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事务所》四月山人

2、晴天事务所

　　袁国珍上班的地方较远，很早便出了门。

　　孙桂茹都起床了，孟涵舟也不再多睡，服侍她吃完早饭，收拾好一切，坐在她身边。

　　她想了一个晚上，这应该是婆婆的一时之气，公公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会继续赖在家里惹她难过。

　　袁鑫死后，她有想过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只是太过悲伤，想着想着就回忆起他们的过去。

　　直到昨天，她才意识到，这个家一直都是靠公公一人支撑着。

　　她的人生不应该在痛苦中度过，她应该带着袁鑫的那一份继续活着。

　　孟涵舟低着头，想明白后，她对孙桂茹说：“我想找份工作，尽可能住在宿舍。”

　　孙桂茹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毫不关心。

　　“早饭我放在锅里，你趁热吃。那，我出门了。”

　　见她依旧不想跟自己交流，孟涵舟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孙桂茹，默默关上了门。

　　可能是因为周末的关系，这个点年轻人还在补觉，小朋友也不需要上学，整条街一片宁静祥和，只有那么几个老人坐在门口乘凉。

　　孟涵舟看着手机上的导航，经过昨晚迷路事件，一回到家就下好导航软件，手机也是充满了电才出门。

　　小镇不大，交通四四方方，很容易辩识。每条街都以月份起名，好记又好听。

　　她走了一上午，整条四月街加五月街都走遍了，没有一家招工的店铺。

　　孟涵舟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考虑要不要去远一点的九月街试试。

　　买菜的时候听人说，整个小镇年轻人最多的就是那里。

　　有年轻群体，大概机遇也会更多吧。

　　自从家里出事，她就请了长假。原来的工作虽好，但自打公婆想要搬家，她便不再去想复职的事，索性就辞了职。

　　尽管婆婆不希望自己住在家里，但她也不想离他们太远。

　　如今，他们也只剩她了啊。

　　孟涵舟有些失落，燥热的天气让她喘不动气，有种想哭得冲动。

　　“囡囡？”这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涵舟回头一看，是水果婆婆。

　　“婆婆好，你怎么来这条街了。”她记得她的家离五月街好远。

　　“来看望老姐妹，你是在找工作吗？”

　　老婆婆想起刚才那家拒绝过她的店铺，等人走后背后议论着她，心里对这个孩子又增了一分疼惜。

　　孟涵舟笑了笑，无声的默认。

　　老婆婆心里有了数，这孩子一看就是不能干体力活的，小镇上都是干粗活买卖，谁会想招一个城里来的女人呢。

　　诶，说不定还真有。

　　老婆婆马上想到了一个地方：“囡囡，跟婆婆来。”

　　孟涵舟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干什么，反正看目前这个样子也不会立马找到，就当陪陪老人吧。

　　孟涵舟跟着老婆婆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一个门铺前，门口支着一块小黑板，用粉笔写上去的五个字，晴天事务所。

　　在这里还能有这么洋气的名字，孟涵舟不由得好奇来这里做什么。

　　老婆婆让她在外面一等，自己进了屋。

　　趁着这会，仔细看了下这个店。门口长椅上摆放着几盆盆栽，都是绿色的多肉，被养得肉嘟嘟的，甚是可爱。

　　门框是木制的，玻璃上几条简易的条纹，映衬着整栋房子特别文艺。

　　透过玻璃，能看到墙体应该是打造成了书墙，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一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前台玩电脑。

　　结合着店名，孟涵舟猜想，这里莫不是个小型报社？

　　这时，老婆婆走了出来，许是事情办妥了，脸上笑眯眯的。

　　“来，囡囡，跟我进来。”

　　我？孟涵舟指了指自己，不明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老婆婆神神秘秘的，也不说什么事，见她犹豫着，拉过她的手一起进了屋。

　　店小妹好奇得看着进来的女人，没有恶意上下打量着她。

　　孟涵舟被看得有些害羞，她也不明情况啊。

　　进到屋子里，眼前的场面比自己想象的要乱一些。

　　中间的大桌子上堆了一摞摞的书和文件，正说着，一沓纸从上面滑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岳老板，人我给你带来了，可不许欺负人家啊！”老婆婆底气十足，声音洪亮。

　　说完她拍了拍孟涵舟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等回头去婆婆家里吃水果啊。”

　　孟涵舟再是榆木脑袋，也明白过来老婆婆这是给自己找了份工作。

　　不争气的眼泪想要落下来，被老婆婆一手抹掉。

　　“哭什么呦，坏的日子就要走掉啦。”

　　孟涵舟猛点头，哽咽着说谢谢。

　　店小妹也明白过来，这是来了个新人，还是这么漂亮的姐姐。蹦跳着上来握住孟涵舟的手，开心道：

　　“姐姐，我叫代莉莉，你可以叫我莉莉。我们这里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新来的了，好开心啊！”

