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亚麻格子

2、第 二 章

　　无法舍弃两个方中的任何一方，那不是温柔，那不过是软弱罢了。
　　——神代利世

　　陆柒提着早餐回到的时候。
　　陆玖已经醒了。
　　她推开门进去。陆玖刚好回过头。
　　“我带了早餐，你要吗？”
　　陆柒问。却始终避开陆玖的眼神。
　　她转过身换鞋。走到厨房把面倒进碗里，再把碗端到桌子上。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陆柒，你不平静。”
　　陆玖用的是肯定句。她没在询问陆柒，她非常笃定。
　　“没有。”陆柒这下终于感觉到困了。
　　果然，做过的荒唐事最终都是要自己弥补的。一夜不眠注定用第二天来牺牲。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去睡了。面快点吃，都软了。”
　　在关上门时候，突然想起来。“哦，还有，去的时候不用叫我。”
　　“陆柒，你知道我要说什……”
　　“嘭！”
　　门关上了。
　　陆玖倚在墙上。
　　“陆柒。现在还没到学校，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翻，我当你没说过。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门被从里面拉开。
　　陆柒探出一个头来。
　　“哦，忘了对你说了，开学快乐。”
　　“嘭！”
　　门再次关上。
　　陆玖倚着墙角等着了一个小时。
　　隔着一面墙，谁也没有出声。
　　她们谁都知道。一墙之隔，阻隔的是两种选择。
　　人生如棋局，一步错，步步错。举棋不定，患得患失那就不叫错？
　　人生包括两部分：过去的是一个梦；未来的是一个希望。
　　陆柒的过去不是梦，她的也不是。既然都不是，何惧放手一搏。
　　未来是希望与否，她们不得而知，也无从得知，既不知，也便不需庸人自扰。
　　本就一无所有，何惧千疮百孔。
　　过去的十年，她们在黑暗里。在未来的十年里，她们未必不在黑暗里。但人生若自始至终都不发光，哪怕一次，这么长的人生，垂垂老矣之时没有可回首的荣光。悲催，可哀。
　　如若注定她们最终要回到黑暗里，那么冒险一次，发光一次，很值得不是吗。
　　其实大可不必想到垂暮之时那么长远，就她们现在而言，十七岁的光景，含苞待放最美的年华里，不应该隐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孤芳自赏。花开之时，就该光明正大，纵不万众瞩目，也不能妄自菲薄。
　　没有人可以剥夺她们成为光的权利，包括她们自己。
　　陆柒再没有开过门。
　　陆玖看着墙上的挂钟。08:00。
　　“好。”陆玖走了。
　　陆柒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
　　窗外的太阳已经亮的刺瞎双眼。
　　陆柒爬起来，慢腾腾地扒开衣柜。反正都错过了去报道的时间点，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陆柒从中取出一个盒子。崭新的校服。
　　陆柒穿过很多样式的校服。南陵高中的民国学生装，还是之前立川二中的日韩式水手服，澄阳实验中学的中国式校服，还有幼林书院的改良汉服。
　　不同的校园制服，折射不一样的办学理念。
　　陆柒跟着曲伬亦，辗转转学到今天的望乔，有幸穿过五大名校的制服。这真是该庆幸。
　　望乔中学的校服，属苏格兰风格。
　　陆柒拿的是夏天短袖衬衫，九月天说得上凉了。但陆柒懒的去衣柜里再找了，将错就错。
　　把白衬衫纽扣系上，再把末端塞进亚麻色格子的半身裙里。
　　她凑近点镜子，慢慢用领巾打了个好看的领结。她把校徽别在左胸的口袋上，再把铭牌别在校徽的正下方。
　　望乔中学，陆柒。
　　她这才后退。
　　她太高了，裙子就显得短了。刚到大腿根部而已，她有点不适应，上一次穿这种短裙，还是在立川二中，距离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她把裙子往下扒了扒，坐在床上套长筒袜的时候，又窜上去了。算了。
　　等陆柒化好妆，穿好鞋，整理好书包的时候，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
　　那碗面还放在桌子上。面已经吸干汤水，膨胀起来，糊烂成了一团。
　　陆玖没吃。
　　陆柒看的也没胃口。虽然她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发软，但不妨碍她维持一点狗屁的讲究和精致。
　　陆柒到达办公室的已经三点了。
　　接下来自然而言，就是留父母电话，领书，然后班主任大致说下作息时间，之后就被领着去讲台自我介绍，然后同学象征性鼓掌欢迎。
