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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孤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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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穿越可以选择,我宁愿像晋江所有清穿的姐妹们一样,穿越到清朝康熙年去。起码,我看过清宫剧,追过清穿文,知道那么一点点历史,紧要关头也可趋吉避凶。而不是像现在,一穿,竟穿越了两千多年!
大汉皇朝!对于汉朝的历史,我只看过黄晓明演的《大汉天子》,可那说的是汉武帝。今时今日执掌天下的是汉元帝。哎,谁知道他老人家是哪个啊?套用某清穿大人的一句话:关于命运,我既不知道别人的,更不知道自己的,老天爷,有你这么耍人的吗!
人家穿越,不是格格就是福晋,怎么着也能混上个贵族小姐。而我,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裤已经洗的发白,半截胳膊和脚踝都在外露着,手肘和膝盖还都打着补丁。称之为家的地方,是位于穷里的一间小草屋,晴天透风,雨天滴水,一穷二白,四壁空空。
家里唯一的短炕上躺着一个妇人,她是我娘,确切的说是我占据的这个身体,叫明儿的十岁女孩的娘。她才三十出头,可是已经并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没有爹,马上就要没有娘,家里穷的老鼠不跑都会饿死。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这样倒霉的时空之旅。我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甚至把这间草屋抵押给了里长,借来半吊钱,给娘买药治病。虽然我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我的灵魂是二十一世纪的医生,人道主义精神,让我不能眼睁睁等待死亡。
炉火上的药煎好了,我小心的把药倒进陶碗里,轻轻吹凉,端进屋。
“娘,该吃药了。”我把药碗放在炕边,轻轻扶起娘。
她很瘦,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她的脸颊深深凹陷,颧骨凸起,眼窝青紫,眼睛浑沌无光。看着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的心又酸又涩。虽然我的灵魂进入她女儿的身体的时候,她已经卧病在床。可是她依然是位慈爱的母亲,每日对女儿嘘寒问暖。因为有她的亲情相伴,我才能度过最初惊惧惶恐的阶段。她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我对她也更加依赖和不舍。
“明儿……,不要再花钱……给我买药了。我、我的日子不多了……你留着钱,不要糟蹋了……”她张开眼,吃力的说。
“娘,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的。娘,你那么疼明儿,怎么能忍心丢下明儿一个人在这世上呢?娘!”我最怕见世上骨肉生离死别,那种心酸,最难忍。
服侍娘喝下药,垫高枕头,扶她倚坐着。她轻轻拉住我的手。我看着她那双灰黄色,瘦骨嶙峋的手,握住我同样细瘦的双手,我的心又一次像针扎般疼。
我是80后,生在新中国,长在新世纪。独生子女,衣食无忧,双学位毕业,工作好、待遇优。从不知贫穷与饥饿是什么滋味。而如今,我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朝,成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苦人,孤儿寡母,三餐不济,甚至面临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离去,我的承受能力,接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明儿,有些话,娘临走前必须告诉你。”也许是刚吃过药的关系,娘的精神好了许多,眼睛里有了一些光亮。
“明儿,你把这面墙上那块青色的石头撬开,里面有个油纸包,你拿出来。”她对我说。
我点点头,照着她的话,撬开那块石头,后面竟真有一个洞,我伸手进去,小心的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回石块,我把纸包拿到娘的面前。
“打开它。”
我一层层打开油纸,一条已经退了色的红绳,系着一个鸡蛋黄大小的金锁片。原来娘还有这样一件好东西。
“孩子,这是属于你的。今天娘把它交还给你……”娘看着我点点头。
我不十分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有这个东西终究是好的。看样子是纯金的呢,明天拿去当了,可以买药买米,治病活命啊。
“娘,明天我把它拿去当了吧……”
“不!明儿,我的孩子。这是证明你身份的唯一证物,无论什么境况,你都不能让它离身,更不能典当变卖,知道么!”娘的声音有些激动。
“娘,您别急。”我赶紧安抚她,让她平稳下来。
“孩子,都是娘不好,这么多年,你跟着娘受苦了。”她呼吸急促,嘴唇开阖,哭了却没有泪水。这么多年,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明儿,其实你不是贱民,你也是贵族血脉啊!”她轻叹一声,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愣在那里。如果是在两千年后的“前世”,我根本不能理解所谓的贵族和贱民到底有什么区别,不就是高干子女和普通市民吗?贫和富当然有差别,但不至于让人觉得天上地狱,神仙猪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现在的我才深深懂得,贵族士大夫和贫苦百姓,到底是怎样的两重天。难道我那个从没出现过的爹,是个有来头的贵族?
