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初记忆》黎修仪

4、四 重逢

　　在她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开始整日的茶饭不思，夜夜不能成寐，多少个外面阳光明媚内心惨淡无光的日子，多少个漫漫长夜千转万转的梦里，似乎一睁开眼她就轻轻飘飘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伸手一摸却又是遥不可及的幻影，落在掌心里全是空洞的空气和尘埃。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两个星期，在六月中旬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三四点钟的时候我朦朦胧胧进入了梦境，四点多时，一阵短信的提示音又把我惊醒，是一条黑龙江伊春市的陌生手机号发过来的信息，我慌忙用手揉了揉眼睛，打开了手机屏幕看了起来，这是她刚刚发过来的，短信内容有点长，现将原文抄录如下：

　　诚：见信祝好！请原谅我前段时间不辞而别，家里的一些事情我离开了。那天晚上在自习室发生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天我心情不是很好，如果说过的话让你伤心了，我心里会非常难过，我本无心用言语来伤害你，请你一定原谅我，好吗？闲话撇过，说下主要的吧，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包括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其实，我一直有在你面前隐瞒过一些事情，请你不要多想。在你向我表白之前，我也有一个喜欢的男生，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在这里就和你多讲一讲他吧，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伊春本地的。他高一的时候向我表白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高三毕业后他去了国外，但是一直断断续续地有联系。再回到我们认识的那段时间来吧，你表白后我其实也是一直非常犹豫的，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你，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喜欢我的，从见你第一面起我有一种感觉很早在哪里就认识过你，但是对于你的表白，我犹犹豫豫的很长时间，不知怎么去处理。这也是有段时间你去找我，我一直不在的原因。后来我辗转纠缠了很久，还是说服了自己接受你了，我知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像我希望的那样发自全部身心地去爱我，用你的全部，你会把你全部的世界都一分不动地毫无保留地给我，给我最深沉最热烈的爱，你不会吝惜你的身体和灵魂你都会毫不保留地给我。有句古话是，弱水千尺我只取一瓢，我一个弱女子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爱，我将会是多么地高兴，多么振奋啊！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越交往越发现，也许是我在你心中不够好，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或者是说我俩根本就是不合适，可能这里面也有我的很多原因，我有时也会为这些事情苦恼，我有时也想到了放弃，但是我想努力，却发现努力不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我也知道你也一直在努力，在用你的内心真诚地在爱我，但是，我想说，这远远不够，我想，我需要的是更多，我希望的是全部，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好冷静考虑一下这些事情吧，多用用我们的理智，毕竟我们还是生活在这美好多变的世界里，把我们的未来思考清楚吧。就说到这里了。我想，此时你应该睡着了，等你醒来时应该会看到这些。学校九月份开学的时候，我会去找你，无论以后能不能在一起，有这些已经足够，不是吗，诚。

　　青

　　二零零八年六月十六日

　　看完之后，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急忙拨打了这个号码，但是打不通手机关机了。我打算回个信息给她，不管她能不能收到，于是我在黑夜里睁大着双眼斟酌着字句，就这样一直睁眼挣到了天亮，八点多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最后短信也没有发出。

　　今后的日子，我试图用过度的忙碌来麻痹自己敏感的神经，害怕自己一孤独就又会陷入痛苦的境地，又会想起那天晚上歇斯底里的情景。由于整日茶饭不思，借酒消愁，饮食无规律，情绪跌宕起伏，我的身体状况在急剧下降，胃溃疡又发作了，身体不适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为什么那天晚上她在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不一把把她抱住呢，她是个低调温存的人她那天发那么大的脾气一定是有她的原因，交往这么半年多时间来她是一直考虑着我时时刻刻考虑着我，从来没要求过我做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耽搁片刻功夫细心体贴地去关心一下呢，我是多么狠心啊，多么自私，多么残酷啊，如果我是真心地爱她，视她为生命视她为呼吸的空气，那么我的内心是多么不能忍受她伤心的样子啊，要知道她这么伤心肯定让我的心都碎了，可是为了证明这份真心，我做了什么呢，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真心爱她，我是在自己骗自己假装自己很爱她吧，我是多么愧疚多么无力，好吧，就让这身体的疼痛来惩罚我灵魂的愧疚吧，狠狠地惩罚我吧，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点。

