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与我旧相识》黑米

3、待客之道

　　在江时一眼里，他爹就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和哥哥也在一定程度上遗传了这种特质。

　　沈氏家财万贯，平日里各个氏族各自为安，少有往来，江清左的心里十分清楚，如若有契机与沈氏加深些关系，对江氏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弊。

　　不仅如此，沈氏的风评也是极好，众弟子之中少有跋扈之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想来，都应该主动拉拢。何况是他家的公子主动送上门呢。

　　江时一早就料到了这个场景，刚一回府，就被一众侍从围了起来，嘘寒问暖，泪眼汪汪。
　　他们已经被家主罚了一个月的例银，还增加了平日里的修行时长。有苦难言，可又偏偏惹不起这个小祖宗。

　　所以他们生怕没有伺候好，小祖宗又溜出去连累他们受罚。只盼着三天之后，这个小祖宗若被选中上山修行去了，他们的日子想必就要轻松许多。
　　江时一应付着一众抓着他泪眼婆娑的侍从叹息道：“好了好了，能不能别这样，几个大男人哭哭滴滴的像什么话。”

　　反倒是跟在身后的沈归辰觉得这个场面滑稽，忍不住低笑出声。

　　“沈兄见笑了，我弟弟向来性格跳脱了些。”江清左嘴角含着笑浅浅的摇了摇头，语气里反倒不像是不满，而是欣慰。

　　他向来觉得现在弟弟性格跳脱些，是个好事。
　　因为他依然记得初见时的江时一，是个阴郁，冷漠，对外界表露出满满敌意的小男孩。

　　初来江氏，江时一整整两年，几乎不曾和府里的其他人有过交流，特别是父亲和母亲，就算被呵斥，被责罚，他也依然独来独往，仿佛是江府的一介游魂。
　　而江清左，却主动接触他，与他聊天，教他认书写字，教他御剑修行，尽管他的母亲屡次告诫他，离那孩子远一些，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只是个野孩子。

　　他还是坚持不懈的找他聊天说话，将母亲为他做的点心藏在怀中，偷偷塞到他的手里，在他被其他氏族弟子欺负时挡在他面前。

　　他做了许多，尽管没有得到多少回应。

　　一切都江时一第一次开口喊他哥哥开始，变得值得。

　　此时，泪眼婆娑的侍从抹了把眼泪说道：“大公子，家主说…说你回来了就把人带去书房里见他。”

　　哎，难道这一遭还是躲不掉。

　　“时一，你先带人去给沈兄安排一下客房和晚饭，这件事我先去通知父亲，待会儿会派人通知你们。”

　　“哥，我的命交给你了！”说罢，江时一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领着一行人往客房去了。

　　江清左独自前往书房，敲门进去，房内陈设古朴，简单。虽有多盏套着纸糊灯罩的油灯作为光源，可还是有些许昏暗，而江楚涯此时正伏在书案上神情严肃的写些什么。

　　见他进来，江楚涯停下手头的动作，抬头低声问道：“回来了，人呢，没带回来？”
　　“父亲，我来是有件事想先通知您，方才在找时一的时候，见他和沈氏家主的公子在一起，听闻也是来参加考学的，好像和时一相识，我便尽了地主之谊将他邀来府上了。”

　　“噢？”江楚涯放下笔，“你说的可是金阳城的沈氏？”

　　“正是，还有一件事…希望爹今日就别苛责时一了，他已经知错了。”

　　“行了，他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有错？今日之事便先作罢，若他虚无山考学敢给我丢脸，到时候看我怎么罚他。”
　　江楚涯提起江时一便是满脸不悦。

　　“待会先带沈公子来会客厅见我吧，人是你带回来的，记得叮嘱江时一好生待客，沈氏我们必要拉拢。”

　　“那我先下去了，父亲。”江清左甩起宽大的袖口作了一揖，见江楚涯冲他摆摆手继而拿起笔后，他便退出房门，转身轻轻将房门合上。

　　大概是有客人在，父亲也不好让别人看笑话，这次估摸着便不会再苛责时一了。

　　半晌之后，江清左乘着夜色，在客房找到了江时一，大老远就能看见此处灯火通明，听到一群人闹哄哄的声音，临近才发现，房门敞开，房内摆着个不算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各种佳肴，应该是临时叫厨房准备的。

