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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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较为虚幻的“再见”似乎仍在耳畔回荡……
柳予睁开眼睛，有数十秒钟都无法回神，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抹了把脸，抬头望向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足十五平米，极富生活气息的狭窄客厅，他坐在一张套着绿绒布面的单人沙发里，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正对着他的老旧电视便“啪嗒”打开，出现了一幅幅眼熟的画面。
成大伟、周旭之、张心濛等人的身影交替出现。
金碧辉煌的听芳庭，阴森寥落的小茶苑，红衣少女漫天扬起的黑发，多个镜面折射出的女性脸庞，那道铁门后，蓊郁葱茏的茶花林中手持黑伞静静站立的白发少年……
喷泉池内，一尊似被层层帷幕所笼罩的高大塑像四周，拱绕大量动物雕像，有的跪坐，有的趴伏，有的仰望，瞳孔中凝固着浓浓的恐惧和绝望；
裙摆扬起，舞步交错间，一张张或青灰或苍白的脸孔上绽放出诡谲笑容；
笼罩于柔和月色的废墟之中，一名面带微笑，书卷气很重的女性回望过来，扬起右手，向他挥别……
一幕幕重现的场景令柳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几天在副本中的种种经历，脸上流露出些许恍惚之色，有种如同隔世的错觉。
系统提示及时响起。
“恭喜宿主柳予通关新手副本‘寒山公馆’，本次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获得攻略点数三千。由于宿主真实剧情解密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远超标准值，本次任务奖励翻倍，并获得一次抽卡机会。”
“宿主额外完成剧情支线任务：‘公馆秘闻——徘徊的红衣少女’，‘公馆秘闻——剖腹鬼母’，获得攻略点数四千。”
……
在听完了一长串结算提示之后，柳予在心中计算着他此次的得失。
总体来说，“寒山公馆”这个副本虽然综合难度奇高，但受限于地图有限、题材单一，剧情平铺直叙等缺陷，实际可供挖掘的价值并不算太高，我的收获应该已经达到了天花板……说到底，还是白夜一个人拉高了水平线，导致通关难度倍增，差一点打出团灭的结局，这绝对是近乎bug的存在……
柳予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纠结于这些问题，转而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蒙着薄灰的钨丝灯泡散发着不够明亮的昏黄光芒，使得一切都显得较为柔和、隐有模糊，头顶的吊扇一圈圈旋转，驱散了少许闷热。
这不大的客厅内被老家具、家用电器和大量杂物填得满满当当，显得拥挤但不凌乱。
柳予的目光落向脚下泛黄的花纹地砖，可以清晰地描述出哪一块上有几条裂痕，哪一块上又有着去不掉的污渍；贴近墙壁，则本能地知道那几张已有褪色的老海报底下，满是墙皮脱落的痕迹。
他朝右侧望去，那里支着一张塑料餐桌，蓝色纱罩底下摆放着几只不成套的碗碟，传来食物的香气……
恍惚间，柳予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夏天，回到了那间熟悉的老房子，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缓慢地回头，看到那张蒙着绿绒布套的单人沙发内，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头发花白，体型微胖，松垮皮肤上斑点横生的老年女性。
她倚靠在扶手上，一副镜架上粘着胶带的老花眼镜几乎挂到下巴，补到一半的蓝白色校服从膝盖滑落，支出的双手无力垂下。
她闭着眼睛，沉沉睡着，似乎陷入了宁谧的梦境之中……
咔哒——
那是钥匙插入锁孔，继而转动的声音，门向外拉开，一个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不要……”柳予突然开口，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眼前的场景骤然破碎，他先是有所茫然地四面环顾，似乎仍在找寻着那道记忆中的身影，数秒之后，整个人都似乎变得僵硬，难以喘气。
系统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宿主，您有一份指定包裹待签收，请问是否需要现在就为您取出？”
柳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谁寄来的？”
系统：“寄件人为宿主薛霖霖，寄件时间为三个小时以前。”
