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石流明

3、第 3 章

　　（六）
　　我很吃惊的住进了山神的栖息地。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有一天能够享受如此的待遇，和神圣的神灵生活在一起。
　　虽然这个栖息地太过冷清，也有些寒酸，但是这就是神所居住的地方啊！
　　山神的山洞里，目之所及都是裸露在外的冰冷岩石，这里寸草不生，只有密密麻麻的墨绿色图腾作为唯一的装饰。
　　我受宠若惊的，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大概也了解了他的一些习性。
　　当我凑近他，把捕来的鱼丢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人类，你胆子真大。”
　　我其实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是想说我怎么就能坚持和他这个被所有生灵都畏惧的山神住在一起，甚至还敢主动凑近…
　　但实际上…我也很有压力，因为只要一不注意有了稍微的肢体接触，我就会被那绿色的图腾腐蚀掉一层皮，但是要真让我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容身之地，我却不愿意。
　　毕竟再没有能比这里更让我觉得安心的地方了。
　　所以我是在主动的讨好他，好让他不要厌弃我这个低贱的人类。
　　我比划着告诉他，他虽然是山神，但也需要进食，可是因为他只要碰到活物，那东西就会被图腾腐蚀，所以他常常只能咀嚼一些腐败不堪的烂泥，这让我觉得很担心，而我不像他，经由我手的食物，还是保持着原貌，我想让他也吃吃看这些新鲜的东西。
　　“你真是奇怪。”他冷淡的看着我。
　　我傻笑着把鱼用树枝串了起来递给他，这样山神就可以避免直接接触鱼身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触碰到了树枝以后，树枝也很快就朽烂了。
　　他于是讥讽的看着我，“人类，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我任由他讽刺，却一点也不难过，只是觉得悲伤。
　　山神什么也不能碰，他该有多孤单啊。
　　他的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脆弱的情绪，可我却努力的安慰着他，我告诉他，这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找一根枯死的枝丫，而不是随意的从树上折下一根，然后拿给他。
　　为了将功赎罪，我决定喂他。
　　他用一种喟叹的眼神看着我走近，我对上他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这种眼睛我在阿公身上见过，所以我觉得它们应该都一样，虽然看起来冰冷，但实际上里面应该全是智慧和温暖。
　　我把鱼片成了小块，放肆的将鱼肉放在了山神完美的嘴唇前。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在我被盯得脸红得想离开的时候，吃下了那块鱼肉。
　　我红着脸赶紧跑开，又去分鱼肉。
　　山神长得太好看了，被他紧盯着我会觉得被糊住了的喉头都变得松活不少。
　　“人类…你还没好？吾还要。”山神催促着，我只能忍着莫名其妙的羞涩，近距离的看着这个孤僻而圣洁的神灵，轻轻的咀嚼着鱼肉，任由他的玻璃珠一样的无机质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

　　（七）
　　后来，我在山神的山里一直待了两个月，然后决定回村子一趟，这时候之前还时不时会响起的枪声和人类的尖叫已经消停很久了。
　　我和山神保证了，我还会回来，但是我得先到人类的村庄拿几件衣服和必要的工具才行。
　　“你得记得回来。”山神告诉我，“吾…舍不得…那些食物…”
　　我于是傻笑着和他挥手告别，一溜烟儿的往村子里跑。
　　我想早去早回。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八）
　　我拿完东西后，就想去厨房看看阿公的尸首是不是还在那儿，我得让他入土为安才好。
　　阿公腐烂的尸体还在，但是令我惊讶的是，他又恢复成了僵直的坐立着死去的模样，那把刺刀把他腐烂不堪的恶臭尸体撑起，牢牢地堵住了我曾经藏身的灶台。
　　我心里是疑惑又心疼，连忙把阿公的尸体放平了。
　　由于心里难以磨灭的诡异情绪使然，我没忍住往那灶台里望了一眼，就那一眼我就被拉了进去，竟然跌进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地道洞里！
　　洞里，竟然有十几个幸存的村民！
　　“你…你还活着！？”他们的惊讶程度也丝毫不亚于我。
　　我没办法说话，只能支支吾吾的比划。
　　他们看不懂，立刻制止了，“行了行了，你就别瞎比划了，我们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去的？你不是进了山林吗？我们都看见了！难道…以前的那些个说法都是假的？！”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睛里面闪烁着看见生机的喜悦！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亏得我们还惦记着以前那辈人的叮嘱不敢进山！不过我们刚刚看见你收拾东西，你是要回山里吧？我们跟在你后边一起去吧，你带我们一起！”那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瘦削的脸，矛盾的露出悲恸和狂喜交织在一起的情绪。
　　剩下的人也视我为救星，说了许多好话，让我带着他们一起出去，他们告诉我，那群鬼子还在村子里，现在虽然不杀人了，却搞死了人体实验，真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知道他们在这里，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有多么的艰难，多么的痛苦，所以我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