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虽难得还钱》指捻尘叶

15、第十五章 夜谈

　　北面陆陆续续有鸟群经过，若是发现有人在地面上，便会疯狂攻击，就连一些尚未变异的小动物都未曾幸免。
　　王维宇把今天的冷冻猪肉分给厨房，笑着对老婆说：“今天没听到动静，大概外面没有鸟群了，真是要命。”
　　“你是四个人里头年纪最大的，可要关照着点他们。”
　　两人正在交流，外头传来欢呼声，正是于夏和关城星两人带队回来了。
　　一行十人，全部带上了满满的物资。关城星抱起王维宇的小女儿说：“今天我们去了远处食品加工厂，来，这是叔叔给你带的东西。”
　　王悦拿着零食，高兴地说：“谢谢叔叔。”
　　王维宇问：“有没有碰到什么？”
　　“有一件事，我带出去的广播收到了一段信号。”关城星皱着眉头说，“从城里发出来的求救信号。” 关城星说，“之前我也有打算，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隔壁的厂房也可以住人。”
　　“这是好事。”这不仅仅是他们几个外出的人能决定的，王维宇：“但我们是不是要把大家伙都叫过来一起商量。”
　　关城星说：“也好，等晚饭过后，正好一起开会吧。”
　　从城市逃到郊区，他们一路上总共收留了近两百个人，其中还有一些是近两日在厂房里找到的值班或者看门的大爷，数量寥寥。
　　相比起物资而言，在这种时候，人口也是重要的资源，尤其是青壮年，能为这儿的建设发展提供很大的帮助。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他们出去寻找物资也会受限制。
　　比如，药厂的食堂保留完整，米油盐等储量尚且充足，但是煤气罐的储量却令人堪忧，再这么下去，他们恐怕要回归原始灶台了。
　　于夏正要回房间，关城星就问他：“你愿不愿意出去找人？”
　　“随你定吧。”于夏说完关了门，随意至极，也是对关城星信任至极。

