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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飞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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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誉舟坐在床榻旁,生无可恋地扇着炉火,摊上这么一个随时会出问题的活祖宗简直堪比折寿十年,若非自己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他还真想就这样扔下向安涯随他死活,至少不需要像现在这样随时监视着火候,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前功尽弃重头再来了。

      杜策忙着去照料其他送进来的病人,只嘱咐了裴誉舟几句就跑去给他人熬药去了。而裴誉舟就一粗人,哪可能做的来什么细致的活儿,便只得做这些不大费脑子的事情,最后还是堪堪熬了碗药汤出来。

      看着混浊的药汤冒腾着丝丝的热气,裴誉舟顿时一阵感慨。

      他!!也是会医术的好男人了!

      老天爷见了都得给他竖一个大拇指,裴誉舟撩了撩刘海,顿觉自己简直他娘的就是一个全能奇才。

      而随即而来的,就是喂药的难题。

      经历过上一次在牢狱里头喂水的惨痛经历,裴誉舟现在看见啵嘴这俩字就一阵犯恶心,而他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当然,是不可能重蹈覆辙的。

      喂药的手法有些许潦草,可裴誉舟完全不可能会对对方起任何怜惜之情的。所以当易望青一推门进来,就看见裴誉舟正捏着对方的鼻子,强硬地要往里面灌进汤药。

      这,就是裴氏弟子吗?

      见到这副略……粗犷的情景,易望青差点被口水呛得当场暴毙。但他还是赶在向安涯面临英年早逝的风险的前一刻,过去拦住了裴誉舟蠢蠢欲动的举措。

      “还是我来帮忙喂吧。”

      而这句朴实无华的话语听到裴誉舟耳里,又瞬间拐了个山路十八弯。

      面前的人一身黑衣,可这副模样却像是自带粉红滤镜一般疯狂冒着爱心泡泡,特别是当他接过汤药,细心温和(?)地喂进向安涯嘴里的那一刻,裴誉舟仿佛听见了大脑轰然碎裂的声音。

      喂药前,还贴心地吹凉了汤水才敢喂进去,和方才裴誉舟那副按着就要灌药的模样简直是云泥之别。

      所以这副情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震撼了裴誉舟的眼睛。

      “看起来还有些烧,你先在这守着,我去求些退烧的药材。”

      易望青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此时此刻裴誉舟见他的眼神又不对了起来,仿佛,易望青的身上在散发着慈祥母爱的光环,耀眼得让人恨不得痛哭着朗诵一首游子吟。

      待到对方步步踏光地离开,裴誉舟再次被迫留下来同对方独处。

      向安涯呼噜声打得几乎震天的响,原本男人正想坐下来闭目养会儿神,却愣是被对方的声音扰得连连惊醒。虽说是南方,但这秋天依然冷得渗人,刚刚还坐在炉火旁烤得正旺,现在忽的冷了下来,绕是裴誉舟也连打了好几声的喷嚏,也难怪向安涯会发起低烧来。

      向氏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较低,向安涯虽然身体不差,但比起他们还是要略逊几分,这和他平日那快活自在的模样有些出入,至少裴誉舟是很难想象对方会是什么身体弱的男人——当然,比起正常人来说,向安涯的身体素质也不算差。

      不过像这样凑近了看,忽视那惊天动地的鼾声,竟是还能看出几分文静的意味在里头。那缕美人尖尖的发丝一如既往地耷拉在额间上头,看惯了他梳得工工整整的丸子头,现在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还真叫人觉着不大习惯。

      犹记得以前,似乎他们之前看不顺眼的最大原因就是在十岁那会儿,向安涯和一群孩童一同打闹着用鞭炮炸牛粪,结果、就像那样精准无误地炸到了过路的裴誉舟身上,直直地打击到了裴誉舟的幼小心灵。

      犹记得那日,裴誉舟抽出刀,硬生生地追着向安涯砍了八条街。

      想到这里,裴誉舟攥紧了拳头,极力憋住试图将床榻上的人掐死的心情。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裴誉舟在么?开下门。”

      门外传来杜策的声音,裴誉舟赶忙起身走去开门。

      “易望青临时有事走了,托我过来把药材递给你。”

      裴誉舟点头应了一声,杜策忙于配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匆忙转身离开。

      向安涯睡得很是香甜,或许这是少有的没有噩梦的一场睡眠吧,但当裴誉舟艰难地扶起他的身子,却很不幸运地看见对方后背那骇人的印记,宛若一只庞大的八爪鱼死死沾在他的左肩,又像是在扎根发芽一般,蔓延出一条条藤条似的可怕烙印。

      仿佛只是单单的触碰,就能被这可怖的印记烧成一片灰烬。

      也不知是误触到了哪儿,向安涯猛然从梦中惊醒,双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向安涯:“……?”

