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好惹》相原

16、幻术傀儡

　　“我没有。”
　　我难得冷静，刻意放冷了目光直视她的眼底。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一慌就会被抓住破绽，到时候陷入幻境可就难以挣脱得出了。
　　“姑娘何必这样戒备于我？”她一身素衣长裙，外罩一袭烟青色的柔纱，墨发低挽，皓腕霜雪，三分美丽，七分莫测，“我不过是关切姑娘而已。”
　　我不说话，只直直地盯着她。
　　“姑娘看起来并不简单呢。”女子弹琴的指尖顿了顿，不一会儿沉郁顿挫的琴音又倾泻而出，“只是以一形一魄想要在这世上立足并不容易，更何况，你还背负着前尘往事的困惑……”
　　“你……”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按耐住心中的讶异不安，尽量让自己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但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一样？对，我们都是人，人与人之间确实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我笑笑，装作没听懂她的话。
　　“我和你一样，都出自秋水山庄。”
　　“我又和你不一样，我是人，完完整整的人，而你，只是个以一形一魄残存于世间的魅影。”
　　“还有，”她似乎很满意于我的吃惊，笑得越发深沉，“我听命于秋月白，可有些事情，我并不认同他的做法。”
　　什么？
　　我心中一动，一时分神，立时便知不好，果然很快就头昏眼花、混混沌沌起来。
　　看来，我确是着了道，落入了这个女子以琴音织就的幻境之中……
　　再度醒来，我依然躺在那间房里的那张绣床上，门扉紧掩，一切如常，平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鸟声阵阵，晨光清明，天已亮了。
　　我闭眼感知了一下，知道云晗已经回来，而且没有受伤的讯息。
　　我想了想，决定去云晗那儿。
　　我在门外犹豫不决了许久，正要叩门，这门却支呀一声开了。
　　是云晗。
　　“小曦……”
　　云晗眉头轻挑，似有些许诧异。
　　“三哥，可不可以进去说……”
　　经过昨晚，我仍心有余悸，心里总有那么一些慌乱。
　　我真的很害怕，可是又没法给别人说。
　　只能顾左而言他，缠着云晗，免得自己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然后越想越害怕。
　　“怎么了？”
　　云晗关上门，见我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也发现了我的不对。
　　“没事啊，我就是有点紧张，昨晚的洗尘宴挪到今天，我怕待会儿我应付不来。”
　　我回神尽量笑得自然如常。
　　“这个你不必担心。”云晗笑了笑，眼神中透出一丝阴狠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今天他们谁都跑不了。”
　　“什么意思？”
　　“我早就派人做好了准备，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黎氏罢了。”
　　“拿下黎氏？”我确实惊了，“可是黎氏一族可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啊，你们……”
　　“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只须乖乖坐好不要乱动，我手下人不会伤到你半分毫毛。”
　　“三哥……”
　　“我只是奉命行事。”云晗转身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朝中事你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你是三哥的小曦，三哥不会伤害你。但你也要站在三哥这边，不可以伤三哥的心。”
　　“三哥，”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他我昨晚所见的一部分，“其实，不仅是黎氏一族，整个赤水镇的人，他们都不是人。”
　　“小曦你在说什么呢……”云晗反而笑起来，大概是以为我没有睡醒吧。
　　“真的，他们都只是被幻术控制沉入幻境的傀儡。”我急了，“我昨天亲眼所见的，整个镇子，只有那个施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昨夜那个幻术了得的女子，她就是黎姿，就是出自秋水山庄却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秘术师。
　　她听命于师兄，把红屿镇变成了赤水镇，把这些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傀儡。
　　黎裕，小厮，丫头，所有人，都只是傀儡。
　　我们就像傻子一样，在这里被黎姿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连我，差点也沉入幻境成了她手中的傀儡。
