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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你满意不如我愿意(一) ...

  •   方若绮自睡梦转醒,窗纱掩映透出天色,将将泛白。她有片刻怔忪,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昨晚明明是……怎么好端端睡在床上?转而又想,还能有谁呢?他们两个,只得彼此。方若绮略为艰难地转身向后看去,但见另一侧床单平整,决计无温热痕迹,空空如也。蓦地有些心慌。
      耳畔回响,有一点刻意压低声音的窸簇。
      放佛冥冥有指引,她走去径自拉开门,正见黎华俯下身子,要将手中的牛皮纸袋自门缝塞入。一扇门的隔阂猛然被撤开,他的表情似是出乎意外。见他这般,方若绮冷着的一张脸,倒像非常冷静。她略微侧身,道:“进来喝杯茶吧。”
      不带商量语气,平素逆来顺受的表情也荡然无存。一时间黎华竟觉无从拒绝。他怔怔进来立在那里,去留无意永远妥帖的那么一个人,竟有一晃的木讷。
      “坐啊。”
      “昨晚熬了那么久,今天还这么早起?”
      “你不是更早?”方若绮一边温牛奶,一边抬起头,“如果不是这么早起怎么还见得到你?”
      每一次他来寻她,不是为了重逢,总是为了下一次的别离。他的惯性思维,历经一次次轮回,一叶可知秋。
      方若绮端了热茶过去,搁在桌上。自己跪下来,双手将黎华的手合十在内,头埋在他的膝上,虔诚得像在祷告:“接受手术吧。”
      黎华吃了一惊:“你知道我没有手术?”
      方若绮沉默地点点头。
      “是从什么时候起?”
      方若绮依旧不说话,而是微微起身抱住他,指尖依旧立起,踱过他肩背、肋骨,停在喉结,重巡昨天的旅途。
      她熟悉他的每一方寸,甚过自身掌纹。
      “从那个拥抱起,”方若绮慢慢地开口,“你的身上根本没加新的伤疤。谈什么手术?”
      “昨天为什么不说明?”
      “这个谎太美好,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相信。”她努力吸气,掩饰哽咽,顾左言他地拾起桌上的杯子,道:“对不起,我只有唐宁茶袋。” 再抬头,却不见了那人。
      一阵阵的心慌,又似千军万马,排踏而来。忽然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这倒是怎样一个维度哪个艺界空间?
      方若绮自睡梦转醒,窗纱掩映透出天色,将将泛白。有片刻怔忪,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昨晚明明是……怎么好端端睡在床上?略为艰难地转身向后看去,徒见另一侧床单平整,决计无温热痕迹,空空如也。
      头脑即刻轰隆作响,像悬念片的最高潮奏起的配乐。却还没忽略耳边那一点刻意压低的窸簇。
      她惶惶然跑去开门,几乎被桌脚绊到。
      一扇门的隔阂猛然被撤开,登然看到的,是王瑞恩站在门前,右手举起落下举一反三,敲门还是不敲,举棋不定。
      方若绮有病乱投医,摇撼他的手问道:“看到黎华没?”
      王瑞恩不知从何说起,满面踌躇:“若绮,你还不知道?”他将手中的报纸递到她面前,她凑过来看,再动弹不得,一时间满脑子只剩“黎华病危”四个字,缩小又放大。除了眩晕,还是眩晕。
      过半晌,楼道中响起女声疯了样尖叫:“不可能不可能,他昨天才来看我,你还准了假给我,我们手拉着手一直走一直走到半夜,一直说话一直笑……”她伏在王瑞恩肩膀,不住地述说,仿佛他一认可,事实便以她所言为准。
      面对失态的方若绮,王瑞恩实在不忍心说出,昨天的准假,是因为见着她精神恍惚,走到桥上,又哭又笑。而她分明是一个人离开的。
      方若绮稍微定了心神,便往国内猛播电话,孰知那一个个可能近身知晓情况的联系人,不是关机,就是忙音。
      她再不能久等。直向机场奔去。
      随身行李,只得一件,离开时场记散给她的一份邮件,塞得满满的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当然,还有满腔溢于言表的情绪。

      隔开三月,再次踏入回生医院,更觉举步维艰。
      除开被恐惧、担忧等各色情绪裹足不前,还有欧凯文、高明权横在面前:“他那么需要你的时候既然忍心走开,现在何必回来?”
