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衰期》凌筠惟

3、聚散之后，各归各路

　　到了聚会地点，成若楠有点犯愣。这什么地儿啊？
　　路痴的她，在看到一排排显然是找不出陶郁铭所说的地名的建筑物前，沮丧得想哭。好像一下子，心底里冒出了“别去了”的想法，成若楠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是期待了准备了好久么？不行，不能这么放弃。
　　可是，难道要打电话给他？成若楠的手停留在拨号键上，迟迟不敢摁下。陶郁铭的声音，她多久没听到了？三年后，难道自己以一个迷路者求援的状态进入他的轨迹？
　　“成若楠？”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成若楠茫然地四处望望，在2点钟方向，李亮冲她笑着招手。成若楠吁了口气，走过去：“李亮。”
　　“刚到？”李亮容光焕发，春色满目。
　　“唔。”成若楠被李亮的好心情带动着，也笑了。遇见了熟人，自然就不会囧了。
　　“走吧，快开始了估计。”李亮开开心心地站在原地，望着对面。
　　“在哪儿啊？”成若楠转过身，想着这家伙应该知道怎么走吧，可是他这么站着，是啥动态？
　　李亮看看她，笑着说：“知道啊，黎闲居啊。”
　　“我也知道黎闲居，关键是，这排房子里没一个叫黎闲居的。”成若楠没好气地指指身后，发表见解。
　　“……”李亮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感觉像是看到有人指着老鼠说是熊猫，“你往那儿看看？”手指向某处。
　　成若楠顺着李亮的手，发现马路正对面那个装潢得十分显眼的建筑上“黎闲居”的大牌子十分丑陋。下一秒，她发现大牌子下，陶郁铭正望着他们。
　　上楼的路上，李亮和陶郁铭很自觉地忽略了她的这个错误，话题转为了校内篮球赛。成若楠安静地跟着两个男生，听他们神采飞扬。
　　他高了。黑了。虽然原来就不白。神色里多了份成熟和自信，眼神坚定，谈吐还是很幽默。成若楠垂下眼睛，记忆中的身影浮现，她努力地想把眼前的身影和它重合。

　　风光太好，诗酒太多，久违的同志相见，熟悉得尴尬，疏离得市侩，成若楠想笑。喝了杯果汁，她百无聊赖，想起来成杰，掏出手机，骚扰他：“我见到他啦！”
　　过了十分钟，手机振动。“然后呢？”
　　什么然后？成若楠不爽，这个死成杰。“然后我一个人顾影自怜，坐在沙发上听人扯淡。”
　　“我在吃饭。”
　　成若楠一脸黑线。到底不是自家的，不能指着他说一点安慰的话。她郁闷地眨眨眼，拿起果汁又喝了一口。怎么还不开饭？
　　“绕了一圈，你俩还是又在一块了啊！”
　　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传来，成若楠心里一怔，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吴友邦，凌筠惟。
　　恋爱中的美少女。
　　自己呢？失恋的老处女。
　　成若楠被这个想法逗乐了，嘴角上扬，又喝了口果汁。味道不错。

　　饭桌上觥筹交错，筷子和杯子奏起了交响乐。成若楠很认可这家黎闲居的菜色，把大把时间花在了吃上，省略了许多交谈的麻烦。她考了一门试，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却还得顾点老脸，不能吃得太放肆。她尽量慢悠悠地吃菜喝果汁，逐渐适应了这种速度，倒享受了起来。嘿嘿，花点钱吃顿好的，也不错。
　　“成若楠？”
　　一个酒杯端到自己面前，正想着下周复习计划的成若楠一愣，抬眼，某男笑眯眯地俯视自己。下一秒，成若楠反应过来，这是要喝酒啊，赶紧站起来，拿了杯满的：“呵呵，好久不见。O(∩_∩)O~”
　　某男依旧笑面俯视，满口醉意：“成若楠，你变漂亮了啊！”周围的人各忙各的，成若楠安下心来，笑脸相迎：“你也变帅了！”
　　两杯相碰，入口的瞬间，成若楠大骇：酒？！！！不是白开水么？无奈都进了嘴，这种场合吐出来，那还不丢死人了。成若楠紧锁眉头，心里祷告，上帝，别让我醉了，闷了这杯酒。
　　“哈哈，真爽快。”某男脸上笑意更浓，“原来你酒量这么好！”
　　去你的老娘。成若楠摆出一副“你想怎么着”的表情，笑呵呵地回应：“你也不差。赶紧去别地儿发挥吧。”一屁股坐下来，吃菜，那盘豆腐呢？
　　某男敬了酒，却没讨着好，知趣地走开了。这时转盘转了又停，一盘烩豆腐稳稳地停在了成若楠面前。嘿嘿，真走运。成若楠开心地拿起勺子，抬眼想知道是哪位饿鬼对上了自己的路。放眼一桌，好像都在忙，只有自己筷子在动。她晃了晃脑袋，二两酒，可能有点多。

　　酒足饭饱，去KTV。成若楠心里骂着，真没心意，却也知道，不然这么一大帮子人，还能去哪儿呢？她有点同情地看向陶郁铭，领导人不好当啊。此刻的陶郁铭正和几位兄弟相谈甚欢，那副神情，自己念叨了五年的那副神情。
　　心里幽幽地叹一口气，成若楠安静地走在人堆里。猛然间，她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能这么安静了。周围的人呢？她不着痕迹地四下看看，是了，大家都变了，这欢声笑语里，又丢弃了多少单纯，掩藏了多少期待抑或无奈？
　　原来自己跟林黛玉这么像。

　　大包厢，音响效果很好，麦霸们PK正欢，成若楠有点犯困。这种时候，她总是会想到成杰，记得当时她要做他师兄，成杰不满：“我是男人，我比你大！”她不屑地哼哼：“我名字比你长！”当然，成杰还是妥协了，俩人成了师兄弟，成了好朋友，她有烦心事，总是先骚扰他。成杰让她觉得安全。
　　“成若楠，今天怎么都见你说话？”
　　陶郁铭的声音出现，沉浸在回忆里的成若楠吓了一跳。她抬头，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她正琢磨要不要站起来，陶郁铭却先一步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成若楠心中叹息。
　　“呵呵。”
　　陶郁铭对她的反应似乎有点意外。印象中，她不是叽叽喳喳充满热情的么？“你变安静了啊。”
　　“唔。”成若楠不知道这话的深意是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深意。“你变成熟了啊。”努力戴上一副笑脸。心在扑通扑通地跳，成若楠发现，其实陶郁铭也变帅了。
　　陶郁铭哑然，这女生，是什么都不想说啊。他又问：“记得你唱歌不错的啊，去唱首？”
　　成若楠知道，谈话结束了。自己到底还是防备得太深了。她笑着摇摇头；“好久没唱了，要闹笑话，给爱唱的人唱吧。”顿顿，又说，“你唱歌也很好听啊，你去唱吧。”她努力地笑着，心想，陶郁铭，你就算不在意我，起码看到的，也都是我笑的样子。我笑起来不难看。
　　一连吃了三个闭门羹，陶郁铭心中叹息，果然大家都变了。笑着推辞：“我哪儿行。那你坐坐，我去调动下气氛。”还故意眨眨眼。成若楠配合的笑笑点头，目送他走开。陶郁铭，我为什么就不敢？

　　聚会结束，成若楠踏上了归途。夕阳无限好，成若楠望着天边飞速后退的鸡蛋黄，叹息。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