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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诡谲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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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
一个戴着半边面具,长发松垮稍稍束着的男子站在床边,神色晦涩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李恪。
又扭头斜睨着一脸穆然的李寅。
“五弟,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李寅的眸光微寒,眯着眼看着李恪。
男子笑出声,有些讥诮道:“五成?五成你便敢开始计划?”
“莫非你不知道,李燚的手段么?”
李寅淡淡地应道:“我怎会不知。”
“你以你的名义,在这个风头上呈上一个戏子,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打草惊蛇。
李寅,我不相信你是故意而为之,我更不相信,你是无意为之。
我有时倒是真看不懂,你如何想的?”
李寅冷冷扫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悦他话语中的质疑,手攥地紧,骨节泛白。
“我正是熟知他的心性,我才如此。他待你如何,不久之后,他便会如何待我和阿恪。”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道:
“他生性多疑,你越是不安分,他便越不会动你。他这种怪异性子,便是喜欢像猫捕鼠一般,一点点毁灭猎物,看着你万念俱灰时的绝望痛苦,那时他才最满意。”
“呵。”黑衣男子冷笑一声,“这般……倒怨不得他对我们这些清闲王公毫不犹豫地下了死手。原来是我们犹如死鼠一般,勾不起他游戏的兴致。”
李寅闻言不答,却一转话音,问道:
“四哥,你可思虑好了?”
“你在来找我之前,便早已知道了抉择,又,何必再问?”
李亥的眸子里迸射出幽怨的光芒,犹如淬毒的刀。
李寅满意地微微勾着唇角。
“那个戏子,注定会成为牺牲品。”李亥忽然道,“你不担心,李恪那时会恨你?”
“恨我?恨我又如何?我可是为了保全他的命。何况,他不会记住这些。我不是已经让你,开始研究那药物了么?”
“你也真是够狠心。”
李寅闻言蹙眉,抿唇不语。
他有些讶异自己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瞬间不忍,可终究注定依旧被沉淀已数十年之久的怨恨湮灭殆尽。
“什么狠与不狠,都是为世道所迫。”
甘心为人鱼肉,命被拿捏在他人股掌之间么?
他李寅,绝对不愿。
夜色初浓,凄凉的鸣啼在这凉秋的夜晚格外萧瑟诡异。
一人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李寅的身边:“主子,那些旧部都已经笼络好了,只是还差些时间整顿。”
李寅看了李亥一眼,李亥垂眸,从袖间拿出一个骨质令牌,“这是调控那支匈奴精骑的骨符,他们如今藏身在这宁城东西南北四处,我不便露面,还得劳烦你。”
李寅掩下了眼眸里迸射出的光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拱手道:“嗯,多谢。”
“不必言谢,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
李寅缄默不语,静静地凝视着骨符。
有时候敌人的敌人,也会手握一把利刃,刺穿敌人和自己的胸膛。
梨园。
两人托着金子回到了梨园时,便引起了一阵惊叹,纷纷艳羡君怜和清和的福气。一霎时,君怜便成为了这梨园的万众瞩目之人。
“君怜,没想到你如此厉害,竟然初次便获得了如此嘉赏!”
“我见你初来时不爱言语,总是一个人,要么和清和排练,要么自己发着呆,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是啊是啊!”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如海浪般淹没了君怜。他食指在檀木盒上缩紧,骨节泛着白色,低着眸,强颜欢笑,勾着唇角,神色温顺。
他如今实在不想应和,心中的疑窦正压的他有些喘不开气。
这下一步,又如何走呢?
清和斜瞧他一眼,见他似有心事,便圆场道:“诸位便不要再如此了,君怜有些疲惫了,还需些休息。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望诸位多多照拂呀。”
“缘是如此!那便快快去歇息吧。”
“是了,以后我们便是情同手足,不必谈什么照拂不照拂。”
“都是深宫为生计的天涯沦落人,自然会相互帮衬,这个便不必担心!”
