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修改版）》Leaticia

57、（五十七）

　　婚礼就在后天。

　　这天是周五，林诺虽然开始休假，还是起了个大早。

　　她想起中午要跟周毅群的父母吃饭，趁早先去了趟新房子。后天就要入住，她先过来看看还有没什么缺的。

　　她自己的东西早就全数搬过来，周毅群说他的东西不多，这两天稍微整理一下再搬。满意地环视了一圈后，她关上了门。

　　刚走到外面时，周毅群的电话就来了。

　　“中午在哪吃饭啊？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她欢快地问。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喂？毅群？”她不确定地问道。

　　“等下我过去找你，有话跟你说。”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这让林诺心里一怔。

　　见面的时候，她发现周毅群满脸疲惫，再仔细看胡子都没刮，不禁问道：“怎么了？你的精神很差啊。”

　　他低下头，昨晚全家都一晚没睡，吵到后来精疲力竭。

　　“怎么了？”林诺又问，“是不是叔叔阿姨有什么事啊？我能帮忙吗？”

　　周毅群在心里叹息，这个时候，心里想到的全是林诺的好，可是这样一个好女人，他注定要辜负了。

　　“对不起，诺，我不能跟你结婚了。”他低声说。

　　林诺呆住，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马上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结婚了。”

　　“什么？”她喃喃地又问了一遍，“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我，我不懂。”她呆呆地看着他，象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有些想笑，片刻又问，“为什么？”

　　“我就是不想结婚了，我突然发现我们不适合。”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所有，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准备了那么久，你现在告诉我不结了？”

　　“所有的损失我来赔偿，但没有婚礼了。”

　　林诺望着他，发现他是无比认真的。为什么？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不起！”周毅群再次说道。

　　他以为林诺会发脾气，会质问他，会气冲冲地掉头就走。可是她都没有，她就这样呆呆地、安静地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我总有资格知道原因吧？”

　　“没什么原因，我就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跟你在一起太累了。这句话她以前听另外一个人也对她说过。

　　他们竟然都有相同的感受。

　　林诺这样不哭、不笑、什么也不说，让周毅群心里更不好受。

　　终于，她轻轻地开口说道：“你，你让我想一想，我今天没办法跟你去见你爸妈了，你让我想一想，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推开车门就走。她走得不紧不慢，神色异常平静，所以没有人看得出来，此时她的心有多惊慌失措，有多零乱，又有多狼狈。

　　周毅群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就一拳重重地打在车前板上。

　　昨天晚上只剩全家三人的时候，父亲说：“既然晓媛都有了，那就娶了她！”

　　“那林诺怎么办？”母亲问，“人家全家在准备婚礼，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最终婚事还要告吹，这……”

　　“那还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儿子干得好事！”

　　周父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在这时冒了出来。

　　“晓媛既然怀了我们家的骨肉，总是孩子为大，当然要先考虑！况且我也早说了，嫁女儿要高攀，而娶媳妇必须低娶。本来他在他们林家眼里就算不上什么，现在闹出了这事，以后还不被他们压得死死的？！”

　　“我不太喜欢晓媛，”周母摇着头，“这孩子现在变得这么有心眼！林诺多好啊，她那样家境的女孩子，有点娇气也正常，可那女孩儿心地纯善，对毅群也不错。林家条件好，这对我们儿子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孙子最重要！林诺这种千金小姐，结了婚可能还不愿意生孩子，到时怎么办？”

　　“她不会的！我上次听她说过……”

　　“爸，妈，你们都别说了。”

　　“我跟你说，”周父走到他面前，“你明天就去找林诺谈，把这事了结了！听到没有？”

　　“他爸，你怎么能叫他这么做？！你也要考虑别人家的心情啊！”

　　“现在还有办法么，就剩这么两天了！现在不说难道到结婚当天去说？那不更叫人丢脸？！唉，这都叫什么事啊！”父亲哀叹。

　　周毅群一脸漠然地坐在那里，就这样坐了一夜。

　　跟林诺去说，该怎么说？可是无论怎么说，都会伤了她。

　　他也想过告诉她真相，然后请求她原谅。可是他知道，林诺不会原谅他的。也许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这种事都不会原谅的。

　　他想了一夜，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林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林永庆正好在，看到她就问：“不是说和周毅群他们家人吃饭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她没说话，朝四周看了下，家里到处贴着喜字，还有餐桌角落的地上，堆了几箱满满的红得刺眼的喜糖。

　　“小诺？”

　　她收回目光，置若罔闻地慢慢走回房间，心里只想着：总会有办法的，再想想吧，总会有办法的。

　　这天，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下午，搞得林父异常担心。傍晚，林诺的小舅舅一家正好过来和他们商量结婚当天的事宜，见她这样都来敲门。

　　“小诺！你先出来，有什么事出来再说！”

　　“是啊，倒底怎么了？周毅群跟你说了什么？小舅帮你出气！”

　　“这倒底怎么回事，你到是说句话啊？”

　　林诺终于打开门，一脸平静地说：“我，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今天……就是跟他吵架了。”

　　“都要结婚了还吵什么架？”林诺的小舅妈马上说道，“这个周毅群也是的！”

　　“小诺，倒底怎么回事？”林父始终觉得女儿的神色有点不对。

　　“爸，没什么，真的。”她勉强笑了笑，然后对大家说，“我想出去买点东西，顺便……还要见个朋友，你们先吃饭吧。”

　　她独自出了门。走到外面，立刻打了周毅群的手机。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接了才接起。

　　“喂？”

　　“我们可以再谈谈吗？”她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听他答道：“没什么好谈的。”

