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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纠结难言 ...

  •   悦儿最终还是不敌岑非白的软磨硬泡,答应他在走前去后山玩上一玩。

      是日也,晴空万里,白云悠悠,正是观景好时节。一大清早,二人便起身一同往后山走去。一开始,道路平坦,悦儿跟在岑非白身后稳稳当当的走着。但走到山下时便有些吃力了,岑非白见她慢悠悠的走着竟还不时踉跄几下,不禁哂笑道:“槿儿,瞧你磕绊的,要我背你么?”

      悦儿不理他,凝神静气,靠着周身感知缓缓往前走,竟比早些稳上许多。岑非白蹙眉看着她慢吞吞的身影,总觉有些别扭,却道不出是何。突然见她径直往树上撞去,忙把她一把拉回,说道:“你今日怎么回事?好好看路,莫要走神!”

      悦儿轻吐口气,扯住岑非白的衣袖,说道:“带路吧。”

      岑非白虽心下疑惑,但见她肯牵自己袖子,满心欢欣的早已将疑惑抛掷脑后。他边引着悦儿走,边体贴的提醒她哪有台阶,哪有树枝。悦儿虽嫌他聒噪,此时却也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到达山顶。悦儿轻扬脸庞,感受着山巅上的凉风习习,心下一片惬意。

      岑非白看着白衣胜雪的她,以遗世独立的昂然姿态立在那里,广袖翻飞,衣袂飘然,似是随时都要羽化了去。心内似是流入一股莫名的情愫,缓缓滑过,时麻时痒,难受至极。

      她面前的白纱随风轻扬,脸庞若隐若现。

      他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起来,似是有个声音不断的催促着、叫嚣着:扯掉那纱幕,扯掉……他慢慢的走过去,紧张的手心都沁出汗来……心怦怦的剧烈跳动,似要蹦出腔来……

      倏地掀掉斗笠,露出悦儿惊愕的脸庞。

      他张大嘴看着她,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他无数次的想过她该是相貌几何,却没有一次与她契合。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绝美,不是沉鱼落雁的惊美,不是闭月羞花的艳美。似暖风般温柔,若泉水般清冽,如白云般纯净,这脱俗的气质,竟是出尘的静美、净美……真如仙子一般……

      “看够了吗?”悦儿淡淡的一句话,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他才呐呐道:“对、对不起。”

      “斗笠还我。”

      “……”

      “还我。”

      岑非白见她眼神一直不肯转向自己,便闹道:“你不生气了我便给你。”

      悦儿气急败坏的转过头来,伸出手:“最后说一遍,还我。”

      他又一次惊住,那双清澈柔亮的双眸竟是定定的没有焦距。他终于明白为何她从不摘下斗笠,为何她有时会步履蹒跚,为何就在近处的东西她却总也拿不到……那她,又曾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才学的如此精湛的医术,名扬天下。

      他的心,就这么被酸涩胀满,无法言语。

      “欺负瞎子很有趣么?”

      “槿儿……”

      悦儿亦是满心萧瑟,每个人知道她是瞎子都要这般惊诧无语。她只是竭力做一个有天有地有光有色的普通人,奈何竟是难上加难。那层面纱蒙住的不只是这张脸庞,更是她那颗苦涩自卑的心。

      她不再理会岑非白,凭着记忆往回走去。山上怪石参差嶙峋,心不在焉的她磕磕绊绊,终是扑倒在地。她干脆不再爬起,将脸埋在胳膊里任心中巨浪澎湃,一拨拨的冲击拍打着着她本就脆弱的内心。

      如今她比任何时候都疯狂的想念他,多么热切的期望他能抱起她,温柔的说:“悦儿不怕,有琛哥哥在。”八年来无数个独自黑暗、阴霾绕心的日日夜夜,她便是靠着这般遐想一次次的熬过。

      她的苦,她的痛,有谁能明了?有谁能劝慰?

      浩宇广宙,八荒六合,唯有他,唯有他!

