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好惹》相原

15、迷香之谜

　　“乐儿。”
　　接过热乎乎的茶杯，楚漠北望着眼前被狐裘棉衣包裹得跟粽子似的女孩子，不禁觉得好笑，心情也立时好了起来。
　　他伸手掐一掐她露在外边闷得涨红的小脸，故意逗她：“怎么这么怕冷，要不要我替你找个树洞藏起来冬眠？”
　　“冬眠是不是睡一觉就能到春天？”女孩子也不恼，反倒认真起来，“阿北，我从来没见过雪，更不知道冬天会变得这么冷，也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厚的衣服……”
　　她撇撇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阿北，我好像有点想家了。”
　　楚漠北一愣。
　　是啊，她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本该安安心心地做一朵春江暖水里美丽娇柔的芙蕖，却毅然决然跟着他来到了北城边地，不惜遭受风霜雨雪。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软了一分，对上她泠泠清澈的眸子，他的眼中仿佛温柔得滴得出水来：“那我陪你回江南一趟好不好？”
　　“真的么？”女孩子欣喜地抬高了头，然而不过欢喜了一瞬又立时低下头去，“可是，阿北的军队怎么办？而且，就算回去，我也找不到家了……”
　　他忍不住将这个总是懂事得令他心疼的女孩子抱进怀里，轻轻吸一口她顶着的连在披风上的帽子所散发出来的清香，然后轻轻地叹一口气。
　　“乐儿，你还有我。”他弯了弯嘴角，“你的阿北，永远都在。”
　　“小曦，小曦……”
　　迷蒙压抑的似梦似醒间，我仿佛听见了云晗急切的呼喊声。
　　我感觉自己很快就可以醒来，但又好像仍然徘徊在一条漆黑漫长的巷道里，即便走了很久很久，也寻不到出口。
　　“永生，你一定要记得，你答应过师兄什么。”
　　不知怎么，我突然又想起了师兄的提醒。
　　“小曦！”
　　还没来得及对师兄的话表个态度回应一下，忽而好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我的头钝钝地痛起来。
　　我抬手要去摸头上的伤口，却因这一抬手，竟立时转醒了。
　　“三哥……”
　　我用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去摸头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小曦，你怎么了？”云晗的手紧了一紧，我才发现原来我另一只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怎么会无缘无故昏倒在人家的花厅里？”
　　“花厅？”
　　我疑惑扶额，头还是很晕呐……
　　“小曦姑娘可是身上不舒服？我已经去请府上出诊的大夫了……”
　　额，我的视线越过云晗，才发现外间已经聚集着一小群人。
　　为首出声的，就是美髯公二叔黎裕……身旁作管家模样打扮的人。
　　“小曦，你知不知道，你昏倒在人家的花厅里了？”
　　“还好有人及时发现把你送了回来，要不然那花厅内镇有极北寒玉，你再多待一会儿寒气入内可就伤身伤本了……”
　　额。
　　很少听云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不知是我真的惹他担心了，还是他只是当着黎家人做戏呢。
　　“三哥……”
　　“好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云晗捏了捏我的手腕，淡定的神色里透出狡黠。
　　“二叔……”他站起身，向黎裕走去，“您看，舍妹身体不适，今晚……”
　　“世侄无须担心，既然如此，我们把洗尘宴挪到明天就是，今晚先让世侄女好好休息。”
　　“多谢二叔体恤。”云晗十分感谢，“只是，舍妹无端昏倒在花厅，未免太过蹊跷。”
　　“这……”
　　“二叔勿怪，晚辈只是希望您能留意派人着手彻查一番，也好让晚辈回去面对父母责怪没能照顾好妹妹时有个交代。”
　　“世侄放心，”黎裕抚了抚他那保养得十分完美的青黑美须，答应得倒也爽快，“此事我一定亲自派人彻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在我梓墟作乱。”
　　“有劳二叔。”
　　送走黎裕时，我已恢复了些许气力。
　　“三哥，”我冲朝我款款走来的云晗挤眉弄眼，“我这次晕倒不会就是你干的吧？说，你用的是什么迷香，味道也太奇怪了点……”
　　“迷香？”云晗挨着我坐下，神色却很讶异，“什么迷香？”
　　“难道这不是三哥的计策么？”
　　“自然不是。”云晗气笑了，虽端着一副淡然自若的架子，但我就是觉得他好像被我气到了，“若只是为了推掉一个小小的洗尘宴，三哥何必利用你让你身陷险境？”
　　“三哥……”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刚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来着。
　　“好了，三哥又没有怪你。”云晗冷淡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只是，你可还记得昏倒前的事吗？譬如，你方才说的迷香。”
　　“我也是很奇怪呢。”我皱了皱眉，“当时你出去后我就准备睡会儿来着，不知道怎么，就飘来一股迷香……”
