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年少恣意》无声悄然

1、游戏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周易•系辞

　　“我们来玩个‘敢不敢’的游戏怎么样？”
　　苏萱倚在教学楼四层的屋顶栏杆上，抽着一枝山茶花。
　　夏日的正午，天热的感觉不到一丝的凉风，可烟雾吐在空气里，竟有些像河水泛起的微微细波。也只有在那样的习习拖曳里，苏萱才能感觉到还有风在缓慢吹动着。
　　即便吸烟，苏萱也是挺直脊背的姿态，从手指到肘部没有丝毫毛病，唯有偏过一侧的头，带出些意兴阑珊的意态。山茶花是学校门口小卖部新进的一种云烟，草腥味重些，但卷的比小指还要细，所以近来忍不住地爱不释手。
　　但对于身侧吴雅鱼的话，她没有接口。开口的吴雅鱼也不急，嘴边的笑隐在薄的不能再薄的雾后，就像这夏日的风，纹丝不动。
　　倒是唐甜叼着根七星很有兴致地问吴雅鱼：“怎么玩？”
　　“敢不敢……”蓄意的，吴雅鱼将声音拖得软且长，仿佛不经意的随手一指：“去约那个师弟啊。”
　　唐甜顺势看过去，就笑出声,不等苏萱反应，直接自教学楼侧身的消防楼梯跑了下去。
　　阶梯间隔出来的影投在唐甜拖到脚踝的白色连衣裙上，使人感到她那宽阔的裙摆和裸露的肩胛白的似是和阳光形成了透射的关系，但有一片长发的黑，浮在白色之上，阴影一般的醒目。
　　唐甜恍若朵绽开的花，盘旋着落了下去，消防楼梯风吹雨淋日子久了铁锈斑斑，然而它却更能映衬出素净到了鲜艳的白色，于是所有的锈迹似乎都染白了。
　　苏萱忍不住看的入迷，看见她这副模样，吴雅鱼就嗤笑：
　　“拜托你，有男人不看看你女人，还那么着迷，蕾丝边啊！”
　　D城这所二流大学里，有姿色的女孩子称得上如云密布，所以每到周六周日，这所学校前一贯停泊着最多的顶级名车，渐渐D城里盛行一句话，好男不娶XX女。
　　而唐甜的美，即便在这里也是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比拟的。苏萱禁不住回忆起大一时走进八人间的寝室时，唐甜坐在上铺的蚊帐里，因为没有风扇光洁的额头上一层汗，美人如花，那汗液仿佛是渗出的露水，把她看得呆楞。
　　苏萱静静地笑说：“所谓美人，宝扇重寻明月影，暗尘侵、上有乘鸾女。”
　　吴雅鱼虽然同属中文系，但从来不掩饰自己报错科目的厌恶，就皱着眉说：“听不懂你那些个拽文的词，变态的很。”但转眼看向楼下说，下撇的嘴角又改为上挑，暧昧不明的笑：“小帅哥到底也敌不住美人啊！”
　　苏萱一起像楼下看过去，四楼的高度加上近视，她看不大清那个男孩的表情，然而她知道他，自打入学就有些有些轰动的师弟，长的像极了某武打明星的青春精致版，引得无数师姐师妹心花怒放。
　　如今素来不为所动的师弟，在唐甜面前垂下头，隐隐可以看到两只耳朵赤红的像是煮熟一样。
　　苏萱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夏日里的一派春景，低声说：“唐甜这个傻子，急急的就这么下去了。”
　　吴雅鱼会错意思，过了片刻拉住苏萱的手臂，很有些撒娇意味的晃了晃。她其实绝对称不上漂亮，明明是北方人，身材却娇小的南方，迥异于苏萱和唐甜的高挑削瘦，甚至于还有些发圆。此刻下颌稍长的脸几乎偎在苏萱的手臂上，脸颊鼓的圆圆，和着身材活像个百货商店里中国妞的大头娃娃。
　　“怎么？就像唐甜那样，日剧式的的表白，你不敢？”
　　这种撒娇的姿态由吴雅鱼作出来，确实熟稔甜腻无比。她也有这种本事，能把本看不上她的男人，渐渐吸引，渐渐甜的化掉。
　　可惜，苏萱不是男人，很有免疫力的慢慢抽回手臂，笑说：“太掉价了吧，怎么也得含情脉脉一阵，等他自动上钩啊。”
　　“假仙，就说你敢不敢吧。”与平时低了一个音节的声音刺得苏萱一惊，才发觉唐甜已经回来，眯眼望着她，神色惬意却没有笑。
　　堪称完美的唐甜若要一定跳出缺点的话，一个是太过消瘦；一个是颧骨稍高，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冷峭，难免带出些许刻薄。
　　苏萱手里的山茶花快要燃烬，烟气缭绕的像个素白锦缎的臂钏，又仿佛初生动物的舌头一个劲儿地舔，烘得手指热乎乎的。苏萱不耐烦，按在栏杆上掐灭，然后一指戳在唐甜不笑的唇角，扬眉嗔道：“尖酸样，我才不怕你。”
　　绷着脸的唐甜到底没忍住，浅浅的一笑，就压过了烈日灿灿。。
　　苏萱又睇着吴雅鱼说：“我们都着了她的道，难道你不知道她在师弟那里吃了憋，诚心要你去消遣回来才肯解气！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绿叶，陪衬着而已.”
　　唐甜听完就掐过去，吴雅鱼明明尖叫着躲开，可还是颤了一颤。苏萱瞧在眼里，但懒得深究，只背身倦怠似的靠在栏杆上将头后仰过去，眼里颠倒的天空与地面，心里想，怎么自美人手里继续来玩这敢不敢的游戏。

　　傍晚时，苏萱将师弟堵在水房前，这个时候该抢水都已经抢过，没有人抢便聊聊无几。水房前的青泥石板被常年的冷水热水打透，泥泞的棕斑、黑斑、黄斑，加上来来去去的无数踩印点缀得惨不忍睹。
　　师弟对于拦住路得苏萱紧绷着脸。
　　苏萱偏了偏头，及肩剪得一溜齐的发扫的肩胛发痒，她就耸了耸肩说：“师弟，听说后天是你的生日？”
　　苏萱说着脸也红了，她很努力的望着他，像是害羞急了但仍得拼尽全力战胜那种羞耻似的。
　　师弟拎着水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苏萱在水房前昏昏绰绰的灯光里，身影像是座干净的雕像。她的手里也拎着个道具暖瓶，通体的墨绿色，瓶口系了红色的缎带，蝴蝶结的尾几乎拖到泥泞里，随着晚风没着落似的一飘一荡。
　　渐渐的苏萱低下头，连脖颈都红了：“一起吃顿饭好吗？”
　　她的声音轻柔，然而脸上没有笑。
　　许久，没有等到答复，苏萱叹了口气，脚步一动，像是放弃准备转身。
　　脚抬起还没落下的时候，师弟喘着气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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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加油，悄悄加油！
宋词 叶梦得 关于“乘鸾女”，原来有着一个月中仙女的传说，据说唐明皇在九月十五日游月宫，“见素娥千余人，皆皓衣乘白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