      刚醒来就看见这样惊悚的情景属实震撼人心,向安涯看着对方几乎是在搂抱着自己的这番举措,微微一滞。

      “???!!你干什么!”

      如果不是对方的举动太过亲昵依人,或许向安涯还能冷静地骂对方一句粗口,而现在这副情景,向安涯宁愿跑去黄河里头游个十轮灌上一肚子的黄土,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被裴誉舟“亲密无间”地两两抱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说出什么你侬我侬的缠绵情话。

      向安涯猛然向后退去,却被背后的墙壁撞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愣是给他撞清醒了不少,也把他从满满的震惊拉了回来。

      “趁我没有找到刀,你先说点遗言吧。”

      “……我就单纯把你扶起来喝药。”裴誉舟也略有不自在地撇过脸,“抱,抱歉,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其实向安涯也不想说什么过激的话语,只是刚才那副情景太过……震撼,如今对方这么解释,反倒显得他有些不大正常。裴誉舟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原本没什么想法,被对方这一闹,顿时羞耻得快要窒息,动作都开始不利索了起来。

      “喝药。”

      裴誉舟不想看他,端了一碗汤药给对方就侧身面壁沉思。向安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闷闷地将药一饮而尽。

      头一次和朋友相处气氛都能如此的僵……等等,貌似他们并不是朋友……

      裴誉舟苦恼得一阵扶额,这么多年的互不顺眼,现在闹出误会来自然是情理之中的。裴誉舟扣心自问自己并不算讨厌对方,相反,还隐隐约约地有些想和对方做朋友。

      他们都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人,多一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裴誉舟总是不愿依着自己心去尝试和对方多多交流,真是……让人心烦。

      “你还在发烧么?”

      裴誉舟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开口打破了平静。向安涯放下木碗,探了探自己额头,似乎还是有些微微的低烧。

      但好在出了身汗,出汗就代表不会继续烧下去。一阵凉风灌来,向安涯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转头又想栽进身后的床榻里去。

      方才睡得昏天地暗,这下回笼觉是睡不安稳了。向安涯便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而后又随意地开口想聊几句。

      “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裴誉舟吸了吸鼻子,朝窗外看了几眼,“约莫着刚到戌时吧,再过一个时辰就进不了门派了。”

      “?那我得赶紧回去。”向安涯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起来,刚想扎好头发再走,却发觉发带已然不见踪影。

      这么披着头发出门怕是得被老爹骂上三天三夜,可很显然夜不归宿会被骂得更加的惨,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医馆。

      “我这有多余的发带,你、要么?”

      裴誉舟几近忐忑地开口问道,不料对方却很是爽快地答应。

      “当然要了!救了我老命了,谢谢。”

      他接过蓝色发带,干净利落地就梳好了一个简单的发型,虽然还是显得有些凌乱,但比起方才已经好了太多了。

      医馆就建在向氏的对面,想着时间还早,便就一道顺路去了家面馆。

      突然变得这么……友好的关系,向安涯一阵不习惯,可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就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面馆。

      天已经黑了,而启南城依旧是热闹非凡。灯火亮的比这月色还要更胜一筹,来来往往陌生的人群,似乎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似今早那副悲痛欲绝的场面从未发生,好似方才那惊悚的印记只是假象,月亮和灯光一直亮着,他们也继续像这样活着。

      有时累了,总是会突发奇想地喝一杯凉茶,然后真真切切地体验到那难咽的苦涩,连神经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喝完凉茶,又吃上一颗陈皮糖,转身又陷进那一片雾气的美梦里。

      裴誉舟实话实说,他一直都讨厌极了凉茶这些玩意儿,陈皮糖也是酸甜得有些犯腻。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喝凉茶这一习惯,也怎么也控制不住喝完凉茶再吃一颗陈皮糖的习惯。

      而向安涯却是实打实的享乐派,不喜欢的东西逼着他也不会去碰,儿时上火给他喝凉茶喝药,得足足三个大汉按着他喂进去他才会喝,那模样简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的连房顶都摇摇欲坠。

      看着店主送的两杯凉茶和陈皮糖,向安涯连毛孔都在叫嚷着拒绝。

      “我昏迷之前,可有发生了什么事吗?”