　　“那你应该及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不，那迷香劲大得很，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气力全无，连张口都困难。”
　　关键是，一般的迷香什么的根本迷不到我，这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我也中了招。
　　老天，我可是一只魅呀，不要总剥夺我做魅的特权好不好？
　　我真是欲哭无泪。
　　“那你感觉除了迷香之外，可还有什么异常？”
　　“没有。”
　　我想起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梦，但不可能跟云晗说。
　　“我原就觉得这梓墟黎家有些古怪，现在你又……”云晗沉思，“看来今晚我是必须亲自一探究竟了。”
　　“三哥……”
　　“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楚漠北。
　　他现在在哪里呢？
　　为什么我又梦到了他？还有长乐，他俩干嘛老是跑到我的梦里？
　　“三哥，陌大哥最近怎么样了？”我话刚一出口就恨不得马上撤回，“我是说，三哥这样不会怕陌大哥担心么？”
　　云晗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狭长的眼睛染上几分妖气，好像一只从幽幽花香中探出半个头的狐狸。
　　“嗯……三哥，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我翻过身子朝他侧躺着，调皮地向他眨一眨眼睛，“而且我觉得，应该只有陌大哥才能管住你。”
　　“现在确实只有他了……”云晗突然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以前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可惜，再也回不来了。”
　　他说的应该是肃宁侯尉迟拓风吧。
　　在尉迟遥遥的幻境里，我记得云晗也是尉迟拓风的结义三弟来着。
　　想想看，很有可能他们是学的人家桃源三结义。
　　那……云晗是不是等于张飞？
　　嘻嘻。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三兄弟可谓是各有千秋的统一的一表人才呀。
　　只是可惜，如今少了一个。少的那个还是其中最痴情最令人心疼的好男儿。
　　“算了，三哥小心便是，我都听三哥的。”
　　其实，云晗确实也轮不到我担心，人家本来就身手不凡，多年来为楚漠北办了不少事情杀了不少人。
　　“真乖。”云晗眯了眯眼，“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嗯。”
　　我点点头。
　　云晗为我掖好被子，转身出去。
　　我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玄衣锦袍，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冷淡的表象下，是深重的戾气。
　　他其实是一个危险的人，即使他现在对着我笑。
　　所以，有空的话，我一定要想办法窥探一下他的梦境心事，这样才能进一步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知道这个三哥究竟还能信任我多久。
　　夜深深，睡了一个下午的我似乎是把觉睡反了，到了这夜深人静之时，我反而精神起来，愈是闭眼愈是清醒。
　　睁开眼睛，盯着床帏床幔，终究是睡不着了。
　　我坐起来，感知了一下隔壁，只有幻影的气息，云晗应该还没回来。
　　再一听，似乎又若有若无的琴音从深院中传来。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弹琴呢？
　　而且，这琴声也是似曾相识……楚漠北？
　　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欣喜的感觉。
　　于是，我随手披了件外衣，推门循声而去。
　　亭台楼阁，曲曲弯弯，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这个露台模样的地方。
　　夜色深处，一个窈窕的身影懒坐在露台中央的小亭子里，抚琴拨弦。
　　亭上轻纱飘拂，掩映着亭中人的绰约风姿。
　　原来不是楚漠北呀。
　　再仔细一听这琴音，虽和他曾弹过的曲子一样，但比之更加苍凉凄怆，令人闻之色变。
　　这也是奇怪了，何故大半夜的，好好的姑娘不待在绣楼里休息，跑到这儿弹什么琴呢。
　　但已知不是楚漠北，我也兴致索然，便转身要回去。
　　可就在我转身走出几步时，身后人的一声“姑娘留步”，让我下意识地停住。
　　我转身回头，不受控制地向亭中走去。
　　心下大惊，原来这个人也是修习幻术的行家，而且，很明显地，她的幻术已经达到了曲术合一的境界。
　　正因如此，我才会从一开始就被琴音吸引却未能及时反应过来，以至于被其摄魂之音控制。
　　幸而我也是修习中人，有底子撑着，意识得以保持清醒。
　　“姑娘，你可有心事？”
　　走近时，女子妍丽清媚的容貌映入眼帘，眉眼盈盈，红唇带笑。
　　“没有。”
　　女子瞟了我一眼，笑意加深：“不知姑娘是骗人还是骗己呢？明明是满怀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