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预言》离落殷薰

1、一

　　苏临水醒来的时候，寝室里只剩下她一人，风扇呼呼地吹着，想着昨晚做了什么梦，很模糊，干脆就转到右侧，抱着薄被赖一下。南方的夏天，只有上午还能让人睡个好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9点半了，草草地把自己打理一下，喝掉一大杯蜂蜜水。苏临水站在镜子前随意地扎起个马尾，想到今天是接新生的日子，虽说有大二的学弟学妹忙着，也把部门里的人员都安排下去了，不过怎么说也该去关心一下。原来不知不觉地，自己都大三了。
　　总觉得这几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可是，她还是变了许多吧。
　　临水坐在咨询处的后座，看着大二的学生领着新生，一一指导他们按部就班地完成各种手续。而坐在自己前面的学生干部，就忙着收各种证件，登记信息，查询缴费情况……当年自己也是这样一步步地进来的呢。现在她就只要坐着，喝着水，悠哉地看着别人的热闹。
　　“苏临水！”
　　侧过头，苏临水看到夏柠双手叉腰，脸色绯红，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挂下来，几天没洗头的狼狈样，要是那眼神不要这么凶狠，她肯定就笑出来了，这哪还是那个时时刻刻注意形象的夏柠啊。
　　“喝水。”苏临水把杯子举到她眼前，看她一脸不敢置信，深吸了一口气后又一把抓起杯子一下子喝完了大半杯的水。
　　“还要吗？”
　　“苏临水！我忍你很久了，你看看你，再看看我！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无所事事地坐着，而我忙得像条狗一样？你连杯水都不是自己倒的吧。”
　　确实，她坐下没多久，就有学妹主动倒了水给她。
　　苏临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清爽，想起今天气温有38度呢，又看了看像从水里捞上来的好友，然后又看到被她捏成一团的一次性杯子，觉得自己千万要忍住，一丝笑意都不要泄露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敢劳驾您，你还是好好地去帮忙一下可怜的学弟学妹吧。”
　　“夏柠，你好像要抓狂了。”
　　“苏临水！你不把我逼疯不甘心是不是？”夏柠就是看不下去她那副自在的模样，这些本来该是她的责任。
　　“夏柠，注意你的形象啊，尤其在这种场合。”
　　“狗屁，还不都是你害的，你是最没资格说我的人。”累了一上午，早知道一早起床的时候就应该把苏临水这祸害也拖起来的，怎么样也让自己心里平衡一点。
　　本来苏临水会是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但是她威胁利诱地死活将夏柠推上了去，说什么不习惯高高在上的感觉，其实只是没兴致应付各种人际关系，不喜欢总往办公室奔，宁愿在下属的部门当个部长，偶尔逗逗新进的学弟学妹。
　　夏柠叹气，就算不是主席，就算现在她已经如此淡定，可是，苏临水，注定不是普通地混在人群中的人物啊。
　　“夏柠，有些事已经不需要你亲自去做了呀。”甚至，有些事，即使自己能做得再好，也要放手让下面的人做。
　　夏柠瞄了她一眼，“苏临水，原来当初极力把我举荐上去，只是单纯的逃避啊，如果我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我还是尽早退位让贤好了。”
　　苏临水只是笑笑，起身倒了水递给她，“一起午餐吗？”
　　“我有工作餐，找程澜赫吧。”夏柠起身，转头，“临水，我还是不习惯这样的你。”
　　不习惯吗？好吧，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可以做到现在这样的，可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让她觉得或许自己本该是这样的，到底怎样才算真实的自己，谁知道呢？
　　就找程澜赫吃个午饭吧，希望他不要又忙得不见人影了。
　　结果，她就一个人坐在快餐店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几乎没油水的菜。学校的饭菜真是极端啊，不是一盆子的油，就是从清水里捞出来。不过至少像她这样滞夏的人可以有所选择了。
