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种情意》筱晴

27、（四）

　　傍晚的夕阳映红了整个天际。
　　两辆出租车先后急停在了一条街巷口外。前面一辆出租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面容淡静的女孩子从车上下来，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她没做任何停留，还是转身走进了巷内。后面那辆出租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一个男孩子匆匆忙忙地给了司机车钱后，也紧跟着快步追了进去。
　　街巷两边的墙壁已经破败的太不像样子，不少的民宅都被拆得七零八落，似乎荒废了很久，整条街巷内已经没有几家住户，到处一片死气沉沉。
　　“小婷！”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李婷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白风从巷口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出……出了什么事？”
　　李婷意外地看着他，但眼中随即泛起一抹嘲讽之色，她冷冷地说：“怎么你们兄弟二人都有跟踪人的嗜好吗？”
　　“什么？”白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他解释着说，“我没有故意要跟踪你，我只是看见你从宿舍楼急匆匆地跑出来，所以才特意跟了过来。我也有在后面喊过你，可是你都没有听见。”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那样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甚至在遭到后门传达室周大爷的极力阻拦时还是那样强硬地跑了出去，他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尤其是论坛上的那张照片，似乎有人想要特意地针对她，他真的很担心，也就什么都没想的追了过来。
　　李婷沉默地看着他，然后转回身，向前走了几步，依然很冷淡地说：“那我现在没事了，你赶快回去吧。”
　　白风看着她站在前面欲走却又僵住的脚步，又看了看这条残破的街巷，他忽然低下声音说：“真的要进去吗？这里……”
　　“不要说。”她急声地打断了他，手指在体侧艰难地收紧，“什么也不要说……”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瞬间沙哑了下去。白风担忧地看着她，她把背脊执拗地挺直，可是肩头的轻颤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如果有可能……
　　她真的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来这里……
　　有风从街巷的尽头吹了过来，一个灯泡半吊掉在中央左右地轻晃，李婷抬起头，眼中似乎染上了一层水汽，却让她死死地压在眼底……
　　“小婷……”
　　白风难受地看着她，正想要走上前将她揽到自己的身旁时，一个有着明显外地口音的男声突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你……你是那个接我电话的女生吗？”
　　白风诧异地回过头，一个身穿着搬家公司工作服的男子呆站在巷口直直地看向里面的李婷，男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干净，说话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
　　李婷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刚才的电话就是你打给我的？”
　　男子一听这话连忙从巷口跑了进来，着急地说：“对，就是我，你快跟我来吧。”
　　李婷看他向巷里跑，皱眉问道：“人在里面？”
　　男子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点了点头说：“对啊，就在里面。”
　　李婷不说话了，她望着深深的里巷，然后什么也没说地就从男子身边走了过去。外地男子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她：“喂，我给你带路啊！”

　　白风呆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跑了进去。
　　虽然没太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她也自始至终没再看过他一眼，但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白风想了下也快步地追了进去。李婷走在前面，外地男子在旁边上上下下瞅了她半天，又回头看了一眼跑过来的白风，他迟疑地问道：“你们……都是学生？”
　　白风走到李婷的身边，见她一直皱着眉头沉默地往前走，他转头对男子说道：“是，我们是高中生。”
　　男子点了点头：“那里面那个女生也是你们的同学吧，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白风听到这句话吃惊地看了旁边的李婷一眼，但她依然是一句话都不说地沉默着，他扭过头又看向男子，问道：“那个女生怎么了？”
　　男子边走边对他说：“好像不知道是被谁打晕了吧，浑身都是伤的，我当时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对面屋子的门打开着就好奇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一个满身是伤的女生躺在地上。”
　　白风看着他，男子还在说着女生身上的伤势。李婷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望向男子，淡淡地打断他，问道：“是那个女生让你打电话给我的？”
　　男子看向她，摇摇头，微微有些惧色地说：“那女生当时昏过去，我叫了半天她也没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外地人来城市打工不容易，本来我是想报警的，可是我没有暂住证，又怕惹事上身，所以就大胆地翻了一下女生的口袋，我发现有手机在里面，就直接按了通话键，心想不管是打到谁那里都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所以我……”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跑出去干什么了？”
　　“我去打电话了。”男子理所当然地看着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说，“那个手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打了半天都打不出去，一直都是无法接通，所以我只好跑到外面的大马上找公用电话，这不刚回来就看到你们了。”
　　李婷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男子忽然觉得对方的目光好像是在怀疑什么，他立时有点急了，梗着脖子喊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跑出去算了，真是他妈的多管闲事。”
　　白风见他有点暴躁起来，连忙把李婷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对男子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怀疑你，你不要多心。”
　　男子往地上淬了口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手机就扔给白风，然后指着里面一户破旧的院子，说道：“进去院里的第二间屋子就是。”
　　白风低头看向那个红色的手机，李婷淡淡地扫了一眼，就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走了进去。白风用那个手机拨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果然是无法接通，他皱了下眉，也和男子一起走了进去。
　　真的是很破旧的一个大杂院，地上的方砖铺得乱七八糟，几件湿漉漉的衣服搭在院中的晾衣绳上，甚至一些没刷的锅碗瓢盆还随意地堆放在地上。
　　李婷向四周看了看，直接走到了第二间屋子前，没有犹豫，她伸手拉开了屋门。