　　而圆桌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从，大约是沈归辰和江时一身边的侍从都在这儿了。而这两位主子呢，在最里层坐着，和一群人闹哄哄的划拳喝酒，扳手腕。

　　两位少年玩的不亦乐乎，侍从们也乐在其中。

　　江清左站在门口瞧了一会，然后轻轻地敲了几下一侧的木门。
　　房内依旧闹哄哄的，只有几个临近门边的侍从听到了响动，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人。

　　两名江氏侍从认出了他，赶紧朝他作揖问候：“大公子…”
　　如此动静，多数侍从都注意到来了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作揖。
　　在府上这样聚众玩闹，若是被家主发现，恐怕少不了受罚，只是这温润如玉的大公子大家倒是不怕。

　　房内的吵闹声瞬间降下来，站在江时一身侧的侍从赶紧偷偷推了推他，努力朝他使眼色。

　　江时一这才送来了和一名侍从掰手腕的手，抬头瞧了眼，惊喜的喊到：“哥，快来一起玩啊。”
　　就连乖巧坐在一旁替他加油的沈归辰也连忙起身招呼：“江兄你来啦！快来坐。”

　　江清左走到桌旁坐下戏说道：“时一，你倒是个心大的，当真以为父亲就不会罚你了？”
　　“怕什么，我这不是有哥在呢。”

　　“你啊你…”江清左含着笑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品了品，接着说：“对了，沈兄，待会还得劳烦你随我去一趟会客厅，家主想见见你。”
　　“好啊，那要不我们现在先过去吧，也不好意思让家主久等。”
　　“那我们走吧。”

　　“平安，你们就别跟去了，在这陪时一兄喝喝酒吃吃饭吧，我去去就来。”
　　那名叫平安的侍从顺从的点点头，坐下问江时一掰手腕是否要再来一局。

　　“不来了不来了，哎你们走了我多无聊啊。算了你们吃吧我先回房去了。”江时一仿佛失了兴致，直径出门，倒是抢在了沈归辰的前头。

　　“那便不打搅你们了，你们先吃吧，你们家公子随我去去就回。”江清左带着沈归辰去了会客厅。
　　江时一回了房，心里已经预料到了会客厅的场面，无非是你来我往的几句客套话，这种交际场上的事，他哥哥擅长，可他确并不喜欢，也不爱参与。

　　兴许是喝了一些酒的缘故，昨夜江时一睡得很早也格外沉。于是早晨醒来的也早，只是头略微有些昏沉。

　　天只是蒙蒙亮，他便听见外边似乎有人，于是他起身换好衣服，拿起佩剑，刚一打开房门，便看见沈归辰在房门口踌躇不前，他被江时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在我门外干嘛呢？”江时一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天都还没亮透彻呢沈兄。”瞧见他一脸张皇失措的样子，江时一越发觉得好玩。
　　“不不不…你误会了时一。”
　　“我，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说吧，怎么了。”
　　“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请我帮忙？”江时一瞬间来了兴致，“咱们可一码归一码啊，昨天我帮了你，你帮我付个账是理所应当的，可别想抵赖。”
　　“不是…不是这个，是想请你教教我御剑…”
　　“哦？所以你还不能御剑飞行就千里迢迢跑来参加考学？”

　　沈归辰越说越有些心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倒也不是…就是，就是偶尔飞不起来，或是操控不好，我也不太明白。”

　　他犹豫了会，接着说道：“昨晚你父亲跟我聊了聊考学的事，听闻你和你哥的御剑之术都很不错，看他十分期望你们能上山的样子，所以…所以我有些不安，怕辜负我爹的期盼，昨晚便没太睡好。”

　　“想什么呢你”江时一险些笑出声，一边解释道：“我可不对我的笔试抱什么指望啊，他想要我怎样是他的事儿，我能不能遂他愿是我的事儿。”
　　“有句话不是说，尽人事，听天命嘛？安了安了。”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我爹我娘会对我很失望的…我爹为了我修行，每年都会重金聘请仙人来教导我，都怪我不争气。”
　　看他似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江时一只好应了下来。
　　“行了行了，就两天了也不知道你想抱什么佛脚，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庙里拜一拜菩萨呢。”

　　“别这样看着我了，教你还不成吗。”江时一当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时一兄，你人真好，那明天你能抽个空，陪我去拜个菩萨吗…不然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这回任沈归辰再怎么跟在身后哀求，他也只顾着直径往训练场走去，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