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流水无痕

3、玄色雪（上）

　　“咔”、“咔”……火蟒，不，是赤，不知道第多少遍卸开他的冲锋步细细检看后再重新装上。

　　偏北方小镇，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瓦菲，上面扎着些灰蒙蒙毫无生气的草。外面的□□世界里火蟒已为北堂所杀这样轰轰烈烈的传闻完全地被阻绝。只有这看起来将要下雪的鬼天气，和气呼呼憋闷着卸枪组枪的赤。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赤放下手里的枪，扭过脖子几乎是瞪视着正在穿衣服的冥。“嘿，就算避风头你不能选个有点人气儿的地方？”

　　沉默。

　　“你……”赤顿了顿，觉得自己或许太唐突了，“我的枪快长毛了。”说完这话，赤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那个凶残狠戾的火蟒跑哪去了？他暗暗笑了笑，怎么刚认识了这么两天就对这男人卸下了所有防备。

　　冥自顾自地提了鞋子，就在赤觉得自己又在和空气说话的时候，冥突然转向他，“后院地窖里有酒。我现在出去转转，你要不要一起？”

　　“老大，真有够无聊！”

　　冥耸耸肩，“我还很想说你连累我来这么个鸟地方呢。”

　　赤把枪往桌上一撂，仰靠在椅背上，大喇喇地甩了甩手，“你去吧，路上看着个人都难，我要喝酒。”

　　“小心点，别惹出事。”冥不再看他，向门外走去。

　　赤颇有些愤恨地嘀咕了一声，“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想惹事也得又机会。”

　　这就是冥走出去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但他假装没听到！

　　彤云密布，风像刀子似的朝脸上劈过来，顺势往领子里头灌，路上果然像赤说的难得看见 一两个人影，毕竟这么小的镇子，又是这么冷的天。冥真有点后悔怎么没多穿点出来。仿佛为了呼应他的心理活动似的，天上居然还天女散花起来，不大工夫已是鹅毛般的一片片。

　　雪景飘得萧索而凄美，他的脚却没停下来欣赏，直到天色逐渐沉下来。

　　三个同伴，呵，开玩笑的吧，作为秘密成员当然不能公开招聘吧？堂主要的‘五斩’是直接听命于他本人的杀手组织，哪里是凑数就行。但是，赫赫有名的杀手，又怎么会甘心情愿来自由受限且需隐姓埋名的‘五斩’呢？难道真就拿自己的大好青春碰运气，“不远万里来相会”……冥摇摇头，甩掉这些越来越离谱的想法，唇边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这次走出北堂的总部，还能回得去吗？不用跟堂主强调完不成任务的理由，北堂从来只看结果。他呵口气，搓搓双手，算了，天无绝人之路，散散心就回去，赤还等着呢。想到这个才认识了一个月即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路上早就一个人影都没，农闲时节，镇上的人们全老实地窝在家里过舒服的冬眠般的日子。冥懒懒地迈着步子，其实该回去了，他的理智很忠诚地提醒他，但他仍然鬼使神差的迈着步子，似乎有什么等着他，等他过去一样。

　　雪总算是停了，冥仰头望望那轮蜡纸似的月亮，在青蓝色的天空里显得冷清的温柔。又是几步，走过一个狭小荒废的巷子。凭着他的训练有素，来这镇子后的三天里就已经摸清了地形，他知道这巷子没人住，里头只存着不知被废弃了多久的一堆木料，墙灰斑驳。

　　他走过这条巷子，却没几步，猛地回头，又大步转了回来——巷子里有不寻常的味道——即使很轻——但那是货真价实的血腥味儿！这是他们这行最敏感的味道。

　　冥朝巷子里张望了一下，昏黑的，看不清楚。但是，要不要去看看？会不会，他们在这儿的消息走漏了！想到这，冥只觉得掌心似乎沁出了薄薄的冷汗。

　　把手插在口袋里，他摸着那把黑色不会反光带消音装置的手枪，小心却又从容地走进巷子。虽然看不清，但脚下嘎吱的踩雪声显得巷子极静，凭借声音的效果，再加上模糊的轮廓，冥确定了几个唯一有可能是埋伏的黑影只不过是几根木料和两三个摞在一起的瘸腿的桌子凳子。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转瞬，又皱起眉，那这血腥味呢？

　　再往前走，是死胡同，墙角软趴趴的一堆东西，在越发暗沉的天色下辨不清楚。冥警惕地走近了些。

　　腥气的浓烈昭示了冥疑惑的来源。原来是个人。看他周围的雪都没有痕迹，甚至他身子上都有薄薄一层落雪，冥放下心来，不是自己的行踪暴露。那么，这个人呢？呆在这恐怕有一下午的时光，这样的血腥气，怕是不活了吧？

　　冥闲闲地踱到跟前，漫不经心地用脚尖朝那人的肩膀踹了一脚——五成力。

　　“唔……”极低沉的一声呻吟压抑地从那个蜷缩着的身子里传出来，冥微微惊讶——看来还没死，那就做做善事，省的死在这传出去惹人注意到给自己添麻烦。

　　他蹲下来，低低埋怨了一句天黑得太快，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型的手电，打开，并不太亮。他看见蜷着身卧在地上的人一身纯黑的衣服，上边全是被割破的凌乱的口子，狼狈却还能见出原本的精致。柔软的过肩长发披散着，覆过那人的脸颊和背脊。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好像是因为寒冷和痛苦微微曲着。不算矮的身高，却因为消瘦显得小巧精练。这样的身量，冥心里一抽，分明还是个孩子！

　　不知不觉地，冥伸出手去，拂开男孩脸上的发丝。也许是这个动作惊扰到他，男孩稍稍侧过脸迷茫地睁着大眼睛看向冥。

　　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冥失神了。那么纯净英俊的一张脸，连颊边和颈侧蜿蜒的血流都凸显他的苍□□致，这不是该被黑暗侵染的孩子。他再看向男孩一眼，却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地收回了心神。这孩子，太可怕。那双眼睛。纯黑纯黑的眸子，深潭似的看不见底，又像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一般。

　　他故作镇定实则心脏乱跳地盯着男孩，直到男孩的瞳孔终于对准了焦距，定定地望着他，最后忽然间脸上盛开出一个炫目的笑容，纯黑的眸子晶亮，灿若星光。

作者有话说

　　这是无痕最疼也最悲惨的儿子。。。叔叔阿姨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