了,这个梦会像无数个我少年时期的梦一样,一个个在现实中被无情的现实碾个粉碎,还是它会具有很强的意志力和生命力,顽强地生存下去,并变成未来现实的一部分呢,我心里默默想着,今后一定要加倍爱她,加倍怜惜她,让这个梦永远继续进行下去,永远不要破碎。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她买回了早餐,我们就坐在房间那张小桌子前开始吃早餐。她把随身听的外响打开了,播放的是一首很抒情的英文歌《SEALED WITH A KISS》,缓慢舒缓的音乐回荡在房间里,此时阳光穿过白色的窗纱透射进来,房间的一切都沐浴在这温暖柔和的光芒里静静的。
与这两天一贯的忧伤和宁静不同,她今天脸上神采飞扬,兴高采烈,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的忧伤,她的整个身体似乎都沉浸在这温暖舒缓的旧日时光里,她的身体似乎就在时光的缓慢流逝中散发出一种柔和迷人的光彩,她的脸上流露的都是缓慢的温情,她抿着小小的嘴巴在安静地吃着东西,时不时把温情脉脉的眼睛转过来默默地和我对视,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上下眼睑都涂上了玫瑰红色的眼影。眼神明亮炽烈,在房间暖色静静流淌的色彩里,在这缠绵的旧时记忆里似乎这眼神穿越过千山万水,穿透过春夏秋冬,如在平静的湖面中激起一阵涟漪,如在柳暗花明的梦中一声轻轻的呼唤,如在阑珊灯火里倾城的回眸一瞥,如在孤灯空室中一声打破安静的乐声,它带着时光和力量,走入了我的眼里,进入了我的心里,我于是用内心的忧伤和眷恋将这温暖柔情的目光冰封,安静地将它留在内心最温柔的角落,随着我的生命一起,随着我的灵魂一起,片刻不离我左右。
不一会吃完了早餐,她轻声地说:走吧。我们收拾完东西,离开旅社出发了。
到了湄洲岛轮渡码头,她在岸边的香纸店里买了几柱大香和一把小香,买了两只一大一小两只黄色的同心锁和几根红丝带。我们坐上了轮渡。这个小岛应该是福建台海海峡里的一个小岛,离大陆很近,轮渡十几分钟我们就上了湄洲岛。上了小岛,一看就可以看到前面的山上,依山建了很多成成叠叠气势雄伟的庙宇。我们走过山门大殿,是一段高高的阶梯,阶梯前方是一个气势雄伟挂着一个写有“圣旨”牌匾的仪们,我们穿过仪门,走过一个小广场,在广场附近拍了几张相片,继续向前走,迎面看到一段台阶,在台阶两边对称是两座钟鼓楼,走过钟鼓楼,就是正殿了,这三座楼阁离得很近,呈倒放的凹字型。走过正殿就是天后殿了,天后殿就是妈祖祖庙,海外华人心中的东方圣地。天后殿有前殿和后殿,进了天后殿,她开始敬香拜神,面对妈祖佛像跪拜手里拿着香闭着眼睛虔诚地讹祷,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天后殿就是朝天阁已到山顶了。
接着,我和她手牵手下山,沿着另条路朝新庙那边走去。我们走着走着穿过一间一间大同小异的庙宇,直接上了山顶,见到了那尊很高的面朝台湾的妈祖娘娘石像,女生又面对着石像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神情虔诚嘴里念念有词了。祈祷完后,她把买的那一对同心锁,用红丝带系着挂在妈祖石像旁边小树林的树枝上。然后我们并肩坐在山顶的石头上,俯瞰着整个小岛,东面远处宝蓝色的海水和蓝色的天际相接,十分漂亮,海水近处是狠昏黄暗黑的颜色。眼前的景色非常秀丽,让人看了心旷神怡,我们偎依着,吹着海风,漫无目的地聊天。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阳光变得昏黄微弱时,我们就沿着石级准备下山了。
半路上我们经过妈祖文化展览馆,就走了进去,这个展览馆是依山而建的,有一段很长的依着山势从上而而下坡度大于四十五度的长廊,走廊的楼梯狠陡,走廊一侧是透明的玻璃,另一侧墙壁上挂有介绍妈祖娘娘生平故事和妈祖庙建庙历史的图片,我专心看着这些图片,不知不觉走到坡底。等到我差不多看完回神朝周围一看时,发现她不在这条走廊上,她哪去了,正当我疑惑时,我感觉到走廊的坡顶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就仰起头追循着这目光看过去,我看到她在走廊的顶端看看我,明亮的黑眼睛穿过这肃穆的空气远远地看着我,聚拢了目光像猎人一样锁定了猎物目标看着我。此时昏黄的阳光透过走廊一侧的玻璃斜射进走廊里,将走廊外稀疏的斑驳的树影长长地拉进这走廊里,于是这走廊里的光线忽明忽暗,犹如迷宫,恍若隔世,她穿过这斑驳的一切直直地向我走过来,我仿佛看到在走廊的高处,是一个白雪飘飘的东北冰雪世界,一个高高瘦瘦的东北女孩孤独地从遥远的北国带着坚定的信念,怀着温暖温情的梦想,穿过汹涌的人流,穿过高山大河,穿过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冰霜雨露,坚持地向我走来,她愿意把她的昨日或明或暗的旧梦告诉给我,她愿意把她的前段或悲或喜的经历倾诉于我,她愿意把她的今生或深或浅的情感感染给我,她愿意把她的来生或轻或重的夙愿交付给我,于是我愿意更深更真地用心用灵魂去感受这一切,愿意更痴更近地用情用身体去接受这一切,带着这沉重的不离不弃的信念和今生不褪的思念活在这温暖温情的记忆里不愿离去,我愿长久活在这记忆里吧片刻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