　　基地有不少喇叭，关城星吃完饭后，便说：“大家等一下，有一件事情需要问问大家的意见。”
　　不管吃没吃完的人全都留下来了。
　　“我们的药厂小基地总共有不到两百人。”关城星说，“但是其中有不少是儿童和老人，对于我们外出搜集资源有很大的限制，一旦我们大量的junren和异能者外出寻找物资，基地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食堂里静悄悄地，没人出声。
　　“今天，我收到了一个信号，在城市里面应该还有不少活着的人。他们向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希望有人能去救他们。”
　　顿时底下开始了讨论。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危险，一旦我们这些搜救的人出事，基地里的群众会更加被动，但是如果他们之中有青壮年，有异能者，也会让我们的基地能更好地发展。”
　　最先发话的是负责修建基地的人，其中一个人说：“其实我们之前有个打算，想把这家厂和隔壁的五金厂打通，留一个门，这样咱们就有更大的种地的地方，而且那座五金厂的厂房很适合用来加工一些工具，这两天咱们种地都难。”
　　“对呀，人多一些更好。”
　　“可这也太危险了，指不定人还在不在。”
　　“城里面太危险了，万一去了没找着，万一有个万一，关小哥，你要想清楚。”有个老人说，“咱们苦点种地没事，但你们不能出事。”
　　关城星把几张纸张撕开，让他们分发开来，然后对他说：“这样吧，吃完饭后，大家匿名投票，同意去的打勾，不同的打叉，然后我们根据结果，再商量出个结果来。”
　　“嫂子，待会你帮忙收一下票。”
　　关城星说。
　　“好。”王维宇的妻子周禹英立即点头，立即把这些白纸分发下去。
　　于夏盯着关城星的盘子看了一会儿问：“你还吃不吃？”
　　“吃饱了。”
　　“浪费！”于夏说着，就把他剩下的那些肉和菜统统拨到自己的菜盘子里，继续吃。关城星见状又坐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于夏总给关城星一种跟他不是一个时代人的错觉。
　　“于夏，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
　　关城星感慨：“那咱俩一样大呀。”然而收好票后，他并没有公开，直接攒着一大把白纸走回房间。
　　吃完饭，于夏就去换班，然而陆依萱没走，反而对于夏说：“你投了票吗？”
　　“还没。”
　　“其实这次去不去，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咱们几个人。”陆依萱说，“这件事表面上说的好听，扩充人口，实际上很大概率只能救出一两个人，说不定咱们还会丢了性命。”
　　于夏说：“你可以不去。”
　　“不是我故意抹黑他，关城星的思想就是还没转变过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搞不好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人类灭绝，他到好，还在这儿发圣母心想救人，要是再这么下去，不知他自己，所有人都得玩完。”陆依萱说道。
　　于夏说：“王哥的大儿子还在城里，生死未知，你劝不了他的。”
　　“王哥不是那么自私的人。”陆依萱说，她以为于夏是答应了，立马出发去找王维宇，于夏也没有再理会他。
　　今天本来没有关城星的值夜任务，然而关城星还是出来了。
　　没有了大量工业生产，夜色澄澈如水，繁星点缀，清朗无比。关城星手上是一堆选票，然而丢入了于夏手边的火炉中。
　　“你决定了？”于夏问。
　　关城星笑着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于夏皱眉。
　　“我需要领导他们，但是又不能让他们决定各种大事。”关城星认真地说，“不一定说话的人多，这就是对的。”
　　“你又为什么想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救人？”
　　“我们出来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现在最初的那一批感染者已经开始死亡了。”关城星说，“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永远龟缩在这一片地方？”
　　开始入秋，夜已经有点凉了。
　　“我们的文明绵延了五千年之久，再大的灾难都能过去。”关城星握住于夏的手，“我们的传说和神话只有大禹治水，没有诺亚方舟。”
　　于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
　　“就我俩，明天出发，如何？”
　　关城星的眼眸有如月华，却是灼灼烫人，于夏不敢跟他对视，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或许是两人成长经历存在差异，在于夏的认知里面，活下来有时候已经是竭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其他，不容细想。
　　但是现在有个人能让他看到比活下去更有意义的东西。
　　比如牵挂，比如希望。
　　于夏忽然抬起头说：“我要去找一个人。”
　　“谁？在哪？”
　　“他叫郑文浩，H市人。”于夏努力回忆起一些消息，“跟我一样大，应该还在读书，他跟他母亲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说着，于夏拿出手机，之前为了能时刻接受到网络，他们都没忘充电，也好在他们又发电机。最后一条短信发出之后，没有收到回复。
　　关城星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想要找他？”
　　“这就是我要去的城里的理由。”于夏说。
　　若是换成别人，恐怕要嘲笑一番这个牵强的理由，但是这次关城星却有些严肃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于夏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关城星抢去。
　　他和这个“郑文浩”的短信很有意思，几乎每隔一个月，于夏都会发一条“钱已经打给你了。”以及被回复短短的“收到了”。
　　偶尔会有长的，比如说：你不用给我打钱，我自己会挣，也不需要你这个爸爸。而最近的几个月，甚至没了音讯。
　　于夏皱起眉头的同时，想要抢回自己的手机。
　　关城星还了手机说：“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有钱的爸爸，虽然这个爸爸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可是每个月他都不会忘记给我打钱。”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编一个谎言，谎言里，我有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关城星低低一笑，“其实我心里不怨他，也会给他编一些理由，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他没来看我。”
　　“你是郑文浩？”
　　“我现在跟我的母亲姓。”关城星说，“他的仇家多，我干脆换了个名字。”
　　于夏贯彻他的直白：“他在你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
　　死了——关城星甚至觉得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等关城星悲伤，于夏就说：“既然你就是郑文浩，那我就不瞒你了，那些钱都是我按照你父亲的份额打给你的，每年按照通胀程度和你的学费需要增加。”
　　说得这么细致，关城星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是赠予，你就得还给我。”于夏说完调出手机里的计算机，很快按出一个数字，“抹零之后共计一百七十万。”
　　万万没想到两人聊天的方向最后走到了这一步。
　　“这恐怕得去找个ATM机。”
　　“现在的形势下，纸币已经没有意义了。”于夏说，“你可以兑换成与同等价格的物资，接受分期付款，不收你利息。”
　　关城星震惊地说：“于夏，你这也太狠了。”
　　然而于夏给了他一个白眼，提起火炉，换了一个地方盯梢外面的情况，显然是没得商量的意思。
　　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关城星能隐隐看到他眼角的泪光，甚至还带着些委屈。
　　素来，在这基地的人只看到了他惊人的战斗力和异能，可谁又知道这又是通过什么换回来了的呢。
　　他俩一个年纪，关城星可以读书上学，可以编造出一个令人歆羡的身世。
　　而于夏，要为了一个谎言，付出多少？
　　关城星不知道这个连别人碗里的菜都不肯剩下的人，究竟饿过多少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