　　一股发霉的潮气迎面扑来。
　　地板上的灰尘被开门的门风带起来，打着旋地散落在周围，天边快要西沉的阳光淡淡地照向里面。
　　李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白风也是愣在了李婷的身旁，看着里面一句话也没说。外地男子见他们都停在门外不动了，他有些沉不住气，上前走到白风身旁，朝里面望去，不望还好，这一望让他大惊失色，他不敢置信地冲进屋去，不停地在屋里转圈：“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在这里的……”
　　白风看了一眼李婷，又看向里面的外地男子。屋内什么都没有了，空无一人，他想了一下，对着外地男子轻声问道：“你看到的女生真的在这里面吗？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男子坚决地打断他，“我绝对是在这屋里看到她的，她当时就躺在这里。”
　　男子说着还在屋里的地板上比划着，李婷淡淡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向四周望了望，屋内很阴暗，有股很潮的湿气，地板上也积着很厚的尘土，男子在屋里转悠着，他每走一步周围的尘土都会被他带起来。
　　李婷沉吟了下，抬步走了进去，她走到外地男子所说女生晕倒的地方停下来，十分冷淡地问道：“你说女生就躺在这里？”
　　她用脚轻轻地点了一下地板，尘土立时覆上了鞋面。男子看着她，愣愣地点头：“没错，就是这。”
　　李婷笑了，但眼中的笑意却让人看着发寒，男子有些困惑地看着她，李婷在他的身边又转了一圈，然后她轻笑着说：“你说谎。”
　　“什么？！”男子没想到她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来，立刻脸红脖子粗地喊起来，“妈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凭什么这么说？”
　　李婷笑了笑，看向他：“你说女生倒在这里，可是这屋内地板上到处都是灰尘，如果真有人晕倒在地上，那么至少会留有躺过的痕迹，但现在这四周除了你我走进来的脚印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认为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这……”男子被问的噎住了，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地板，真的除了他们的脚印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觉得这事情太蹊跷，心里跟着也有点害怕起来。
　　他抬头看向李婷，故作强势地大声嚷道：“你们这些城市人太狡猾了，我不管这破事了，反正那个女生我也不认识，谁知道你们是得罪谁了，一个女生莫名其妙还浑身是伤地晕倒在这屋里，现在又凭空消失了，我好心没好报，还惹了一身的晦气！”
　　李婷冰冷地看着他，男子看着她的眼神就火大，但见这事情也的确是有些说不清了，他转过身，突然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他妈的倒霉，现在这事跟我无关，我什么也没看到，这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男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白风站在门边看着他如逃窜般地跑出院外，他转过身，看向里面的李婷：“小婷，你刚才……”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李婷淡淡地打断他，用脚将她刚才踩过的脚印一一抹平。
　　白风诧异地看着她，是的，那个男子说的是实话，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他有其他目的就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他完全可以在电话里就告诉小婷女生的方位，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
　　他看着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李婷却淡淡一笑，对他说：“白风，你知道那男的说的那个女生是谁吗？”
　　他怔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个红色的手机，点了点头：“是刘媛，对吗？”
　　李婷看向他，身后的长发微微轻飘，她神情淡然，映在地上的身影也很淡很淡，她苍白地笑了一下，却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是我该还她人情的时候了。”
　　白风僵住。
　　阳光很浅地照在屋内的地板上，李婷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弯下腰，将她一直踩在脚下的东西捡起来。就在这时，似乎有一道倒映在地板上的黑影快速地从门外闪了过去，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脸色一瞬间苍白起来。
　　白风站在门边，看着她失神地望向自己。
　　“小婷，你怎么了？”
　　然而他的话才刚出口，李婷就不顾一切地向他冲了过来，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里拽，白风没料到她会突然猛力地将自己拉向她，脚下失去平衡，他整个人都向着她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