      素来帮她的莫筱筠也同丈夫站成统一战线:“若绮你这次真得很过分。”
      更多责难呼之欲出的时候,欧凯文忽然被一个小护士叫去。表情隐隐似有惊喜,甚至不置信。
      方若绮夹在众人与非难中等,不知怎样解释,也不想解释,她只是想见他的面,一个消息,一丝气息也好。
      然后,放佛隔开一个世纪那么久,欧凯文来引她。黎华要见她。
      她随在欧凯文身后走过一段长廊,两个转弯,三十六步路。是做了最坏的预想的。
      推开门去,但见他倚着靠枕而坐,似乎在看窗外。只是清癯,精神看起来并不太坏,虽然穿着病员服,却不见病人的颓唐。他见她进来,侧转回头展颜笑开。这一笑,又加分。
      仿佛洞悉了方若绮的未待开口的发问,黎华道:“不是回光返照。”
      她长舒一口气。只要他肯说,她就有得信。得一能够盲从轻信的人,是多么难能的福气。
      “他们说你病危。”
      “嘘,”他笑得更璨,“我只是在等你回来。”
      他没有说,等不来,浑浑噩噩中,仿佛去找她。
      “对不起,这么艰难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方若绮低下头。
      那么多人责备她背信弃义、铁石心肠,她不是,真得不是,她只是急功近利。她是个贪心的人。
      方若绮从来贪得无厌。不贪不会演了戏还要唱歌唱了歌还要主持,不贪不会不识花道却懂得为家中朱槿剪枝求来年花端更茂,不贪不会不满花前月下而求天长地久。只是,感情这一桩,是给不是拿。又怎么贪得来?
      如果,仅仅是如果,当初不曾为了逼黎华手术而远走他乡;甚至,如果,仅仅是如果,当初不曾向他索要这一场婚姻,他们会不会反而比较幸福,一直沿着稍有残缺的痕迹,幸福下去?
      人是不能太贪心的。得陇望蜀。得到之后,失去更多。
      她悲凉的想,也许黎华所历经的一切磨难,是上天给她贪念的报应。她错了,她真得错了。
      “对不起”不住从方若绮的嘴边溜出,像是之前每一次,黎华那排山倒海的愧意。
      “我不该离开你,出于任何目的,都不该。”
      黎华探出手去,轻轻梳理方若绮的头发,良久才开言:“你不在,也不全坏。”
      真得不需要她了?抑或是气话?方若绮惊急交加的抬起头,却见黎华舒缓的表情调皮挑起的眉:“梳洗工程可以完全作废。真自在。刷牙都视心情而定。”
      她被他搞怪的样子逗笑,尽管是在这种情况:“我才不信。你一向臭美。”
      “我也只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
      方若绮这才注意,他为她的到来特意修饰过。刚刚清洗的头发尚略略发潮,新剃了须。众人的责难与他无关,见她的稍许拖延也不是故意冰她。只是想,给她留个好印象。
      她不禁心折,凑上去嗅他身上的味道。凯文克雷的须后水,永世。
      迪奥也有一支著名女香,名叫永远永远。虚荣品特别喜欢拿一个“隽永”做文章。可见,隽永本身,即一种虚荣。爱情的深远,不是眼光跑到下世纪,而是每一天都不放松的一路相携。爱得踏实,不贪不嗔,不好高骛远,最难能可贵。
      方若绮犯了戒。
      知错就要改:“你肯原谅我?”
      “我并不怪你。”
      方若绮将牛皮纸袋中的文件取出:“那么,为什么要惩罚我?”一份一份铺陈开在黎华面前,“股权转让,房产过户,离婚协议,结婚戒指,甚至为我的小友善知恩联系了特殊学校、设立了信托基金……不得不说,你想的真周到?”
      “这就是你说再见的方式吗,对我,对这个世界?数份文件,一封挂号信?”
      黎华默然。
      “我倒是好奇,这枚已拍卖的戒指,你是从哪里找来?”
      黎华淡然一笑:“这实在是枚非常重要的戒指。”
      方若绮随之也笑:“可知,你也实在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你满意不如我愿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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