      终是抵不住那如潮的思念,泪水潸然而下。

      岑非白这才回过神来,见悦儿匍匐在地上不肯起来。那本是淡漠倔强的身影此时竟是柔弱如斯。他心中倏然明了,自己是触到了她的底线,击溃了她心中的坚强防备。

      心痛不可抑,他忙跑过去将她抱在怀内,不顾她的挣扎,只一遍一遍说着,“都怪我!莫哭、莫哭……”

      悦儿苦极,终是颓然依偎他怀内,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山下走去。

      ——————————————————————————————————————

      经过十余日的尽心医治,本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皇帝已然可以下床走动。喜讯传出,皆是欢腾。

      这些日子里,皇后和各级嫔妃前来探望,全数被挡在殿外。碍着元琛、元琰的面子,谁都不好发作。只皇后端起架子,忿忿的瞪着二人,哼一声拂袖离去。自从三年前安王凌元璃被广宁帝遣去封地后,她对元琛再不是虚伪的笑,而是掩不住的嫉恨。

      这日皇帝正靠在枕上喝药,皇后便带着赵兮华匆匆赶到。丝毫没理会行礼的众人,急急走到床前,抱住皇帝的胳膊便哀哀哭泣:“臣妾闻陛下龙体有恙,夜夜忧心辗转,如今已然大好了吗?”

      皇帝眼底泛过一瞬的厌恶,转而淡淡的说道:“朕已然无事,皇后毋庸担忧。”

      皇后用衣袖揩揩眼角挤出的泪水,站起身朝着司徒祭深深一福,声音满含诚挚:“承蒙神医相救,本宫在此谢过了。”

      司徒祭淡笑着恭谨回礼,道:“皇后过奖。”说罢与傅经语对视一眼,看着相对无言的帝后二人,又是一揖,“陛下如今已无大碍,只需再服药修养即可……这个…小女外出未归,拙荆甚是忧虑,今日我二人欲同陛下请辞寻女,还请陛下准许。”

      皇帝点点头,微一思忖,道:“先生尽心救治照料朕躬,朕很是感谢。如今先生即是忧心令嫒,朕便不好再作强留。且让睿王代朕款待一番,给你们备好车马再行不迟。”

      “草民谢过陛下。”

      “先生当真不愿留在太医院效力么?”

      司徒祭从容一笑,“草民本是山野之人,行为粗鄙疏放,到时怕只会辜负陛下期许。”

      皇帝眸色微转,呵呵笑道:“也罢也罢,先生本是闲云野鹤,朕哪能再束于樊笼。既然先生寻女心切,那便快些上路吧。”

      待司徒祭夫妇拜谢皇恩后,众人才一同行了告退礼,缓缓退出大殿。正欲离开,却见赵兮华匆匆忙忙的追了出来,一把拽住元琛,笑道:“元琛,我都快一月未见你了!”

      元琛微蹙了眉,抽出胳膊,淡淡说道:“近日事多。”

      “你不用送他们啦,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路。”赵兮华忙又紧紧扯住他的袖子,边摇边道:“我们一同出宫玩去,行么?”

      “莫再胡闹,这是圣谕。”

      傅经语看着满面娇憨的赵兮华,心中着实抖了抖。想起悦儿少时还曾被她弄伤过手,那时的她定与现在派若两人罢!在瞧她时,眼中不免多了分厌恶,用胳膊碰了下司徒祭,他会意,呵呵一笑,道:“路途熟悉,睿王爷不必相送,我们自行出发便可。”

      凌元琛摆摆手,“不可不可。前辈多日劳顿,我已在府内备好酒席为您送行,还请万勿推辞。”

      司徒祭只好笑道:“那谢过王爷了。”

      一行五人分坐两驾马车,同向睿王府驶去,不过一刻钟便到。

      傅经语随众人下车后,抬头看见气势恢宏的睿王府,差点“哇”出声来,心下不免龌龊想道:若是没有八年前的事,悦儿怕是早已嫁了过来。那她岂不天天数着银票过日子,真真幸甚美哉!美哉!