　　日子在忙碌的考试，外地的实习中流逝了，转眼间就开学了。九月一号的时候，我打她电话，电话关机，晚点时候，我接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九月四号，我在忙新生接待，她白天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没看到，下午五点多忙完的时候，我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就打过去约着见面。

　　还是和第一次见面那样，她冷冷地远远站在那里等着我，这么多天了，积攒在我内心的很多暖心话都想急不可待地跟她说，我想掏心掏肺地跟她诉说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她的思念，我对她的担忧，我对她的牵挂和不舍，我想握住她的手恳请她原谅我，用我的真心实意向她表达自己内心的愧疚，以拯救自己自责的灵魂，可是当走到跟前时，我却讪讪地说道：回去见前男友，很开心吧？她眼里的神采立马暗淡下去，我看到她慢慢垂下了细长的脖子，我没有再看她，用眼睛看着周围过往的行人，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忽然一个恶毒的影子窜入了我的心里，我向她走近了两步，直视着她低垂着的眼睛漫不经心怪腔怪调地说道：都和前男友和好了，还来见我做什么呢。她瘦削的双肩开始在颤抖，我似乎找到了一种释怀的快感，转身沿着原路回去了，走了不远，听到身后一声呼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理，撇了撇嘴故作轻松地大踏步走了。

　　晚上，我做完了家教，骑自行车回学校的时候半路上下起了暴雨，我淋着大雨回到学校就感冒发烧了，后两天我一直躺在宿舍里休息养病，期间她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一是身体状态不佳二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三是我在赌气，和她，和我没见过的她的前男友在赌气。开学后第一次见面后第六天，身体状况稍好，我提起精神去教室上课，没想到第二大节课还没结束就在教室里昏倒了，同学们七手八脚慌张张张地把我弄到学校附近的市中心医院，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同学告诉我说是胃穿孔好在不严重，让我好好休息。我打开手机，有几个电话是她当天打来的，我没有回拨。

　　在医院的第二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同学把我的事照顾完后，告诉我他要回学校宿舍了，我和他道了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那时我正在做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我梦见一条火热的大河横在前面挡住了去路，后面一大波追兵正在追杀着我，我非常的着急和惊慌，正在我着急时，睡梦中，我明显感觉到了一颗冰冷的眼泪滴在了我的手上，我醒了，有一只瘦骨嶙峋手指很长的手在摩搓着我的手掌心，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对，就是那个熟悉的气息，我侧过头去，看到她来了，她坐在那里怔怔的发呆。神色暗淡，眼睛都肿了，黑黑的眼圈映照着苍白暗淡的脸色。看到我醒来了，她用满是泪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我也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我们都没说话，沉默了几分钟，我撑着坐了起来，注视着她的眼睛沙着嗓子说：请你原谅我...她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不要这么说了...你好点了么？她走上一步坐到床上，靠在我身边了，然后把小小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一直在低低地哭泣，我紧紧地抱着她说：好多了，然后又是长长的沉默，我的眼泪也开始流下来了，我用手把她的眼泪轻轻地抹掉，但是新的眼泪又接着涌出，我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睛，我想用目光将她融化掉，汇聚在我心中，从此就没有什么能将她从我身边分开，就能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了，我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说：睡吧，慢慢地扶着我让我躺下，然后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和衣侧着身靠着我躺下，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我握紧了她冰冷瘦骨嶙峋的手，抱住了她窄窄的瘦削的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激动一直在抖的肩膀，她匀匀地轻轻地呼吸着。恍恍惚惚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房间里满是亮堂堂的阳光，摸一摸床边，她早起给我买早饭去了，我的衣服右侧她昨晚脑壳靠着的地方都湿了此刻都粘在我身上，上面全是她的泪水，我的精神不知为什么突然振奋起来，我知道，她一定会忘掉伤痛回来的，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