      “挺多事的。”裴誉舟猛吸一口冷气,“发现了迷烟真正的凶手,然后发现她是秦神医死去多年的女儿,就让她同秦神医见了个面。”

      “还有就是……照枉阁。”

      “照枉阁?同这有什么干系?”

      向安涯喝了口免费的凉白开,好奇地问道。

      “那个女孩是照枉阁的人,走之前还让我们留心玉佩。”

      “玉佩?”

      “我估莫着是照枉阁首领的东西,和我们怕是关系不大,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照枉阁的势力庞大,或许早已将爪子伸向了我们周围。”向安涯也有些严肃地开口,“而且,就连阿兰、也都是照枉阁的人。”

      聊到这些比较敏感的话题,裴誉舟状似无意地瞥了几眼周围的人,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偷听的闲人。

      “你知道一个姓林的女人吗?”

      对方这么突兀地一问,向安涯顿了顿,而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几十年前,似乎有一个杀人魔就是林家的小姐。”向安涯清了清嗓子,“那时听说差点屠了整个启南城……唉。”

      “她可能,是被一个名叫烛的男人操纵去杀的。”

      听到这话,向安涯脸色一变,顿了几秒后略有惊奇地问道。

      “这……怎会如此?”

      “听易望青讲的,虽然没说多少,但也能听出来个前因后果。”

      裴誉舟并未注意到对方的脸色,而是自顾自地喝着凉茶继续说道。

      “而迷烟一事的那个罪魁祸首,似乎就是这个人的女儿。”

      向安涯少见地没有说话,面馆人声鼎沸,稍不留意就被其他声音扰得走了神。两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刚一端到桌上,向安涯还在走着神,还没等他拿起筷子,就被裴誉舟按住了手腕。

      “有人在盯着我们。”

      裴誉舟的声音很轻,就连坐在对桌的向安涯也才勉强听了个真切。随即很快他们又像是闲聊一般聊了几句,裴誉舟不露声色地收回了手臂,而余光却是依旧观察着人群当中的不明异样。

      “真是事多。”裴誉舟尝了口佐料,却因为吃得太急被辣得一阵咳嗽,“咳咳……怎么那么辣??”

      “啊、你那碗貌似是我的。”

      向安涯的筷子停在半空,默然地看了一眼碗里清淡的素汤,顿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巧,你们也在这家面馆吃饭?”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声源处看去,却发现来人正是几日不见的白。

      对方依旧温润如玉地浅笑着,看见有熟人,就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原本还在聊着其他事情的裴誉舟,其实并不大想被人中途打断。本想直言不讳地直接开口,却猛然惊觉自己因为走神错过了方才那道异样。

      向安涯早已将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见对方是熟人,便就毫不犹豫地让对方坐了下来。

      “说来近日都没有出现迷烟这些事情了,果然已经抓到犯人了啊。”白对这些事情大多都有了解,便就顺便提了几句,“今日家主托我来给你寄任务单子,结果愣是跑了一圈都没找到,你去哪儿了?”

      “早上出门摔成了个旧疾复发危在旦夕,然后爬到了医馆躺了一天。”向安涯刚想开口回答,就被裴誉舟抢过了话头,谎话都不打草稿地开口。“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白、向安涯: “……?”

      “谢谢,感动了,还有这是你的任务单子。”白失笑一句,然后很快就回到正事将一叠薄纸递给向安涯,“还有其他事情,你们继续聊吧。”

      白起身扯了扯衣角,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匆匆离开。向安涯不甚在意地瞥了眼单子,却差点被呛得当场暴毙。

      “咳咳咳咳……怎么又是和你做任务啊???”

      这般骇人惊悚的巧合,差点没把向安涯惊得下巴都掉了一地,若非那几个字眼他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打死他都不相信这玩意儿会是真的。

      “体验人生百态,感悟生活多彩。”

      “?快住口再这样下去你人设就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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