　　还好，我自己也是修习幻术的人，才有幸逃出一劫。
　　至于云晗等人，只怕她是想大事化小，不会轻易出手引起朝廷的怀疑。
　　毕竟，云晗与一般人不同，他可是禁军统领，是楚漠北的得力之人。
　　若是他一出事，恐怕这个赤水镇的秘密就会提前暴露。
　　“你是说……”云晗终于还是相信了我，“那该如何应对才更为妥当？”
　　是啊，对付人，位高权重、手段狠辣的云晗自然是小菜一碟，可是这种邪术异法可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阴谋，师兄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会不会有另外的安排……
　　但我不可以擅自打乱师兄的计划。
　　“不可。”云晗思忖了一刻，“若是如你所说，这里终将是个隐患。”
　　我沉默了，这确实对你们大宣王朝来说是个极大的隐患。
　　“丹书令绝不可以流落在这样的地方。”
　　丹书令？
　　真的有丹书令？
　　难道，师兄三年前安排黎姿脱离秋水山庄登上黎氏族长之位就是为了这个丹书令？
　　难道，师兄为了替长乐不平要向楚漠北的江山出手？
　　到底，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这些安排，这些密谋，竟然早就存在了，在我重新成形化魅之前就存在了。
　　恐怕，早已不止这小小的一个赤水镇……
　　身上有些发冷，我暗暗打了个寒噤。
　　“那三哥想要怎么做？”
　　我也是没办法呀，我的任务是取信于楚漠北，取信楚漠北之前先要取信云晗。
　　我只能先站在云晗这边，为他设身处地了。
　　至于黎姿，她有什么任务可得靠她自己的能耐，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为她考虑那么多。
　　“这些人还有救么？”
　　“恐怕不能了，”我确实挺为难的，“这些人沉入幻境太久，脱离了幻境恐怕也就没了活下来的支撑，迟早会枯萎至死。”
　　“那他们会有什么妨害么？”
　　“听命于施术人，不能自已，一切都取决于施术人的善恶之念。”我犹豫了一下，“可是，一般这样随意摄魂控制别人的人，似乎跟难期待她的善念。”
　　“那就是说这些人留不得了。”
　　“可以这么说……”我皱了皱眉，看向他，“但是，难道真的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么？”
　　云晗转回身，脸上一片沉郁：“不可不为。”
　　“好，既然三哥心意已决，我必然要站在三哥这边。”
　　“那这些傀儡……应当如何对付？”
　　“其实傀儡就是傀儡，若是抓住了傀儡师，傀儡自然就失了效。若是抓不了傀儡师，那一个一个的毁掉就是了。”
　　“小曦，”云晗看着我，眼中却带着肯定的试探，“这个傀儡师是不是就是黎氏现任家主黎姿？”
　　“我也不知道，”我当然不能说实话了，毕竟云晗那么敏锐，只怕很快就会查到一些我不想让他知道的真相，“我只知道是一个女子，秘术修为皆在我之上。”
　　“而且，她的秘术相当奇怪，与我们秋水山庄的秘术大有不同。准确来说，她是一个幻术师而不是秘术师。”
　　我怕云晗生疑，特意强调了一下秘书和幻术的区别。
　　本来秘术和幻术本属一家，可是后来派系之争使得两系分化，幻术一脉脱离了秋水山庄，最终没落于江湖之间。
　　所以，即使黎姿归顺听命于师兄，却不见得完全服从。
　　“看来要找出这个傀儡师是不大可行了。”云晗皱了皱眉，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那就只能……”
　　毁掉所有的傀儡。
　　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里，我便被云晗安置在一处较为隐秘的山洞里，由他的得力手下高炀陪同保护。
　　眼见日薄西山，天色越来越晚，或许是怕有野兽前来侵扰，高炀早早地寻了几捆干柴，只待一入夜就将火点起来。
　　“高炀。”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一片无味惶惑。
　　“姑娘怎么了？”
　　高炀撂好了一些柴火，听到我叫他便回过头来看着我。
　　“云三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皱了皱眉，确实有点担心，“他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姑娘大可放心。”高炀反而笑得轻松，“主上的身手和京昀卫的实力不容小觑。”
　　“京昀卫？”
　　原来京昀卫是云晗手底下的呀。
　　“嗯。”高炀对此却似乎不愿多说，只轻轻巧巧地“嗯”了一声。
　　“你觉得真的会有丹书令这个东西么？”我只得换个话题，主要是想套下高炀的话来着。
　　“当然是有的。”高炀十分肯定的样子，“不然何必劳动主上带我们京昀卫全军出动……”
　　“全军？”明明才十二个人呐。
　　“是啊，这次出动的，可都是京昀卫的顶级高手。”
　　原来如此。
　　“那……高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云三哥究竟是什么人呐？”
　　若不是有尉迟遥遥的前尘幻境，我可能真的还不知道云晗的身份。
　　“……”
　　高炀却没来得及回答，便奇怪地软倒在了地上。
　　与之伴随的，是幽幽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