　　这句话象一根尖锐的长针，就这么直直地刺入她心底。

　　“你不能这么没有责任心？结婚难道是儿戏吗？” 她大声说道。

　　此时，她正走在一个大型超市附近，周围的路人莫不好奇地望着她。

　　“我可以亲自去取消酒席，就跟大家说是你不想结了，你看可以吗？我明天一早就去。”

　　林诺一直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以为他可能是一时意气用事，以为是开玩笑，是听错了，甚至，她怀疑这是不是正在做的一个恶梦，也许很快她就会醒过来。

　　可是都没有。

　　最后，她还不死心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去你们酒店，行吗？”

　　她闭了闭眼，心在瞬间凉了。

　　电话那头没听到她讲话，就说：“那就……这样吧，再见！”

　　她拿着手机，失神地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很久。延街的一家店里播着欢快不已的音乐，两个年轻女店员正在开心地打闹，面前经过的一对情侣亲密地说笑，有个妈妈领着她的孩子笑容满面地走过。

　　似乎所有人在这刻都很快乐，唯有她，心在无声地慌张地流泪。

　　她倏地就站起身，跑到路边招来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川江路。”

　　路上，她想起周毅群第一次跟她提结婚的事。那是在某个夜里两人缠绵过后，他从后面抱着她，轻声说道：“我们结婚吧。”

　　她已半入睡，听得迷糊，想男人在床第之间说的话未必能当真。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他们两在江边散步，正值初夏，晚上还有阵阵凉风，两人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行人椅上。

　　那晚，周毅群一直说着笑话逗她，那晚两人一直过得很开心。坐了会儿，他突然问她：“诺，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啊。”

　　“那你……想不想一直开心下去？”

　　“嗯？”她不明白地看着他。

　　“嫁给我吧。”说着，他将刚才捏在手里的几根青草、如今却已被他编成的一个草戒指，带进了她的无名指。

　　林诺怔怔望着手上的那个戒指，最最朴素、最最独一无二的戒指。

　　“我呢，也许没办法给你荣华富贵，但是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会一直好好照顾你。”他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紧张，但眼神异常认真。

　　她在刹那被感动了。

　　他又迫不及待地带她回老家见他父母。周毅群显然提前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见到她非常高兴，饮食起居都迁就她的习惯，也让她很感动。

　　就在这样的诚心诚意之下，两人打算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如今，离婚礼只剩两天，他突然跟她说不结了。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难道他一直在跟她开玩笑？她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

　　到达目的地后，林诺马上再打了电话：“我就在你家楼下，你下来说清楚！要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没多久，周毅群果然下楼来，他看了眼林诺苍白的神色，心里一抽，却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周毅群，倒底是为什么？”她冷声问道，“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我说过了，就是突然不想结了。”

　　“我认识你那么久，你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一定有原因！”

　　他在心里犹豫，能告诉她么？能求得她的原谅么？他一点也不想伤害她，也不想离开她，可是，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这是代价！

　　“诺，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知道原因！你说！”她紧紧盯着他的神色。

　　“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酒店，好吗？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是你要取消婚礼的。”

　　“明天，就十点吧，好吗？”他又说道。他想，也许他应该再好好想想，应该在明天跟她坦白一切。那婚礼还是要取消，但他愿意等，等她原谅他。

　　她望着他，突然说： “那好，就明天见。”

　　离开的时候，林诺一边还在想，明天再说吧，总有，总有办法的！一边又彷徨不已，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结婚了，恭喜的恭喜，羡慕的羡慕，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回家怎么跟大家说？去酒店，同事们又会怎么想？

　　她拨了电话给她的老板Gary，唯一想到的是，只有他才能帮她将这件事先瞒下来。

　　“陈先生，不好意思这时候打扰你！”

　　“Nora? 怎么了？”她声音里淡淡的无助和慌张让他惊讶。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当晚，雷云参加一场庆功宴的饭局，他终于喝酒喝到挂下。

　　接近凌晨，他在邵离的陪同下走出饭店时，突然蹲下身体，然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周围所有人都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扶住他，着急地问：

　　“雷总！雷总！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

　　“快快！车呢？赶紧送医院！”

　　等雷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手上还吊着点滴。

　　一直静侯在旁的邵离见他醒来，走上前关心地问：“雷总，你觉得好点了吗？”

　　“嗯，现在几点了？”

　　“上午八点。”

　　“这么晚了？”他想坐起身，却发现头痛欲裂、全身疲累。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Gary打来的。

　　“嗨。”他沙哑地应道，喉咙异常干涩。

　　“你在哪里？” Gary在电话里问道。

　　“在青岛，你这么早打给我什么事？”

　　“有件事，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Gary在那头颇犹豫地说。

　　“什么事？”

　　“Nora昨天晚上八点多打电话给我，说今天要来取消酒席。”

　　“什么？！”他一惊，再也顾不得头痛坐起了身。

　　“婚礼可能要取消，她说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到，如果没来，说明婚礼照常。她打给我是希望我能帮她处理，暂时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猜一定出了什么事，她昨天的语气不太对。”

　　“她怎么了？”

　　“好象情绪很低落，也有点慌乱。她做事一向很镇定，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慌乱过。”

　　雷云不语，又听到Gary说：“我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我感觉她的婚礼好象会告吹。”

　　“她跟你约在哪里？”他问。

　　“约在JS大楼底下的STARBUCKS。”

　　“好，我知道了。”雷云挂了电话，对邵离说：“马上帮我订回去的机票，我立刻要走！”

　　“雷总，点滴还没挂完，而且医生说你胃出血，需要休息。”

　　“我有急事，立刻要回去。”说着，自己将输液的针头拔了出来。

　　邵离见状万分惊讶，再看看老板苍白的脸色，不禁上前劝道：“雷总，身体要紧……”

　　“回去！”他强硬地说道，不顾全身的不适起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