      司徒祭回头看了一眼满面窃笑的傅经语,已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附她耳边轻声道:“你个眼里全是银子的女人。”

      傅经语撇撇嘴,小声回道:“非也非也,我眼中还有你,仅次于银子。”

      司徒祭斜睨着她,凄凉一叹,懒得再理会她。

      甫一进府,玉含仪便迎了出来,与众人相互见了礼,笑道:“近日未能出府相迎,还请贵客见谅,快些里面请。”

      傅经语静静打量着这位睿王妃,心中惊叹,倒真是一幅好相貌。只是打扮过于贵气,难免俗了一些。暗暗一笑,还是我们悦儿同元琛最是相配。

      思量间,见赵兮华过去挽住那王妃的胳膊,笑得颇有一番意味,“嫂嫂,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玉含仪含笑点头,又对元琛说道:“王爷,妾身已安排在朝华阁备好酒席。”

      元琛颌首,笑道:“前辈,请随我来。”

      几人忙笑应一声,抬步跟随而去。

      进了三门,原本建筑的庄重肃穆才被园林的清幽闲适所取代。廊腰缦回,水流清淙。楼阁水榭囷囷盘盘,高低冥迷,不辨东西。如斯景色,怕是已仅次皇宫。

      随众人进了朝华阁,穿过大厅,视线陡然开阔。

      这番景色竟是如此熟悉,傅经语蹙眉冥想,精光一闪,心底蓦然雪亮——这便是缩小了的娅岚仙境!站在水榭中,望着远处的芳菲浓密的“霏苑”,心内泛起点点涟漪。

      相互客套落座后,傅经语仍呆呆看着围绕水榭的荷田和飘荡在旁的乌篷船,别不开眼。司徒祭忙扯她衣袖,示意她集中精力,莫再恍惚。她这才吐口气,不再眺望。

      一席酒菜,宾主尽欢。

      饭后司徒祭收到悦儿传信,说是马上就到济城。遂一笑道:“两位王爷,小女传信道已在城外等候,我等告辞了。”起身拱手作礼,“多谢二位王爷盛情款待。”

      元琛笑着答礼,说道:“前辈何必客气。您莫急,我已命人备好车马,且送前辈一程。”

      ——————————————————————————————————————

      “槿儿,我送你回山吧。”

      “不必。”

      “求你。”

      悦儿叹口气,“你若太闲,便帮你大哥打理山庄。还要多久到京城?”

      “一刻钟。”

      悦儿听后便闭目不再言语。近乡情怯,她心中紧张又慌乱。阔别八年,不知如今济城是何模样,不知霏苑是否还似那日,芳菲群舞,似仙似幻。那谪仙似的白衣少年,如今早已长大成人,不知境况如何?

      沉浸在儿时的情境之中,她唇边泛起甜蜜笑容,不时轻唤一声:“琛哥哥……”

      寻他吧……既然已来济城,定要去见见他……定要去!

      她似是下定决心般睁开眼睛,却觉又是一片黑暗袭来,哪有任何事物。双手倏然紧紧握起,直至骨节泛白,颤抖不已……已然失明,要怎去看他?用何去看他?如何去看他?八年前,既已决定消失,不再陪他实现那句诺言,如今又有何脸面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槿儿,”帘外传来岑非白略带兴奋的声音,“还有一里路便到京城了。”

      “停车!”

      “啊?”

      “停车,停车!”

      岑非白立时“吁”一声停住马车,挑帘问道:“槿儿,何事?”

      悦儿松开手,手心满是紫红的指甲印,轻吐口气说道:“就在这儿等吧。”

      岑非白眯眼打量她半晌,最后只低应了声,未发一言。

      不多时,便听见车轮滚滚而来,伴着傅经语的高声呼喊,“闺女,我来了!”

      悦儿浅浅一笑,跳下车,说道:“娘亲,我很想你。”

      傅经语亦是急急下了马车,一把抱住她,哈哈笑着,“我也想你!”

      司徒祭看了会那喜不自禁的二人,才转眸望向岑非白,道:“岑公子,多谢你送她回来。”

      岑非白有些转不过弯,对傅经语说道:“夫人不是槿儿的师娘么,怎么……”

      傅经语爽朗一笑,说道:“一样一样!”

      ——————————————————————————————————————

      “元琰,怎么还不上车?”

      “五哥,你快来看司徒前辈的女儿。”

      “有何好看,走吧。”

      “哎呀,你出来。”元琰冲进车内,不由分说的把元琛拽了出来,指着远处的白色身影说道:“这般气质,竟与你一摸一样。你俩若在一处,定能羡煞神仙。”

      元琛没有说话,只眺望着那抹纤细的素色身影,心中似有溪流淙淙流过,隐隐泛着熟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纠结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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