　　邹之航打好饭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似乎周围的一切喧闹都与她隔离，有时候看着她他会怀疑，这样的苏临水真的和当初认识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这个苏临水竟可以使空气当中的粒子都变得静谧起来。
　　“之航，这边~这边~”筱晓在前方挥动着手臂，跳跃的彩色珠子在手腕上显得更加欢快，笑容和外面的阳光一样刺目，邹之航不禁莞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30度。
　　“知道回神啦？哼！你丫下回再看美丽的姑娘看到找不到自己的老婆你就准备哭去吧！”筱晓嘴上不饶人表情却是局促的。邹之航有时候会怀疑怎么筱晓这个丫头就没长大呢？两年了，时间在流，她倒似乎忘了跟着走。
　　“是，筱老婆～”他只是无意看到苏临水，然后意识就那么不自觉地恍惚了。纯属偶然。
　　“都说了，不许你那么叫的了。”筱老婆筱老婆的，不知情的人怎么听都像他在叫她“小老婆”。筱晓夹起一片胡萝卜放入口中，学校餐厅的胡萝卜像生的似的，大概厨师怕把它煮太烂了失去了营养价值，但筱晓却是吃得很有劲，这是不是跟她属兔子有关？呵，反正胡萝卜这种东西邹之航自己是决计不会碰的。是的，他挑食。
　　一顿饭就在筱晓和邹之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结束。筱晓不是没有注意到邹之航看苏临水的眼神，只是她选择忽略，她总是固执地相信时间的力量。跟之航在一起一年多时间，他们两个不是没有闹过分手，甚至闹过很多次，可总是分分合合，诚然已到分至不想再分。
　　“学长好。”不时有学弟学妹经过跟他打招呼，邹之航抱以礼貌的微笑。今年他们系仍然延续传统，男女比例近乎4：1。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认人的水准很差，姓名和长相总是很难对上号。点头，微笑，重复再重复。
　　“真是可爱的学弟学妹呢。”筱晓无意识地踢起路边的小石子，低头，沉默。
　　“难道你是在吃醋？”
　　“我是这样的人吗？”筱晓停下脚步，抬眼看邹之航。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刺眼，刺得她看不清此时背光的邹之航。
　　邹之航轻点她的鼻尖，赶走筱晓难得的认真表情。
　　苏临水步出餐厅，真的是明媚的天气呢，只是这太阳……撑起阳伞，依旧灼热。以前她也没那么讨厌太阳，只是进了大学以后她多了不少怪毛病，讨厌太阳就是其中一个。其实不是讨厌，只是再没遇见当时的太阳。那时金色的阳光拉长他们的影子，投在路边花哨的广告牌上。她和邹之航边走边讨论些外国诗歌，她说她喜欢泰戈尔，他一撇嘴说他也会，她笑他够扯，他忽然把那一本正经的嘴脸挂出来，伸出双手遮着她面前的阳光。“亲爱的苏临水啊，阳光灼伤了你吗？”邹之航逆着夕阳的光，太阳的余辉勾勒着他的轮廓，当他用诗朗诵的语调这么对她说时她就这么愣住了，感觉有个地方真的被他阳光般的脸灼了一下。从那以后她再没遇见那样的阳光，所以她就躲着，她也告诉别人说我讨厌阳光，程澜赫听了后送了她把漂亮的阳伞，但是再也没有人用手替她遮过阳。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苏临水漫游的思绪，是程澜赫。例行公事般的问候，然后他说抱歉，她说没关系。再然后她听到电话那端有人在喊“程学长”。
　　“临水，晚上一起吃饭吧。”
　　“恩，你记得去吃。”挂了电话，两个人甚至没有说拜拜。这样平淡无波的日子，她真的是过得很安心。夏柠曾经这么形容过她，说她是山谷中的一树花，即使没有观众，也要兀自热热烈烈地开和谢，那原本也是和观众无关的事情，是必须要打发掉的芳华。
　　所以说，苏临水这一树花开的青春，实在不是因为遇见了邹之航或者程澜赫。如鱼得水的日子，那所谓的爱情，永远的迷离。可选的人那么多，每个都差不多，又何必为谁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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