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望》陈心一

24、【演唱会】

　　曾念的研究生生涯过得并不快乐。
　　从武汉到广州，身边的人、事、物全都发生了变化，曾念无数次怀念大学的时光，和那段时光里的人，却也无数次的提醒自己，确实是回不去了。

　　研究生的时候，曾念因为跨考从一个完完全全的理科生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科生，从生物科学到教育经济，曾念的思维有时候不太能转换得过来，所以在第一年补基础补得很辛苦。
　　等到稍微适应之后又随时要做报告，经常跟着导师出差做项目，而室友也并不好相处……

　　后面妈妈又出了车祸，接着失去了和杨清远的联系。
　　仔细想来似乎读研期间所有的一切都让人不快。
　　以致于研究生毕业后曾念也很少会回忆起与这段时光有关的任何事情。

　　但这一些杨清远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很直接地问曾念：“研究生的时候没有和室友旅游吗？”

　　曾念摇了摇头。
　　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说：“可能因为太忙碌了，所以没能交到很好的朋友。”

　　事实上还是交到了那么个别朋友的。
　　曾念很喜欢隔壁宿舍的巾慧，那是个北方女孩儿，性格豪爽，却又带着文科女孩儿独有的浪漫情怀。
　　曾念在研究生期间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是和巾慧一起去的。

　　但是巾慧却并不能陪伴曾念研究生的所有时光，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独立的生活。
　　巾慧还有除了曾念以外的其他的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要共度一生的男朋友，曾念并不能很自私的占用巾慧太多时间。
　　所以曾念还是很孤独。

　　但这种孤独给了曾念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以及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比如说，读研期间发表了几篇还不错的文章，以及在毕业之前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这些杨清远都不知道，曾念也觉得没有什么让他知道的必要。
　　但如果杨清远要问的话，曾念当然也可以讲给他听。

　　“我大学毕业后也没能交到很不错的朋友。”杨清远没有问曾念，反而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忙碌，也或许是因为在大学毕业后，一下子就没有了那种很纯粹的心了。”
　　“所以呢？”曾念问。
　　“所以没能交到很好的朋友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杨清远很认真地说，“曾念，交到很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嗯。”曾念点头，然后和杨清远说，“那我们也很难得了。”

　　“走吧。”杨清远说，“不是要去坐轮渡夜游珠江的吗？”
　　“哦，是啊！”曾念忽然很着急地拉起杨清远，像是怕迟到一点就坐不到轮渡了。

　　“曾念，我们可以走得慢一点！”杨清远说，“明晚游珠江也可以的。”
　　“明天也可以吗？”曾念和杨清远确定。
　　“后天也可以。”杨清远说。

　　“那太好了。”曾念松了一口气，放下拉着的杨清远的手，“我还以为你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呢！”
　　她像是因为可以多和杨清远相处一段时间而感到非常高兴一样，但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这种高兴。

　　杨清远觉得曾念很像一个小孩子，很容易就变得高兴起来。
　　而这种高兴的情绪与杨清远有关，所以杨清远也很容易变得因为曾念的高兴而高兴。

　　“现在买船票，也不能买到很好的位置了。”曾念询问杨清远，“所以我们今天就只看广州塔，明天晚上夜游珠江可以吗？”
　　杨清远说可以。

　　曾念就更开心了。
　　她觉得这是很好的一天。

　　她和杨清远一起吃了很好吃的饭，同杨清远分享了她过去一段很美好的回忆，还即将和杨清远去看广州塔。

　　他们在海心沙广场处拍了照片，杨清远就这样在广州的地标建筑打了卡。
　　但人实在是太多了，杨清远的打卡照片里不可避免地有很多个不认识的人头。

　　曾念和杨清远沿着海心沙广场往广州塔的方向走，走到体育广场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歌声。

　　曾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海心沙有艺人过来开演唱会。
　　于是她问杨清远要不要一起听演唱会。

　　杨清远似乎是觉得曾念的想一出是一出有些好笑，但也没有拒绝。

　　于是曾念将杨清远带到了海心沙广场的西面，那里可以看到里面演唱会的投屏，也可以很清晰地听到演唱会。
　　似乎与真正的演唱会只隔了一层很薄的没什么作用的蓝色铁皮围栏。