“明儿,你好好看看这个金锁片。”娘拉过我的手,指着金锁片上的文字。
说实话,汉朝的篆文我有好多都看不懂,好在它们比简化字更象形,可以猜。我仔细看着锁片上的图形和文字,有一个铭文的“田”字,造型像四个花瓣的梅花,在梅花的正中央,是一个阴文的“王”字。这是什么意思?娘伸手把锁片翻转过来,背面由右及左铭刻着几行小字。我连猜带蒙,也没认全。
“东平陵王氏子孙,钟灵俊秀,福泽绵延。昭。”娘一字一顿的念出。
她食指来回抚摸着这些字迹,好像抚摸着往事,抚摸着一段岁月。我屏息等待着,她将揭晓我,或者说是明儿的身世之谜。
“东平陵王氏,乃齐国田氏之后,祖上曾被封为王,后来以官名为氏。又因与东平陵终氏家族有怨,祖上举家移居魏郡元城委粟里。凡王氏子孙出生时都会铸造一个金锁片,男子铭文‘修身齐家’,女子铭文‘钟灵俊秀’,而最后的一个单字,就是父亲给孩子取的名字。明儿,你懂了么?”她看着我问道。
点点头,再摇摇头,这段话字面上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可是它代表什么呢?
“当年,我为京都乐坊第一红伶,一曲歌舞动京城。你父亲迷恋与我,重金赎身,金屋藏娇,不久我便有孕,生下你。你父亲为你打造了这枚金锁片,并承诺迎娶我进门。可是,你有一长姐,是早年你父亲离弃的嫡夫人所生。你姐姐嫁入皇室,地位尊贵,一直想撮合其母与你父破镜重圆。以我出身低贱为由,百般阻挠,不准我入门。你父惧畏此女,背信弃义,我一气之下,带你出走,这些年流落市井,受尽飘零。如今,为娘一去,可怜你孤苦无依,实该认祖归宗了。”说到这,她已是哽咽难言。
原来是这样,翻译成现代话讲,我就是“二奶”生的孩子,流落民间的庶出小姐。现在,要去找我的“大款”生父,讨一碗饭吃。什么破剧情!
“孩子,我知道寄人篱下的日子一定会很苦,可你一个孤身幼女,在市井之中是无法生活的。娘更不能让你走我的旧路,寄身乐坊供人玩弄。所以,你一定要去找你的父亲。就算是庶出,也是个小姐。”
看着这个苦命的母亲,生命的最后,还在为女儿的未来担忧,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滴在金锁片上。
“孩子,这是你的生辰庚帖。你记住,你爹是阳平侯王禁。你有四个姐姐,八个哥哥。其中以你次姐王政君最为尊贵,她是当朝皇后。家族之中,长兄王凤为第一人。明儿,你一定要记住为娘的话,无论多委屈,一定要好好活,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自己!”她看着年幼的女儿,眼里有着太多牵挂。
“娘,您放心,您的话我都记住了,也一定会按照您的嘱咐去做的,您累了吧,躺下歇会儿。”我上前扶她,她摆摆手,拉着我靠在她的怀里。
她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那么轻柔,好像要把所有的母爱都揉入这爱怜的轻抚里。她唱起一首动听的歌,这歌自从我来就听过很多遍,可能是她最喜欢的。在她甜美的歌声和轻柔的抚拍中,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神智迷朦,沉沉睡去……
这一睡,我和我娘,便天人永隔了