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传奇》贺兰雪

8、第 8 章

　　陈锡文第一天回剧团，一大清早便起床整理衣装，一番扰攘后方急急忙忙出门，一路上偶有塞车，幸而准时到达。

　　林傲眼尖，一下子瞅见他，一把将他拉到团队中间，兴奋地对一众人宣布：“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同事——陈锡文。”
　　大家的眼光全往陈锡文身上聚集。
　　他不得不鼓足勇气，努力克服退缩的欲望，对上众人的眼睛，微笑着打招呼：“大家好，我是陈锡文，以后要请多多指教。”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一个女孩从人群中走出来，友好地对他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梅梅。”陈锡文忙伸出手来与之交握：“你好。”
　　随着梅梅的主动，其他人也纷纷伸出手来与陈锡文交握。
　　第一次与新同事见面，就是这样了。

　　陈锡文尚担心报刊杂志上的报道会令新同事们对他有负面看法，可经一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同事们并没有过多理会外面在说什么，至少从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而更加令他开心的是，今天第一次与同事磨合拍戏，演技便已得到他们的认同，算是这段日子里较为令人心情愉快的一事。

　　到了下班，林傲知道他现在尚不便在外现身露面，替他婉转拒绝了一众同事的吃饭邀请，改为代他约定星期天一起到林傲家中吃火锅。随后二人特意选了学生时代常常去的小饭馆吃饭一聚。

　　正值吃饭高峰，人来人往，倒没有什么人认出陈锡文，他终于得以安心在外吃一顿饭。
　　吃着吃着，他们聊起了天。

　　“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如何？”陈锡文还是有些害怕。
　　“挺好的，甚至觉得比学校时还好，少了匠气多了分自然，被专业环境锻炼过就是不一样了。”
　　“跑龙套也不算什么锻炼。”陈锡文脱口道，然后笑笑：“我就怕演得不好，连累你被同事埋怨。”
　　“说什么傻话？”林傲一筷子夹起菜放到陈锡文的碗里，假装嗔怒地瞪他一眼，道：“先说明，我选你不是出于什么人情考虑的。你方才说的话是侮辱我的专业眼光，我很生气。”

　　一天下来，陈锡文终于真心地笑了，道：“那真是对不起，林大团长，就请你看在同窗之情，原谅我的一时失言。”
　　“好吧，既然你苦苦哀求我，我亦只好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不过，”林傲故意停下来，见陈锡文微瞪着双眼，意外地看着他，方略带得意地说下去：“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必须将桌面上的菜全给我吃光。”
　　陈锡文失笑道：“我还以为要如何，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那就快吃，我们团可不收骨瘦如柴的团员。”

　　就这样，一顿饭在二人说说笑笑间渐渐吃完。

　　与林傲分别后，陈锡文几乎是一路哼着歌回到公寓大厦。刚到达大厦大门处，突然听到身后有汽车响着喇叭，他以为是让道的提示，于是赶忙闪到一边，却听见汽车喇叭声再次响起，他好奇地回头看去，脸色顿时煞白——是乔承钧。
　　这个魔鬼！
　　他来做什么？

　　“今晚看上去很开心。”乔承钧自车窗里探出头。
　　陈锡文不想理他，索性转身就走，才抬起脚，又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你同学的话剧团经营得还好吗？”
　　他吓了一跳，心想为何乔承钧会连这事也知道？他莫非有通天眼？半惊半疑地又转过身来，说道：“你这次想怎么样？”
　　乔承钧笑笑，瞄一眼车内，道：“要不要上车说？”

　　陈锡文不由看看左右，他正站在大门口外的行人道上，与坐在车里的乔承钧对话。名车太耀目，自己的表情大概也不好看，场面似乎有点奇怪，有人经过时会不禁多看几眼。他把嘴一抿，道：“不必了，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哦？看来你不太关心你的同学。”乔承钧云淡风清地丢下一句，迫使原本想立刻进去的陈锡文再次停下脚步，思虑再三，还是上了车。

　　“钧少，算我求你，放过我吧。”甫上车，陈锡文便说道，语气无奈。
　　乔承钧不答话，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听得陈锡文寒毛倒竖：“你在笑什么？”
　　“我设想过很多次你会怎么求我，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形下听到，与设想中大大不同。”
　　“你以为我会求你收了我做你的人？以为我会求你捧红我？对不起，我做不到。”
　　“其他人做得到。”
　　“可惜我不是‘其他人’中的一个。”
　　“你从没想过拒绝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陈锡文笑了，将看着窗外的眼睛慢慢转回来，静静看着乔承钧，半晌，才缓缓地道：“后果？我已经失去了在娱乐圈的全部工作，难道还不够吗？你若不想放过我，我走到国外都没用，哪怕做了乞丐，相信钧少一定有办法要我活得比乞丐更凄惨。”他叹了口气：“看看，你不论相貌、家世抑或才干都是多么令人羡慕，而我？娱乐圈中比我出色的多得是。平凡如我，怎么值得你费尽心思打压？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

　　乔承钧默默听他说。陈锡文的一双眼睛今夜看来黑得格外漂亮，宛如往洁白的牛奶里注入去的一汪墨汁，随时都在晃动一般，平日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练得百毒不侵的他一下子被这双眼睛撞进内心最深处，莫名叫他想起许久许久之前爱过的一个男孩。
　　他早那男孩一步出国读书，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男孩来，后来收到信说男孩家里破了产，从此失散在茫茫人海里，不知去向。
　　这件事，到今日想起来也不免叫他心酸，竟怔住了许久。

　　陈锡文说：“钧少？”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放过我。你总在我脑海里打转，叫我如何是好？”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人！陈锡文才总算想明白——他根本不应该与之讲理，之前都算白费唇舌了！他赌气地拉住门把，正欲下车，又听乔承钧说道：“我已经将你同学的身家背景乃至剧团运营调查得一清二楚，你知道，凭我的势力，想要弄死区区一个小话剧团不是难事。我想要的东西必定得到手，你不要再试图挣扎，回去认认真真地想清楚吧。”然后命等候在车外的司机为陈锡文打开车门。

　　下车前，陈锡文最后望一眼乔承钧，最后这一眼，几乎让他生出与之同归于尽的心，偏偏他又从来是个守法又理智的人，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