　　曾念以前因为抢不到票，或者没有足够多的可以用来听演唱会的钱，就这样在场外听过莫文蔚和杨千嬅等人开在海心沙的演唱会。

　　杨清远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来听演唱会。
　　但又觉得很有趣。

　　“是梁静茹！”曾念说，“她有很多很经典的歌曲，但似乎近几年没怎么发新歌了。”
　　里面在唱《暖暖》，曾念跟着轻声地哼了几句，有些开心地和杨清远说，“你猜下一曲唱什么？”
　　杨清远说：“可惜不是你。”
　　因为他其实不怎么听梁静茹，知道的几首歌也不多，但这首，却听过很多遍。

　　“我觉得也是。”曾念问杨清远，“你会唱吗？”

　　“会一点。”
　　“那如果是的话，就一起唱吧！”
　　“嗯。”

　　下一首果然是《可惜不是你》。
　　于是曾念和杨清远站在场外，很小声地跟着一起唱。

　　杨清远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太适合唱这种带着悲伤的、清缓的歌，所以有好几句词都靠哼混了过去，曾念没有拆穿他，只是自顾自地唱得很认真。
　　等曾念这首歌唱到一大半的时候，曾念发现杨清远似乎很早就没有继续唱了。
　　“怎么不唱了？”曾念问他。
　　“不会唱了。”杨清远说，他的声音似乎更加低沉了。

　　“哦。”曾念说。
　　一时间陷入一种很短暂的安静，梁静茹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唱这首歌的时候她已经离婚几年了，所以难免带了点以前不曾有的，更加浓重的悲伤。

　　曾念也似乎被感染了，在这短暂的安静之中，觉出了悲伤的味道。

　　“曾念。”杨清远很轻很轻地喊她的名字。
　　“嗯？”曾念应答。
　　“以前……”杨清远像是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很罕见地停住了。
　　“以前怎么了？”曾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直觉杨清远要告诉自己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以前你去北京的时候，我是故意不同你见面的！”杨清远终于说了出来。
　　他像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才这么说的，所以说话的声音难免有些大，又难免有些快。

　　“我知道啊……”
　　“你知道？”
　　“嗯。”

　　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查了从海淀区到朝阳区的地铁。”曾念说，“不算远，吃饭也用不了多久，其实不吃饭，只是见面也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
　　所以你说忙，很显然就是借口。

　　“对不起。”杨清远和曾念道歉。
　　“没关系。”曾念故作轻松地说，“毕竟，我们现在在广州见到了啊！”

　　“不一样的。”杨清远说，“曾念，那个时候和这个时候是不一样的。”

　　曾念心说，我肯定知道不一样啊，23岁的曾念和28岁的曾念怎么会一样呢？
　　但杨清远看上去似乎很难过，所以曾念没有说。

　　“我那个时候太失败了……”杨清远说，“我很害怕见到你。”

　　“可你不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么？”曾念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是失败的呢？”
　　“我没有。”杨清远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他说，“我骗你的。”

　　那时候杨清远并没有在律师事务所实习。
　　他一个生物学毕业的211本科生，既没有读法学的硕士，也没有通过司法考试，哪里会有律师事务所接受他呢？

　　那时候的杨清远，不过是在北京的一家考研集中营准备着十二月底的考研。
　　那是他第三次准备考研，是他人生中很灰暗的一段时光。

　　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没有事业，没有学业，只有一个算是喜欢着的，却不敢告白的人。
　　于是杨清远骗了曾念。

　　因为曾念那么优秀，她即将带着自己的论文在教育与经济的年会上发言，还会与很多杨清远听说过的但是没见过的业界大牛交流，曾念可以预见地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而同时期的杨清远呢？
　　只是一个怀揣着不知道是不是该要放弃的法学梦的，一无所有人。

　　23岁的曾念有灿烂的前途，而23岁的杨清远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
　　就连见一见自己喜欢着的女孩儿，都不敢。

　　一个人变成一条狗，是有理由的
明天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