柳予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不慎中招，与薛霖霖分散期间。他轻轻吐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之内，考虑到这是在系统空间之内，右手微抬，试探性地于脑海中给出念头。
面前的小茶几上很快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一只装满了各色甜点的篮子，他安静地看着那些色泽鲜艳、造型可爱的点心，轻声说：“取出来吧。”
手中一沉，一只包裹无声地落在柳予怀里。
他低头看去，忍不住笑了一下，认出了用于打包的正是薛霖霖那件薄款春季外套，想象着她在暗中辱骂的情景，颇为沉郁低落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打开的包裹中滑出了一张黑底朱字的符箓，几支细玻璃管盛装的药剂，以及一封被细心叠起的信纸。
这是一份遗产。
柳予轻轻闭了闭眼睛，才拿起信，缓慢展开。
……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不出意外，我应该已经死了。不用为我难过，也不必感到自责，因为这是我在慎重考虑之后，完全出于自我意志做出的选择。”
“我在2020年3月20日进入这个世界，至今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但是回想起来，却仿佛活在一场不够真实的梦境之中，既无法醒转，又无力自救，只能逐渐沉沦，越陷越深……唉，不说这些了，我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你做一个提醒，你要小心誓言日，小心我的老师！”
“我的新手副本叫做‘魔方杀机’，是一个小场景的密室逃生类副本，当时参与的还有五位新手宿主和一个资深宿主，这名资深宿主正是我老师的学生之一。他使用的卡牌较为特别，外形是一张涂满各色油彩的小丑面具，能够改变和影响他人的情绪，并随着接触加深逐步完成心理引导，达到将目标变为傀儡的作用。”
“我与我的爱人一同进入了这个世界，她在第一次抽卡就抽出了一张三位数编号的卡牌……”
这、这简直难以判断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在使用1001时就多次感受到了力不从心，更别提三位数以内的卡牌应该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成了质变，这张卡在新手宿主手里，称得上是一张废卡……柳予眉头微皱，继续向下看去。
“那名资深宿主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找到我的爱人提出了租借卡牌的建议，承诺不仅会带我们两个完成任务，还将额外提供一张卡牌作为报酬……我们在那张小丑假面的影响下没有对他产生丝毫怀疑，但他一方面为了独吞卡牌和任务奖励，一方面性格上极为扭曲残忍，操控我和她在副本中大肆屠杀……”
“他故意让她清醒，让她直面如此沉重的罪孽，告诉她我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副本，她自愿死在了我手中……他本来也没打算放过我，但后来发现我有制作人工卡牌的天赋，可以为组织所用，便将我带回了誓言日。”
“他们清洗和修改了我的记忆，让我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为他们献出忠诚，为他们卖命……”
柳予伸出手指磨蹭着那些沾染水痕，微有晕开的字迹，仿佛隔着信纸、隔着生死，感受到了那无处可去，血腥四溢的苍凉与仇恨，他半阖上眼睑，遮掩住那一抹流泻的冰冷，揉了揉额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能继续阅读下去。
“白夜从我的心脏中取出了一只虫子，告诉我，我带来了不在邀请之列的客人。我猜测老师在她的每个学生身上都做出了布置，便于她进行监控和联络，在这只虫子被毁坏时，她应该已经有所感知。因此即便我完成任务，脱离副本，也很难在他们的追杀下保住性命，更不要提向他们复仇，所以我用自己的剩余价值，与白夜做了一个交易。”
“说来可笑，我性格软弱，唯有赴死这个决定，做得再坚强果断不过……”
“柳予弟弟，很抱歉把你也卷入了这趟浑水之中，通过我，他们已经看到了你。老师认为‘寒山公馆’这个副本内部藏有指向一张两位数卡牌的线索，他们极有可能因此对你进行调查，做出试探，我为你留下了一张底牌，但我由衷地希望你没有使用到它的一天。”
“不必为我感到难过，这是我早该迎来的宿命。”
“我很高兴，终于能与她相见……嗯，我知道她不会提前离开，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啊，一定要等到我一起……”
柳予捏着两页薄薄的纸张，似乎变为了一座石雕，陷入了长久的沉寂，茶几上的咖啡慢慢变凉，隐去了最后一丝热气。
这间不够宽敞的客厅，都似乎褪去色彩，化为黑白。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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