众人听言没有什么不悦,反倒云淡风轻皆是莞笑着,其中有一人过来接住了君怜手中的檀木盒,道:“快去歇息,我将你送回房中。清和,你也回去吧。”
清和看着这梨园的头号角儿司尘,含笑颔首。
君怜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自己并不熟络的人。
司尘靠了近些,低声耳语道:“有些话我想与你一说。”
君怜微微颔首,眉目间多了些警惕。
众人皆散了开,目光却依旧注视在君怜身上,目送着他离开厅堂。
一路上,君怜走在后面,打量地看着前方步履姗姗,婀娜生姿的司尘。
司尘样貌十分张扬漂亮,不似清和的温敛,不似君怜的柔媚,反倒是一种如烈阳般,直直地勾住他人的心,让人移不开眼。
他回头对着君怜一笑,“我名司尘。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你这样看着我,我倒是怀疑你对我有不轨之心。”
司尘一手托着木盒,向君怜探出一只手,“不如,我们携了手,明确彼此的心意?”
君怜一愣,耳根一下红了,立刻收了视线,抿着唇低着眼。
一收一低之间,平添了些羞怯可爱。
“哈哈…你竟如此经不起挑逗,罢了,你可不要再盯着我看了。像你这样的美人,容易诱人不轨。”
司尘轻笑着自然地收了手,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君怜一顿,有些明了司尘的话,颔首,继续跟着他向前走。
进了房间,司尘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四处观望一下,合了门,拉着君怜走到了里屋的桌前,目光如炽地凝视着他。
“君怜,这梨园不易进,更不易待着。你要知道,我们不过是君主豢养的玩物,喜便宠,不喜则弃。”
“你今首次便得此嘉宠,只怕日后,会坎坷难行。”
“什么意思?”
君怜皱着眉,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强烈。
“天地阴阳结合是正统,然当今圣上,亦喜龙阳。且他喜好偏僻。”
司尘紧紧地握着君怜的手,一张姣容上流淌着的满是淡淡的忧心,他不想这种悲剧再发生一次。
曾经的那人就如此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君怜抿唇,神色像是意料之中,反而添了些阴谋被看穿的讶异在里面。
李寅不会不知道李燚的喜好,他既然将自己送到这儿,便是指明了,自己该如何做。
既断了自己对胞弟的心思,又能安插一颗棋子在君侧,助他谋权篡位,转移君心。
倒真是一箭双雕。
君怜扬了扬唇角。
司尘见他笑,有一丝错愕,他似乎小瞧了他,“你不怕?”
“怕又如何,即是选择了这条路,便只得走下去。”君怜眸光中的讥诮不减,轻轻反握住司尘,“您今日的好心劝告我记在心里了,还望以后相处,您多担待。”
司尘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如今的君怜真的太像当初的自己。
那时他也是这般年华,只是年少懵懂无知,才害死了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的眸子暗了暗。
他如今已将近而立之年,留在这儿虽是不得宠,却有他自己的意图在。
他再不愿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重演。
君怜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个头号名角儿的神色,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一缕悲痛神色。
司尘有故事。
他收起了打量的视线,起身去拿了檀盒给了司尘,道:“这个您便分给各位吧,我用不着这些。”
司尘讶异,一阵疑惑,“你入宫不为钱财,为了什么?”
君怜抿唇不语。
司尘见他缄默,知趣的没再追问,毕竟人人志向不一,无甚奇怪。
“以后便唤我司尘便是,在这梨园,谈不上什么长幼尊卑。”
司尘接过檀盒,拿出了几锭金子放在桌上,“你便是再如何视钱财如粪土,也要留一些。在这里,可不是只有技艺便可。”
君怜了然地点点头。
司尘起身看着君怜未卸去的妆容,伸出手,指尖顺着他右眼的微挑的弧度轻轻滑过,停在了眼尾那颗泪痣上,一双桃花眼望进君怜的凤眸里,“你这双眼,绝美。”
莞尔一笑,轻移莲步。
将至里屋门时他忽然回头道:“再多嘴一句——太过美丽的一定要掩藏些,小心会被撕碎。”
君怜笑着应道:“赐教了。”
可惜,他原本就是为献祭黑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