　　孟涵舟看着她夸张的比划着，无声得笑了笑。

　　代莉莉看着她的笑颜，一瞬间竟有些看呆。

　　不，她刚才说错了，这里是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如此好看的女人了。

　　“莉莉，带她上来吧。”

　　楼上传来一个男声。

　　原来这里还有个二楼，上了楼，室内能显得清亮了些，书纸的摆设没那么乱。

　　两张桌子各坐着一个人，年长的那个倒是坐在靠近楼梯的位置。

　　靠窗户那应该也有个人，只不过被摞起来的书挡住了，看不清楚。

　　看来喊他上来的应该是这位年长的男人。

　　“您好，我叫孟涵舟。”

　　“你是水果婆婆推荐来的吧，叫我岳叔就行。来，我让贺烈给你填资料，我这里有点忙，就先不招待你了。莉莉，你带她过去吧。”岳老板笑起来像个弥勒佛，配着胖胖的肚子更像了。

　　孟涵舟被带到窗边那人那儿，靠近了看，是个有点邋遢的大叔。

　　因着头发实在是太乱，竖立着像没睡醒的样子，脸上新冒出来的胡渣也没剃，给人一种颓废的中年之感。

　　“先把这个填上。”贺烈熬了一整夜，睡眠不足让他没什么好脾气，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脑，耳朵却也能捕捉到似乎是来了个新人？

　　他没什么耐心面试，差不多留下就行，看也不看甩过去一张纸。

　　孟涵舟坐在书桌一侧，安安静静得执笔在纸上写起来，写完后递给他。

　　男人不知何时叼了根烟，眯着眼看。

　　“孟涵舟，28岁，本科毕业，晋青县人，婚姻状况怎么没填？”

　　贺烈抬眼看了一眼女人，桃花眼因着向上看，眼尾上挑，显得双眼皮褶皱更深。

　　“我，可以不说吗？”孟涵舟声音软喏道。

　　“我们这里是正规单位，身份信息一定要属实。”

　　贺烈睁着眼胡说，这是他刚才从网上随便down的，他才不八卦别人的感情，只是见她似乎在躲避这个问题，才这么说。

　　“好吧……那我重新写。”

　　孟涵舟取过纸笔，板板正正得在那一栏落下“丧偶”两字。

　　贺烈眉头一挑，看着眼前年轻的新寡，不施粉黛的样子，乖顺温软。

　　这就是唐小果说的那个小寡妇？

　　“可以了吗？”孟涵舟盯着他的眼睛看，只觉得男人的眼眸色深，带着一股不羁。

　　“明天来上班。”

　　贺烈右手一挥，那纸便落在那堆书丛中，可能明天，就见不到它的身影了。

　　贺烈被她看得心里一涨，鬼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大概是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耐看的小寡妇。

　　“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分配宿舍吗？”孟涵舟难为情得看着他。

　　一边儿一直看戏的代莉莉，忙举手说：“有的有的，姐姐可以住我那里！”

　　不理会贺烈甩刀子的眼神，她的那个宿舍啊，能住下整个事务所的人。若不是一直没招到女员工，她也不会自己住那么大的屋。

　　孟涵舟听了很是开心，代莉莉说的那间房就在五月街，与公婆的住处就隔着三座楼。

　　见女人的笑容明媚，贺烈咬了咬烟嘴，早知道就换根烟了，这根不够猛。

　　代莉莉请了假，跟着孟涵舟一起回去收拾行李，她不好奇女人为什么有家还要出来住，她有伴了，这才重要。

　　孟涵舟让她在门外等等自己。

　　进了门，见锅里的饭被吃了点，心稍微舒缓了些。

　　她没急着收拾衣物，而是走到孙桂茹身边，蹲下来双手附在她的膝头上，她鲜少会这么亲近她。

　　孙桂茹诧异地看着她这个举动。

　　“水果婆婆帮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七月街的晴天事务所。老板还帮我安排了住宿，就在五月街，离家很近，我会每天下班过来做饭。”孟涵舟低声道。

　　孙桂茹眼神里有看不清的情绪，良久说了一句：“收拾好东西，别落下。”

　　孟涵舟不知怎的，见她终于肯回应自己，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想要奔涌而出。

　　“我不需要你给我做饭，我还不至于残废。”

　　她就知道啊，她的婆婆可不是个会认输的人。

　　“我会时常回来看望公公婆婆的。”

　　收拾好行李，待要走出门，最后看一眼这个家，孙桂茹依旧看着窗外，不为所动。

　　孟涵舟放下心底的牵挂，静静地带上门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孙桂茹眼神微微颤动，想要看仔细些，又恢复成原来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