　　这些流程。陆柒可能比班主任还熟悉。
　　但今天陆柒报道来迟了。她进去的时候，班主任严肃地说，“报到第一天你就迟到，正式上课你怎么办？你这样不行。”
　　班主任见她不说话，也不再说什么。
　　陆柒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学生一般有三种，一种是靠实力，通过学校自主招生进来；第二种是学校被挖来的，多半是特长生或者精英；还有一种，就是动用关系，走后门的。
　　第一种和第二种，都是经过全体会议公布的，在整个教师团队里人尽皆知。只有第三种，不会经过任何公开形式，秘密进行的。
　　陆柒明明白白是第三种。
　　第三种非常途径进来的，非富即贵。这个班主任抓不透她的身份之前，自然留有忌惮。
　　“现在同学们还在上第一节课，等下课了，我再领你过去。”
　　“好。”
　　“那我们先聊聊吧？”
　　聊？聊什么，聊家世吧。
　　“好。”
　　果然。
　　“你父母做什么的呢？”
　　陆柒装的很平常。
　　“做生意的。”
　　陆柒故意说的模糊。
　　“做什么生意呢？”
　　“不清楚呢。就是很忙。”
　　这个回答也没什么毛病。有钱人家的孩子只知道挥霍，不知道自己家干什么的不在少数。
　　班主任有点泄气，什么都没问出来。
　　接下来班主任应该要问她为什么要转学来这里了。陆柒想。
　　“为什么选择来我们望乔呢？”
　　“我觉得望乔挺好的。老师不觉得吗？”
　　“呃，哦，是挺好的。”
　　班主任看出来新来的转学生和他聊天的热情度并不高。他也一下子没找到话题，办公室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陆柒？姓陆啊……”
　　废话。
　　看他心不在焉的神情。她知道他要开始想陆姓有哪户大户人家了。
　　“老师想到了吗？”
　　他没应。估计想的入神了。
　　“老师。”
　　还是没应。
　　陆柒用脚踢了踢办公桌。“老师！”
　　“嗯，啊，你说什么？”
　　“我说……”
　　“铃铃铃——”
　　“我说，下课铃响了。”
　　“哦，好，我现在领你过去吧。”
　　他出门，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那个……你手上的纹身洗洗吧？学校虽没有明令禁止，影响终归是不好，而且女孩子家的，还是干净些好。”
　　陆柒的纹身在左手手背上，一直延绵到整根手指。红黑色的纹身。手背是花瓣，食指上是字母。怪的是，黑色的是重瓣玫瑰，红色的刺是和叶。茎是细细长长的一串字母。
　　Роденанасветлината。
　　保加利亚语，意思是，向光而生。
　　前年陆柒去保加利亚的时候顺便纹的。那时候，她打包午餐顺路看到一家纹身店，什么也没想就进去了。
　　前年，也就是15岁。
　　但这却不是她第一次纹身。
　　她一进去，店员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纹身店定律之一，纹身师一般有条大花臂，或许还不止，可能蔓延到脖子和整个后背。陆柒想，这可能是拿自己做活招牌。
　　花臂店员狐疑地看她一眼。说了几句话，保加利亚语，陆柒听不懂。不过她大概能从他的表情推测出来。他的意思或许是，嘿，姑娘，你是不是进错店了？
　　陆柒没理会他，径直进去坐下。
　　“YOU, ”店员用手指指她，“EIGHTEEN ？”
　　这下陆柒听懂了。她没有到18岁。但不代表她不能谎称十八岁。
　　“YES. ”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花臂，“What？”
　　他问陆柒想要什么图案。
　　她没想过要什么图案。但一路上看见不少玫瑰。保加利亚的玫瑰挺好，就玫瑰吧。
　　她想，应该加一串字，不然太俗。
　　几乎想都没想，她在手机翻译软件上输入“向光而生”，转换成保加利亚语。
　　她把桌子上花瓶里的玫瑰拔出一根，和手机一起丢给他。又把左手伸过去。
　　食指上是一条疤痕。
　　店员就明白了。
　　他创作力不错。然后就成了现在的纹身。
　　但纹完之后有段时间里，陆柒是后悔的。因为显目，所以就得遮掩。这个纹身在今天光明正大曝光之前都是被隐匿的，要么是创可贴，要么就是拉长的衣袖。
　　纹身不大，但她的皮肤白，手指细长，一看，色差对比明显，视觉冲击很大。禁忌感很强。
　　真的很醒目。
　　现在的陆柒很喜欢这种感觉。
　　“好，我知道了老师。”
　　她是知道了。知道是知道，去不去洗就是另一个问题。这没没毛病。
　　陆柒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她即将迎来，他的新学校。同时也是她的。
　　她的新班级，她的新同学。还有，她的新开始。
　　以这样不遮掩的方式。不伪装，不藏拙。
　　没由来的、抑制不住的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